楚少淵被她堵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當然知道姨母的身份特殊,他作爲女婿是不該管岳父後宅的事,可,姨母總是他的姨母,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姨母在家庵青燈古佛的了此一生?
嬋衣見他不搭腔,心底涌起莫大的失望,頓了許久才道:“今天祖母讓張媽媽過來送果子,說起這件事,祖母的意思是顏姨娘再如何也是父親的妾室,不管之前如何,既然她到了雲浮,就斷然沒有住在外頭的道理,明日祖母會派人來接顏姨娘回去……”
她說話的聲音不高,可聽在他耳朵裡卻是有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請到】品書網www。vodtw。com
楚少淵心下一滯,不由得也悶下氣來,沉聲問道:“你就這麼見不得姨母,一定要看着她死才肯罷休?”
嬋衣猛地睜大眼睛看向他,看見他黑下來的面容上帶着凌厲之色,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掙開他尚環抱着自己的胳膊:“楚少淵,你講不講道理?”
她澄澈的眸子裡帶着怒火,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是我見不得顏姨娘,一定要她死麼?顏姨娘如何去的家庵你難道不知道麼?有哪家妾室敢對主母投毒的?她是你姨母,你心痛她,可母親就該死麼?她這樣心腸歹毒,只將她關在家庵已經是極大的寬容了,你若真的這樣不管不顧的將她安置下來,又將母親置於何地?不知道的只會以爲是母親苛待妾室,你纔會將她安置在外頭,你是要母親以後都背上一個不賢不淑的罪名,在人前擡不起頭麼?”
懷中溫軟驟然消失,楚少淵只覺得自己口中滿滿的澀意,面對這樣震怒的她,有些束手無策。
房中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
嬋衣手握成拳,心中難忍,上一世顏姨娘就取代了母親的位置,母親那樣好的人,在他心裡竟然抵不過一個毒婦!
她心頭騰昇起一股無力感,他是皇子,是王孫貴胄,母親見了他也要行禮問安,就連祖母都怕她惹怒了他,讓張媽媽仔細叮囑她,萬不可與他發生爭執,怕傷了夫妻情分,可她終究還是沒忍住,衝他發了脾氣reads();。
嬋衣心裡亂成一片,情緒卻平靜下來,祖母說的對,她是該穩住他。
楚少淵看着她緊緊抿起嘴角,臉頰因憤慨而染上潮紅,他下意的便想伸手輕撫她的面頰,想說幾句軟話,他想說並非如此,他雖計較姨母的恩情,但也不會任由姨母危害到母親……
可她澄澈的眸子卻一下子變得晦暗,側過頭去,眉梢微挑,嘴角一點一點放平,輕蹙娥眉,嘴角半揚,啓脣輕聲一笑,道:“算了,這事明日再說,時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如同往常那般,眉目眼底都是溫和,淡笑着看他一眼,轉身將宮燈滅掉幾盞,只留了牀頭一盞羊角宮燈,散漫的搖曳出忽明忽滅的光亮。
他心中大慟,前一刻還在與他爭執,可後一刻臉上卻帶了笑容,他原本心思就重,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從前在家裡的時候,她向來是不高興了便冷臉相對,何時這般委屈過。
手指伸出就要攬她入懷,偏偏此時下人隔着門喚了一聲:“王爺……”聲音中帶着些猶豫,像是拿不定主意似得。
他皺了皺眉,問道:“何事?”
“……晚膳過後,夫人她腹痛難忍,王爺您看是不是請大夫來瞧一瞧?”下人將聲音壓的很低,卻還是讓嬋衣聽的清清楚楚。
嬋衣只覺得心口強壓下的火氣又蹭蹭蹭的竄了上來,好一個顏姨娘,剛到府裡第一天就固態萌發,真當她是軟柿子不成?
楚少淵愣了一下,連聲斥道:“什麼我看,還不趕緊去請!”想到什麼,又加了一句,“拿府裡的對牌去請黃御醫!”
然後他隨手披了件外衫,便要往出走,忽覺得身後有一道凌厲的視線,他頓了步子,轉頭對嬋衣道:“我去看看姨母,你先睡吧,別等我了。”
話說完,便轉身邁出房門,竟似沒有一絲留戀之意。
嬋衣坐在牀上,整張臉一片刷白沒有一點血色,暗色的室,只亮着一盞羊角宮燈,微弱的暖黃將整個屋子蒙上了一層浮塵,她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腦子裡忽然放空,往事如同流水一般劃過腦海reads();。
她以爲他是不一樣的,她以爲他承諾過的都會做到,但僅僅是她以爲。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這話一點兒不錯。
她閉上眼睛整個人無力的往後倒去,軟軟的牀鋪上還鋪着母親親手縫的百年好合的如意紋錦被,躺在上面又輕又軟,像是躺在了一片雲上,可真的能夠共百年的人,又在哪裡?
心口像是被人插進去一把尖刀,稍稍動一下念頭就疼的人死去活來。
嬋衣將整張臉埋進錦被之中,眼角的淚水剛涌出,便被錦被吸乾,除了錦被上殘留的水漬,再沒有一絲痕跡。
……
楚少淵匆急匆趕到飄香院,一進內室就看見顏姨娘臥倒在牀上,整個人像是蝦米一樣的蜷縮起來,他連忙大步上前急聲問道:“姨母,你這是怎麼了?”
顏姨娘眼中涌動着淚花,整張臉慘白慘白的,額頭上也出了虛汗,看上去竟似病入膏肓的模樣。
她費力的搖了搖頭,“許是晚膳吃的不合適了,纔會鬧腹痛,忍一忍便好了……”
楚少淵急的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才能緩解她的。
等了不出一刻鐘的時間,黃御醫揹着一隻藥箱匆匆而來,還不及喘一口氣,便給顏姨娘診起脈來。
診了片刻,他不由得皺眉,看向楚少淵,“王爺,這位夫人腸胃有些弱…”他斟酌了一下,才接着道,“之前不知吃了什麼,損了身子,若是吃的寒涼之物過多,便會造成腹痛不止,往後要注意溫養纔好。”
楚少淵立即想到,夏老夫人曾經灌了姨母半碗毒藥,從那之後姨母便損了身子,他臉色沉了下來,又問了幾句病症,便送走了御醫。
趁着下人去熬藥的空檔,他轉過頭來對顏姨娘道:“姨母要好好愛惜身子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