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又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多不好意思。”曹正銀說道。
他是真不好意思，過來就是想找曹正虎聊聊天，說說話。
曹家莊他們這一輩的人越來越少了。
曹正虎算是他們這一輩年齡最大的。
主動辭去了曹家莊的會計這一職務後，曹正銀閒來無事，就會到處走走，串串門，找老兄弟們聊幾句。
他們心裡都清楚，到了他們這個年齡，說不定哪天就沒了。
“老爺爺，你看這是什麼？”萌萌扒拉着爸爸放下的塑料袋，她發現裡邊有一包包獨立包裝的小袋，袋子上畫着牛的圖畫。
曹正虎接過去，眯着眼睛仔細看了一會兒，這才說道：“眼睛不好使了，看這小字都花。”
曹正銀正笑着，曹正虎又給他重孫女說：“萌萌，這上邊寫着牛肉乾，你吃嗎？”
“吃。”萌萌點頭，讓老爺爺幫她打開袋子。
曹正虎手勁可不小，用力一撕，包裝袋就開了，他把裡邊一塊兩釐米左右的方形牛肉乾遞給萌萌：“快吃吧。”
萌萌接過來，用手掐，掐不動。
還想着用手撕開，也撕不動，這要怎麼吃？
曹正虎看到後，還說：“伱放嘴巴里慢慢嚼。”
“好吧！”萌萌把牛肉乾放嘴巴里一點，使勁撕咬，嚼着肉，確實很費勁。
但她不氣餒，把整塊牛肉乾放在嘴巴里含着。
曹書傑炒了個肉末豆腐，一個茄子，又用豬肉丸子燉冬瓜。
考慮到他爺爺和曹正銀年齡偏大，牙口不好，曹書傑還特意把這些菜燉的時間更長一點。
再用高壓鍋燉上一鍋排骨，燜的更爛一點，適合他們吃。
末了，曹正虎讓他孫子把沒喝完的那瓶茅臺拿過來，曹正銀都不知道這酒，他就覺得好喝。
但是度數太大了，不適合他。
“這是什麼酒啊，怎麼這麼大度數。”曹正銀平時習慣了喝三十多度的本地低度酒。
曹書傑說道：“爺爺，這是茅臺，53度的，您喝不習慣的話，我再去拿別的。”
說完後，他轉身去儲物間拿本地白酒去了。
萌萌正用小碗吃着豬肉丸子燉冬瓜，曹書傑並沒有放很重的醬油、醋等調味品。
湯汁還是清的，表面上再撒一層香菜葉，萌萌吃的滿嘴油，嘴巴里含着半塊丸子，把臉蛋給撐得鼓起來，她還一個勁的說好吃。
“爸爸，你做飯比媽媽做飯好吃。”萌萌很實誠。
曹書傑說她：“別瞎說，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哪能和你媽媽做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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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正虎斜着眼睛看他孫子，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孫子就是想偷懶，一堆的理由。
曹正銀說起了一件事，去年被逮進去的曹建剛要被放出來了。
“正銀爺爺，你說我建剛大爺啊，他不是還沒服滿刑期嗎？”曹書傑納悶。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建剛在裡邊身體不舒服，犯了兩回病，人都差點沒了，要回來在家裡養病，哪裡都不能去。”曹正銀這般說道。
曹書傑懂了，這應該是類似保外就醫，但他也相信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不過那不是他應該考慮的事情。
他說：“回來也挺好，都60多歲了，一大把年紀的人，還能怎麼着啊。”
“嗯。”曹正銀也跟着點頭。
曹建剛貪污罪這個事，他或多或少有責任，雖然一同被查的時候他問題不大，但曹正銀心裡還是有些自責，所以他今年主動辭職了。
“書傑，我們都老了，已經幹不動了，包括你建龍叔也是一樣，他年齡也不小了，下一步曹家莊的發展還是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曹正銀喝了酒以後，酒醉人不醉。
他說：“要不是書傑你回來幫一把，咱曹家莊還是以前的老樣子，慢慢的等我們這一波老人都沒了，村裡也沒有幾個年輕人了，說不定多少年以後，就沒這個地方了，咱們‘曹家莊’也只能在縣誌裡才能找到這個名。”
這個話題過於沉重，曹書傑又給曹正銀倒上茶水，他說：“正銀爺爺，您可別這麼想，曹家莊沒有我，還有別人，早晚會有人回來承擔起他們該承擔的東西。”
“您放心就行，我敢說曹家莊沒不了，咱們只會發展的越來越好。”曹書傑說道。
曹正銀走的時候，臉上紅撲撲的，但他眼睛裡的笑意特別濃郁。
曹書傑看着他走路都有點不穩，還想着送他回去。
可曹正銀擺着手說沒事，他想走着溜達一會兒，人清醒的快。
曹正虎在門口站着，看到曹正銀走遠了，他突然給孫子說：“書傑，你別聽你正銀爺爺的，也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天塌下來還有高個的頂着，曹家莊有沒有，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這個曹正銀，活了一大把年紀，怎麼連這點事都看不透，臨了還給我孫子找事幹，真不是個老糊塗蛋。”
說完後，曹正虎轉身朝家裡走去。
曹書傑看着他爺爺的背影，想着他爺爺剛纔說的話，心裡暖暖的。
“爸爸，我要睡覺覺。”萌萌困了。
剛纔爺爺和曹正銀喝着酒，曹書傑在旁邊陪着，也沒顧得上她。
看着萌萌一直打哈欠，曹書傑彎腰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打着她的後背。
萌萌還嘟囔着爸爸身上味道好難聞。
曹書傑仔細聞一下，都是酒味。
他正想着給閨女解釋兩句，誰知道萌萌小腦袋一歪，嘴巴微微張開，已經睡着了。
“這麼快？”曹書傑都覺得驚訝。
他抱着閨女上樓時，仔細聽，萌萌都開始打鼾了，這是真累了。
晚上，曹書傑看到‘發小羣’裡發出一條信息來，是曹振發的：“兄弟們，我曹漢三又回來了，你們哪天有空，一塊聚聚。”
曹書傑看着想笑，他哪天都有時間，並沒有急着迴應。
曹飛看起來很驚訝：“你不是纔剛走了兩個月，怎麼又回來了。”
“別管我怎麼回來的，你就說有沒有時間吧？”曹振避而不談。
曹飛說道：“商場現在又不開業，我白天上班，晚上都有時間，實在不行我請一天假回去也可以。”
曹書揚嚷嚷着：“我今天晚上值夜班，明天休息，後天再上晚班。”
這麼說的話，他能休息一天半。
曹鐵民這才適時冒出來：“我明天晚上也沒什麼事，要不咱們約起來？”
“書侖和書傑呢？他怎麼還沒冒泡？”曹飛發現還少了兩個人。
曹書傑這回不潛水了：“我在這裡，剛纔給閨女把尿了。”
這理由都是現成的，也沒人懷疑他。
倒是曹書侖最後一個慢悠悠的冒出來：“別提了，我們公司被收購以後，屁事可真多，我又從車間調到採購這邊來了，各方面都不熟悉，正在慢慢適應呢。”
“臥槽，你一個車間操作工怎麼還幹上採購了。”曹鐵民理解不了。
但他清楚‘採購’裡的門道，接着發出一個調侃的表情，說道：“書侖，行啊，幹上幾年採購，就能全款買房買車了，說不定還能別墅靠大海。”
“到時候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別忘記提攜兄弟們一把。”
聽着曹鐵民陰陽怪調的話，曹書侖就想糊他一臉：“鐵民，你滾蛋，可別讓我噴你一臉。”
他解釋：“我們這採購和你想的壓根不一樣，都是線上系統提單，總公司統一詢價，根本沒有我們下邊這些人什麼事，你覺得能有個屁的油水。”
“我不信！”曹鐵民第一個發信息。
下邊跟着一溜的‘我不信’。
別的不提，曹書侖剛纔說出他的工作變動時，和過去相比，還是有點優越感的。
而且他們現在被央企收購，就說他們的福利也不是地方上的民營或者地方國營企業能比的。
曹振沒聽他扯那些，又問他：“書侖，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振哥請客，必須有空。”曹書侖發出個‘嘿嘿’的表情，他說：“我明天就是請假也得去，在哪兒吃啊？還是回老家一塊聚聚。”
“曹飛在市裡，坐車回來太麻煩，要不咱們在縣裡招待所聚聚吧，我讓書傑開車帶我過去。”曹振最後是這麼說的。
曹書傑沒啥問題，他回覆‘OK’。
放下手機，讓他們先聊着，曹書傑扭頭給他老婆說明天晚上去縣裡的事。
程曉琳沒什麼事，她說：“你去吧，要是喝多了，你就在縣裡住一晚，也別找代駕送回來了。”
“晚上烏漆嘛黑的，你讓人家代駕回去也不方便。”程曉琳叮囑他。
曹書傑點頭：“行，我曉得。”
萌萌手裡拿着一個黃色的挖掘機，在牀上來回跑。
程曉琳還說她：“萌萌，你別亂跑，再摔倒了。”
“媽媽，沒事！”萌萌頭也不回的說道。
可她沒注意到來回跑的這一段時間，牀單都被她跑的不平整了。
一不注意，腳被牀單勾住，另一隻腳剛擡起來正想往前跑時，她的身體被腳下牀單拉住的慣性讓她身體滯留在原地，上半身還保持着往前跑的動作。
“啪嗒！”
萌萌毫無懸念的摔在牀單上。
“哇！”
下一刻，她接着就大哭起來。
曹書傑正和他老婆說話，兩口子壓根沒注意到。
程曉琳聽到閨女哭聲，下意識的探過身子去把她跑起來，發現她閨女眼睛裡的淚水像不值錢的小溪一樣往下淌，其他的一點皮外傷都沒有，這更像是摔那一下子給嚇着了。
“萌萌，沒事了啊，快點別哭了。”程曉琳勸她閨女。
她還叨叨：“狗歡無好事，剛纔讓你別亂跑，你不聽，現在好了吧！”
曹書傑聽着他老婆說的話，忍不住想笑，但被他老婆瞪了一眼，曹書傑轉身又去了外邊。
等着臥室裡的哭聲沒了，他這才進入臥室。
萌萌這會兒又開始嬉皮笑臉起來，好像剛纔哭得不是她一樣。
“萌萌，你可真愁人。”曹書傑說她。
萌萌憋着嘴說道：“爸爸，你也怪愁人，明天又去喝酒，還讓媽媽擔心。”
“……”曹書傑無語，他沒想到閨女都聽明白話了。
程曉琳也沒想到閨女這麼聰明瞭，她把萌萌抱過來，親暱的不行。
……
第二天下午三點多，曹書傑忙完後，就給曹振打電話，開着那輛GL8過去接上他，兩個人一塊朝平源縣城駛去。
來到青石鎮這邊去加油站加油時，曹振還說：“讓我開開。”
“行。”曹書傑付完錢，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
曹振一路開車來到縣城裡，還一個勁的感慨：“書傑，你這輛車是真好開，比我在新江昌吉那邊弄得那輛二手車可強多了。”
“都一個樣。”曹書傑謙虛的說道。
曹振沒搭理他，開着車來到縣招待所這邊，把車停好後，二人一塊朝大堂那邊走。
曹振早就打電話定好了房間。
點上菜以後，二人拿着兩幅撲克牌去房間裡等着。
曹鐵民第一個趕過來的，從這裡也能看得出‘小老闆’的優勢，有點什麼事，時間上確實比較自由。
曹書傑原本以爲曹飛是最後一個來的，可沒想到他來的也挺快。
坐從宜陵市到平源縣城的車，下了車直接走着過來的。
他進來後，看到只有曹振、曹書傑和曹鐵民他們仨，還嚷嚷着：“書揚和書侖這兩個‘地頭蛇’不行啊，他們都在縣城裡頭混，偏偏還是來的最晚的。”
“曹飛，你小子又說我壞話，老子昨天上夜班，今天早上八點才下班，在家裡睡會兒覺就不行啦！”
“就是，我還專門騎電動車去接的書揚，曹飛，你去了市裡，就脫離低級趣味了，是吧？”曹書侖跟着在後邊進來懟他。
這一幕讓曹書傑看着覺得特別熟悉。
好像他剛從京城回來，和這幫人第一次聚會的時候就這樣，那時候幾個人互懟，誰也不讓誰。
沒想到都過去一年半多了，幾個人還是這個性子。
可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問起曹振爲什麼回來，他這一回也不藏着掖着了，說出他老婆懷孕的事。
幾個人又開始嚷嚷着要提前準備什麼禮物了。
曹書傑覺得，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