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溺寵妖嬈妻
隨後兩人說着說着,林媽便說到了剛纔趙婧落水的事,蘇治一個大老爺們不好管這事,劉氏當時又正好回院子哄蘇壑睡覺了,蘇老太太聽了也只是讓請大夫去瞧瞧而已,蘇卿聽了之後笑了笑,待熱水備好後,蘇卿洗了個澡,一身清爽的出來,想起她讓瑤光去拿的東西,便問道:“瑤光,那器件可取回來了?”
瑤光擦乾淨手裡的水漬,走到條案前,笑道:“聽姑娘的話我就知道這是個重要的器件,所以一直好好的收着呢,姑娘你瞧。”
蘇卿接過瑤光遞過來的東西,掀開上邊一層綿軟的布帛,指尖一勾,彈了彈中間鏤空的琴絃,發出幾聲悠揚的調子,蘇卿滿意一笑,又道:“可還有熱水,幫我取一些過來?”
瑤光看着她歡喜,也笑了聲,不一會便拿了個裝滿熱水的提壺過來,“姑娘,給。”
蘇卿接過提壺,道:“明個兒還要早起,你下去歇息吧,這兒有我就行。”
瑤光看了她一眼,道:“那姑娘小心,這熱水燙着呢。”
蘇卿嗯了一聲,看着瑤光離開房間,蘇卿才執起提壺讓滾燙的熱水灌入琴絃中,當那如山澗流水般悅耳的聲音傳入耳朵時,蘇卿勾脣一笑。
進入夏天,不過才卯時天便已經亮了,馬車停在角門處,劉氏正跟蘇卿說着話,“你想出去散心我便不攔着你了,只是在外一定要小心些知道嗎?”
蘇卿乖巧的嗯了一聲,“娘,我知道的了,你放心吧。”
劉氏拍拍她的手,走到閔嵇面前,看着這個高大的年輕人,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都被他臉上的傷疤嚇了一跳,如今這一瞧,劉氏倒真慶幸他長得這般凶神惡煞,這一路要是有歹徒肯定也不敢近身,但她還是說道:“恩公,我家卿卿就拜託你了。”
閔嵇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劉氏曾跟蘇治去廂房看望過他一次,也知道他沉默寡言,見他應下也不再多說,不多會,馬車啓程了。
綠意看着劉氏擔憂的眼神,不由勸道:“夫人放心吧,大姑娘現在那麼懂事聰明,一定不會有事的,且大姑娘只是去散心而已,又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您別太擔心了。”
劉氏嘆了一聲,“兒行千里母擔憂,這擔心還是不能避免,不過好在只是二三日便回來了,倒不需太過擔心。”劉氏說着進了角門,才行幾步,便看見邊上放着一個大箱,劉氏乍一看便覺得眼熟,她想了想,不禁驚呼道:“這不是我給卿卿備的東西嗎?怎麼在這裡?難道卿卿沒帶上?李叔,李叔,快喊着夥計追上去……”
“夫人別急,這是大姑娘讓搬下來的,她說馬車小,放那麼多東西不方便,大姑娘還說她帶的東西已經夠了,不過兩三天時間不需帶這麼多物件。”
劉氏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這個丫頭……”
賀彥差不多也是跟蘇卿同個時辰起身的,只是他才讓何明備車出發時,賀夫人也就是他的嫡母卻使人來喊他過去。
賀彥挑了挑眉,他這人慣會做表面功夫,便是知道賀夫人不喜他這個庶子,他照樣是風雨不改的天天去她院子請安,可後來賀夫人煩了,便讓他不用去了,所以除了必要的場合或者節日他會看見賀夫人之外,其餘時間簡直就像毫不相干的陌路人一樣,所以聽見這消息,賀彥有些訝異。
他理了理身上的袍衫,帶上何明,往賀夫人的院子去了,只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賀夫人把他叫過去,居然是爲了那件事!
“你生母早亡,我又管理着偌大的後院忙得腳不沾地,才讓你二十有二了還沒娶妻,我這陣子想起來,對你倒是有些愧疚,所以我便做主給你張羅這婚事,你看如何?”賀夫人雍容華貴的坐在上首,雖是詢問的語氣,可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以爲然。
賀彥暗自蹙眉,他原以爲這輩子賀夫人都不會主動提及他的婚事,卻不料她今日卻說起了這事,她這是怎麼了?賀彥心頭疑惑,卻道:“讓母親如此操勞是兒子的不是,只要母親歡喜兒子自是願意博母親一笑。”
賀夫人勾起一抹冷笑,這賀彥如此說分明是指責她拿他的婚姻當玩樂的遊戲,哼,他賀彥倒是好膽,不過她要是會被這一兩句話就嚇退的,就枉費她做了大半輩子的當家太太。
“今天一早陳媒官和蘇家的洪大管事都來找過我,我還以爲他們說的是虛的,如今看你這態度,知道了你是願意的,我便放心了,聽說陳媒官已經幫你們二人合了八字,但看在蘇家的份上,這納采問名等流程卻不能落下,你……”
“母親!那陸家姑娘行事粗野,毫無規矩,且她生母性情風流,家風不正,我雖是微不足道的庶子,可如何能讓這樣的女人進我賀家,壞了賀家名聲。”賀彥自聽見陳媒官和洪大管事這兩人便立即想到了陸梅那件事,昨晚他跟莫東才商議出應對之法,沒想到天才亮,這計劃還沒實施呢,蘇家就已經先發制人的告到賀夫人那去了。
賀彥一臉陰沉,不用說,這事一定是那個恨嫁的醜女人所爲,這女人真是……活像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一樣,一遇到他便像水蛭一樣死死纏着他不放,真是讓人噁心至極。
“那你該當如何?昨天那麼多雙眼睛都瞧見了你們的事,難道你要當這事完全沒發生過嗎?你讓人家姑娘怎麼活?讓所有人怎麼看待我賀家?難道要因爲你一個人的原因讓整個賀家所有人都背上風流成性的風評嗎?你讓你的哥哥弟弟們如何自處?還有你那些待嫁的妹妹,你是要逼她們剃髮出家去做姑子不成?說句不好聽的,你既然不喜這陸家姑娘,你當初何必去救她,讓她死了不是更好!”
賀夫人語氣冷厲,這番話說出來已是重了,賀彥要是拒絕就是把整個賀家推入火坑,別說他一個庶子承受不住這股壓力,就是備受寵愛的賀敏都不敢這樣任性。
賀彥垂在袖子裡的拳頭握得死緊,他知道這後果,就是因爲知道所以他才格外的憤怒,如果他知道陸梅是這樣粗野的女人,當初在水裡他就應該掐死她,也就免了這後續的一系列麻煩。
廳裡一片寂靜,賀夫人悠閒的呷了一口茶,見給賀彥的情緒緩衝得差不多了,便又開口道:“這陸家姑娘雖然脾氣衝了一點,可性子實誠,不會跟你拐彎抹角的耍心機,比尋常的姑娘還要容易掌控,且蘇家在定州的地位也只是屈居於我們賀家之下而已,也是個富甲一方的大家族了,這蘇家族長既然對這陸家姑娘關照有加,對你有什麼好處就不消我說了,聽說陸大戶臨死前給她女兒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只要你想,這些東西還不是你的,所以這門親事,我瞧着是門當戶對的,你心裡也不用委屈。”
賀彥擡頭看了賀夫人一眼,對她臉上的和善大感意外,如果陸梅的背景真的這麼雄厚,她就不怕他搶了他兒子的地位?可他對陸梅也有一些瞭解,表面上真的是這樣沒錯,但賀夫人真的有這麼大方嗎?
賀彥沉默的低下頭,賀夫人優雅的用着茶點,也不着急,片刻後,賀彥開口道:“陸家姑娘終究不是我心所屬,我能不能求母親,待我遇見鐘意的姑娘時,爲她求一個平妻之位?”
賀夫人挑了挑眉,隨即笑道:“只要你喜歡,便隨你吧。”平妻?哼,他一個庶子也配!
賀彥得到準話,微微心安,他想要蘇家的念頭從來沒有斷過,就算現在出現了陸梅這個異數也一樣,只是原先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至於蘇家和蘇卿,看來要改變一下計劃才行。
“怎麼樣了?洪爺爺怎麼說?賀家可是答應了?”陸梅接連問了三個問題,一臉急切。
巧兒撲哧一笑,說道:“恭喜姑娘,洪老爺說賀夫人已經答應了,她還說改日便讓媒官過來談嫁娶的事宜。”
陸梅哈哈一笑,歡喜的跺了兩下腳,雙手合十的感嘆道:“真是太好了,賀彥答應娶我了,我就要嫁人了,這真是太好了,對了,我娘知道嗎?她現在在哪裡?這門婚事來之不易可不能讓她攪黃了。”
陸梅一急,就要往外走,巧兒擡頭攔住了她,道:“姑娘放心吧,洪管事正跟夫人談話呢,姑娘要是想見夫人也得等等,洪管事的脾氣不好,咱們貿貿然的衝進去會被罵的。”
陸梅想到洪管事的獅子吼便縮了縮脖子,“也是,等一會兒就等一會兒吧,反正賀家都答應了,成親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陸梅在圓凳上坐下,撐着下巴笑得一臉得意。
巧兒見她歡喜也是心頭微鬆,便道:“姑娘,那個,咱們要不要回份禮給蘇卿表姑娘?畢竟要不是有她的紙條,咱們也不會想到讓陳媒官和洪管事去拜見賀夫人,讓她定下這門親。”
陸梅一想,覺得是有些道理,但是隨即她又道:“那狐媚子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我可是拿了一萬兩私房錢去賄賂了賀夫人的,說到底還是我吃虧了,給她回什麼禮?”
陸梅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轉過了頭去,巧兒不說話了,心道要不是有這個表姑娘,這賀彥說不定就反悔了呢,沒看他昨天的臉色那麼難看嗎,要不是有賀夫人這個嫡母做主,這婚事哪有她的份?
洪管事從陸家出來便回了本家蘇宅,直接去了一處種滿湘妃竹的清幽院子。
“族長,事辦妥了,徐氏那婦人擬了一分轉讓文書,已經簽了字,只要她女兒成婚之後,她便會把印章蓋上,到時西郊那個茶莊就是屬於咱們的了。”
蘇族長正擺弄着棋盤,聞言他嗯了一聲,說道:“上回你說這事是一個蘇家人喊你做的?”
洪管事恭恭敬敬的道:“是的,那日我在茶行清點茶葉入庫,那個自稱是蘇家護衛的男人便把我叫走了,隨後纔有了這些事情。”
“她也是姓蘇的,這麼湊巧撮合了這件事,會不會是有所圖謀?”蘇族長落下一子,沉吟道。
洪管事搖了搖頭,“我也是這般猜想的,可昨晚陸梅過來的時候我問過她了,她說是她自己的主意,那個蘇姑娘只是個傳話的而已。”
“陸梅那丫頭可沒有那麼靈精的腦袋,她相中的那個男人雖只是賀家庶子,卻也不會瞧上她,若沒有請你跟媒官過去,讓當家的賀夫人親口說出這事,這婚是不會成的。”
洪管事眉頭一蹙,“族長的意思是,這一招是有人教陸梅那丫頭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只是這人針對的究竟是蘇家還是賀家,還不得而知,你注意些就是,不說這個了,老六那裡如何?上次下了那麼大一個絆子都沒讓他損失多少,真是可惜。”蘇族長啪的落下一顆黑子,臉色有些陰沉。
洪管事臉色一正,“這事說來也是奇怪,陳柄明明才從他那裡進了碧峰沒多久,卻在蘇六有困難的時候幫了他一把,我竟不知道蘇六那臭脾氣居然也有人願意這樣幫他,更奇怪的是,我三番兩次從陳柄那裡套話他都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辭,也不知是跟蘇六達成了什麼協議,或是……在謀劃什麼陰謀?”
蘇族長哼了一聲,“管他有什麼陰謀,蘇六已經不是二十年前那個如日中天的蘇六了,已經在走下坡的他有什麼本事跟我爭?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洪管事垂眸,低低應了聲是。
蘇卿到清河縣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因爲博茶商會臨近,這個悠遠寧靜的小鎮無論是酒樓客棧都全部爆滿,蘇卿等人走了幾條街,終於在一個頗爲高檔的酒樓得知還有一間房,蘇卿有些犯難,總不能讓閔嵇睡馬車吧?閔嵇卻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用猶豫,就在蘇卿打算付房錢的時候,一道邪肆的聲音傳來,讓她手裡的銀子咚的一聲,滾落在了櫃檯上。
“喲,這不是賀老弟的紅顏知已嗎?我記得好像是叫……叫卿卿來着?卿卿親親,這名字真是太好聽了,跟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真是絕配。”王慕哲笑着走過來,像野獸般極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的往蘇卿的身段上一掃,玩味的勾了勾嘴角。
蘇卿一僵,暗道真是倒黴,才踏進清河縣便遇上了這麼個瘟神,看見他逐漸靠近的身影,蘇卿的眉頭一皺。
突然砰的一聲,一張方桌橫了過來,擋住了王慕哲走向蘇卿的路。
閔嵇絲毫不比王慕哲遜色的偉岸身軀擋住了他火熱的視線,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王慕哲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打量了閔嵇兩眼,說道:“有這麼一頭野獸在美人兒身邊,真是讓我越發覺得美人脆弱得叫我憐惜呢,哈哈。”
刷的一聲,一隻筷子從他的脖子旁擦過,鬢角的一縷頭髮被齊齊削斷,脖子上的皮膚刷的一下被劃開了一個口子,刺痛讓王慕哲的笑戛然而止,他擡手摸了摸脖子,感覺到指尖一片粘稠,放到眼前一看,鮮血和斷髮沾滿了他的手。
“天啊,少爺受傷了,快請大夫!”王慕哲的小廝的王燁驚叫一聲,一揮手讓身後的人去請大夫,連忙上前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他一邊詢問,一邊怒瞪向閔嵇,卻被他冷厲的目光嚇得臉色白了白。
瑤光看着王慕哲脖子上的血,害怕的閉了閉眼睛,心道姑娘的這個護衛不僅氣勢讓人害怕,一身的本事更讓人恐懼,不過這個男人三番二次的調戲姑娘,活該被收拾!
王慕哲愣愣的看着指尖的血,突然砰的一身倒了下去,王燁叫了一聲,“少爺你醒醒啊……”
瑤光害怕往蘇卿身後靠去,白着臉道:“姑,姑娘,慘了,他殺人了。”
“不是,那王公子應該是暈血吧。”蘇卿勾勾嘴角,目光閃了閃,她知道下次如果王慕哲再調戲她,她改用什麼方法反擊了。
瑤光鬆了口氣,蘇卿在知道了王慕哲的弱點之後,也打消了想要離開這裡去找別家酒樓的念頭,付了房錢便讓閔嵇幫着把行李搬進了房間。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博茶商會開幕,所有的茶商都往那邊去了,蘇卿也出門了,只是她沒有去茶商集聚的參展西區,而是去了東區。
蘇卿在來的路上給瑤光解釋了一下何爲博茶商會,除了給茶商展出茶葉的西區,還有給茶藝大師比拼技藝的西區,因爲茶藝意境美好,質樸清幽,特別是茶藝表演,能讓人在視覺嗅覺和聽覺上都得到最優質的享受,所以極受一些愛茶者或是閨秀夫人們喜愛,每次博茶商會開幕,東區的人流絲毫不比西區遜色,所以蘇卿會往那個地方去,瑤光一點也不奇怪。
閔嵇始終沒離開距離蘇卿五步之外,他的目光一直緊緊的盯着這個眼神晶亮的美麗少女,並隔開了一些有意無意想碰觸她的人。
蘇卿走進東區,發現一處鋪着牡丹紅毯的寬闊高臺周圍早已坐滿了觀賞的人,只是高臺上還沒有人進行過茶藝表演,看來是還沒到時間。
蘇卿走到高臺旁的一處告示欄前,看了眼參賽規則,要答上考官出的茶藝知識才算是有資格參賽。
瑤光走到她身旁看了看告示,問道:“姑娘難道要參加這個嗎?”
蘇卿嗯了一聲,走到不遠處鋪着紅桌布坐着幾個斯文中年人面前,說了自己也要參加茶藝比賽,衆人看了她一眼,仔細打量了片刻後,先是問了幾個入門級的問題,見蘇卿答上來了便又問了幾個,蘇卿準確無誤的一一回答了,衆人正才用正眼看她,指了指一邊等候參賽的坐席,蘇卿道了聲謝後,領着瑤光往那走去,閔嵇自然是半步不離的跟上。
“卿卿?真的是你?聽王公子說你來了清河縣原本我還不信的。”賀敏驚訝的從嘉賓席上起身,先是看了她兩眼,隨即便把目光投向了高大偉岸的閔嵇,沒辦法,他的氣勢太強了,要不是蘇卿的美麗對賀敏有極大的吸引力,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會看向這個散發着凌厲氣息的男人。
“原來是懷嵐哥哥,我也是昨天才到的。”蘇卿看了眼他的位置,便移開了目光,只因他身旁坐着的便是那個討人厭的王慕哲,見她目光看過去,竟還敢朝她邪肆一笑,那笑容讓人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賀敏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這個男人,聽王慕哲說,就是他把他弄傷的,看來有些本事。
“才幾天不見卿卿既然就聘請了個保鏢啊,這位兄臺較我等都要威武不凡,且五官深邃,莫不是西人?”賀敏先是朝蘇卿溫柔一笑,擡起頭後,若有所思的看了閔嵇一眼,隨即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
閔嵇神光冷邃的眸子幽幽的掃了賀敏幾眼,沒有說話。
王慕哲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英雄所見略同,爲兄也是這麼認爲的,誰不知道西人最是野蠻粗魯,兇殘無比,你的紅顏知己交給他保護,可得小心他監守自盜哦。”王慕哲朝賀敏擠擠眼睛,脣邊的笑容很是玩味。
蘇卿皺了皺眉頭,“王公子,閔大哥是我爹的救命恩人,請你把話放尊重點。”
王慕哲恍然大悟的長長哦了一聲,隨即殷勤的笑道:“原來是這樣,是我的不是,我這就給這位兄臺賠罪,卿卿可莫要惱我。”
說着王慕哲便走到閔嵇身旁,還親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誰知這纔剛碰上便被一股力道砰的彈了回去,王慕哲啊的叫了一聲,右手竟是完全沒了直覺。
“你也配。”閔嵇彈了彈肩膀上莫須有的灰塵,一臉漠然的道。
“王公子,怎樣了?沒事吧?”賀敏上前問了兩句,那目光卻沉沉的落在閔嵇身上,閔嵇不閃不躲,由他打量,好半天,王慕哲才感覺手上有了直覺,他微微鬆了口氣,對閔嵇更是惱恨不已,不過因爲閔嵇的處處攔阻,他對蘇卿的興趣就更大了。
察覺到他熱切的眼神,蘇卿不悅的抿了抿脣,正巧高臺上的表演開始了,蘇卿連忙拉着瑤光到參賽席上落座。
閔嵇隨之跟上,賀敏則神色不明的看向氣勢不凡的閔嵇,眉頭皺了皺。
隨着一陣悠揚的古箏響起,全場安靜了下來,看着臺上的茶藝表演,蘇卿說道:“瑤光,把茶具準備好。”
瑤光嗯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從閔嵇手裡接過包袱,細細的又清點了一遍,才說道:“姑娘,器件都齊全的,連咱們昨天繞到去玉龍山取的輕泉水也一滴沒漏。”
蘇卿點了點頭,參賽名單上的人她大多不認識,但是有一位她卻很熟悉,她曾經請過她來教授她茶道,名叫詹茶,因爲對茶道的癡迷,她連名字都改了,她請她的時候約莫是兩年後,那時的她已經小有名氣了,兩年前的她,不知道技藝如何。
對茶藝深有研究的蘇卿沒有太過注意其它人的表演,直到詹茶上臺後,她纔開始認真的看。
玄琴撥動,香爐冒出縷縷青煙,詹茶着一身淺灰色暗紋窄袖褙子,一臉沉靜的坐在矮几前,吟起那首她最喜歡的茶香小調,執起一旁用火煮着的甘泉淋在裝滿茶葉的母壺中,詹茶選擇的是紫砂壺,配上她白瓷晶瑩的提壺,加之藉着熱水的衝力而讓整個母壺的茶葉都翻滾蒸騰起的大片霧氣,更是顯得清幽古樸。
茶藝的配具和她所給人的感覺很多時候都跟表演者的性格有關,從詹茶的茶藝所散發的濃濃古樸清幽的氣息來看,詹茶的性格還是跟以前一樣,給人一種隱士高人的灑脫,當然也很古板。
詹茶用茶蓋輕輕在茶湯表面上一拂,瑤光看見這個,便疑惑道:“這洗了茶就該倒了呀,她這麼做豈不是多此一舉?”
“這招春風拂面,意在拂去茶湯上的白色泡沫,讓湯色更加清澈亮麗,雖說是頭泡湯二才泡茶,可每個茶道大師對茶葉有一種格外的珍愛之感,便是要倒去的茶湯,她都會對跟敬獻給賓客品茗的茶湯一樣尊重。”
瑤光哦了一聲,突然目光閃閃的說道:“姑娘這也是從書上看來的?”
蘇卿微怔,脣角勾了勾沒說話,瑤光也不介意,只是又把目光投向了高臺上。
詹茶的茶藝算是個中翹楚,她一出手便吸引了羣衆們大部分的目光,這種清幽雅緻的意境實在能盪滌人的心靈,一個二個都看得有些神迷。
最後一招祥龍行雨,詹茶將子壺的茶湯均勻而快速的斟入品茗杯中,放上茶托,敬獻給評委點評,這一場表演便結束了。
高臺又上了兩個茶藝大師,但是有詹茶的珠玉在前,這兩人的表演便讓一衆評委們興趣缺缺了,蘇卿是參賽名單中的最後一個,觀看了一兩個時辰的評委們都有些審美疲勞,但因爲蘇卿嬌嬈的美貌,還是讓不少人驚豔了一番,場中也有不少人開始坐正身子對蘇卿的表演期待起來。
當蘇卿的茶具在衆人面前亮相的時候,那華麗別緻的鳳頭茶船,讓衆人驚訝了一番。
王慕哲目光閃了閃,調侃道:“沒想到你這個紅顏知已不僅美貌過人,連才情也是不一般呢,就是尋常的大家閨秀都不見得會一手清幽雅緻的茶藝,這蘇卿不僅會,竟敢參加博茶商會有名的茶藝大會,真是不一般吶。”
賀敏謙虛的笑了笑,看向蘇卿的目光亦是有些火熱,只是看見那別緻的茶船時眉頭微微一挑,這個造型還真是沒見過呢。
瑤光緊張得手心都溼了,“姑娘能行的吧?”
閔嵇看了眼妖嬌的蘇卿,她的表情始終是這般的冷冷清清,想來是有把握的,瑤光也沒有想跟閔嵇搭話的意思,見閔嵇沒有說話她也不惱,只還是時不時的便緊張得嘀咕幾句。
評委席上一個俊美至極的成熟男人招來身邊的人,問道:“怎麼還不奏琴?”
那人回道:“是臺上的蘇大師不讓奏的。”
同坐在評委席上的幾人聽見這話,好奇的互相看了幾眼,對接下來的表演有些期待起來。
男人頗有興致的看了眼嬌嬈的蘇卿一眼,朝那人揮了揮手。
蘇卿將香爐放在案前,伸出纖長白膩的手將品茗杯放上茶船,那櫻花瓣般的粉嫩指甲與白釉瓷杯相輝映,不禁讓人想起雪中開放的灼目紅梅,極爲賞心悅目。
然而她才把品茗杯放在茶船,便發出了一聲悠揚婉轉的琴聲,衆人瞪大了眼睛,以爲出現耳朵出現了幻聽,然而隨着她的動作接二連三的傳出悠揚的琴聲,這才讓衆人醒悟過來,這不是幻覺,竟是真的!她竟用琴絃來承託茶杯!
蘇卿沒有理會衆人是何感想,她執起水晶提壺,用熱水燙洗茶壺提高壺內的溫度,熱水流入鳳頭船,隨即發出一陣空靈悅耳的聲音,如鐘乳石洞內滴答的水流,叮叮噹噹,美妙而愉悅,王慕哲摩挲着下巴,道:“這茶船莫不是內有玄機,你這紅顏知己的本事真不小啊。”
賀敏沉默不語,突然轉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坐席中,那個抱胸而立的男人,誰知他的目光纔剛落到他身上,閔嵇那凌厲的眼神便掃視了過來,賀敏驚訝於他的敏銳,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閔嵇掃了一眼,轉過頭去,賀敏挑了挑眉,這個男人是對他有敵意呢,還是因爲他身旁的王慕哲?
高臺上的聲音悠揚悅耳,蘇卿將茶葉泡在母壺中,拿過提壺澆淋着壺身,內外加熱激發茶性,鳳頭船的妙音不絕於耳,熱水高淋而散發的濃濃霧氣,似將蘇卿籠罩在雲霧之中,讓人彷彿置身於煙熅瀰漫,雲蒸霞蔚的飄渺意境,熱氣攜着茶香鑽入衆人腦海之中,耳邊似有梵樂吟唱,像一隻溫柔的手,將人們牽引到虛無縹緲的境界,淨化了人們心靈上的污垢,讓一切煩躁都平靜下來。
把母壺倒扣在子壺中,片刻後,蘇卿執起子壺依次的將茶湯點入聞香杯中,隨後蓋上品茗杯,緊扣杯子手腕翩飛的翻轉過來,這一靈巧的動作又是惹來羣衆們的一片驚豔目光。
蘇卿端着茶盤走下評委席,將茶杯依次放在桌上,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道磁性悠揚的嗓音,“蘇大師技藝如此熟稔流暢,真是叫人歎爲觀止,不知能不能教教我品香之法?”
蘇卿微擡起頭,當看見面前這男人的相貌時,微怔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約莫二十七八左右,生得實在是俊美至極,一雙高貴的鳳目威嚴華貴,鼻樑英挺高懸,薄脣似塗朱般嫣紅,着一襲梅蘭竹菊大紋樣白底青紗袍衫,這樣一個優雅成熟的男人,實在是夠讓女人臉紅心跳的。
蘇卿連忙低下頭去,道:“你可以一手握住品茗杯,旋轉聞香杯,颳去杯口茶湯,將聞香杯放在鼻尖下輕輕嗅過。”
蘇卿說着,見他還是一副笑而不語的模樣,便執聞香杯放在掌心合起,在他鼻前輕輕滾動,“如何?可是香氣怡人?”
王嶽翎吸了口氣,半餉後,他道:“嗯,不錯,此法甚妙。”那一陣清幽的瑰香,可比這茶香還要讓人神迷。
蘇卿淡淡一笑,放下聞香杯,拿着茶盤緩緩退下。
東區一共設了兩處地方給茶藝師歇息,一處是剛纔蘇卿呆過的地方,這一處離高臺更近,更能第一時間知道本次茶藝大會的魁首是誰,蘇卿一踏進這裡,詹茶的目光第一時間便朝她看了過來,蘇卿朝她微微一笑,找了張鼓凳坐下。
“你的茶技不錯,有這樣的功夫該練了五六年了吧?”詹茶抿了抿脣,還是忍不住詢問蘇卿。
蘇卿知道她爲什麼會問自己,只因方纔的那套茶藝中,糅合了詹茶曾經教授她的幾式,不過自從她知道詹茶來了之後,她便臨時改變了策略,所以她看到的也是那技藝的雛影而已,且雙方都不認識,她不可能會認爲自己偷師,正是因爲知道沒有這個可能,所以心情纔會這麼複雜吧。
因爲現在的她根本還未接觸茶道,所以蘇卿沒有明確的承認,只是含糊的說了句,“有一段時日了。”
詹茶目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你對茶道悟性很高,便是我自認比你懂得多也不得不認輸……”說着,她便起身離開了。
這是指她那別出心裁的鳳頭船吧?蘇卿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不一會兒,東區又沸騰了起來,只因本次茶藝大會的魁首宣佈了,這人當然是意料之中的蘇卿。
看着手裡的赤金打造的精巧令牌,蘇卿有些疑惑,王嶽翎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閃過疑惑之色,莫名的覺得這樣的眼神真是無辜又可愛,他呵呵一笑,低沉笑聲彷彿從胸腔深處傳出,讓人一聽就知道發出笑聲的人心情很愉悅,蘇卿擡頭看了他一眼,說了句,“多謝。”便從高臺上下來了。
王嶽翎看着她的背影,眉頭挑了挑,她竟也不問一句?他還想幫她解說解說的。
蘇卿沒想過奪魁首的事,來之前她更是連得了魁首會得到博茶商會贈送的什麼獎品都不知道,不過聽說每一屆博茶商會給的東西都不一樣,所以蘇卿也沒有想要找個人問問的念頭,把令牌收好,便往瑤光的方向走去。
“卿卿一手完美的茶藝真是叫人賞心悅目,且那茶也是格外的香氣怡人,不知我可有那個口福品一品?”王慕哲大步走過來,一雙驚豔熱切的眼神毫不掩飾,光明正大的寫着他對蘇卿很感興趣。
賀敏知道這人是什麼德行,對於被他看上眼女人他會出奇的有耐心一步一步的將對方的身心都奪過來,妖嬌的蘇卿走入他的視線,日後怕是難以擺脫了。
他勾脣一笑,走到蘇卿身旁,朝王慕哲道:“王兄可真不厚道,這要求得是我跟卿卿提纔對。”
王慕哲微怔,隨即哈哈一笑,“知道了知道了,卿卿是你的紅顏知已嘛,不過賀老弟你的醋勁也太大了,我不過跟卿卿說了兩句話而已,要是日後我跟卿卿引爲知己,促膝長談,你豈不是要醋意大發把我王家掀翻了去,哈哈……”
賀敏心知,看中卿卿的王慕哲是在試探自己的意思,試探他的底線在哪裡,好讓他奪走蘇卿又能不惹怒自己,他冷哼一聲,脣角卻愉悅的勾了起來,道:“我自是不敢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只卿卿若是有意,我便是爲她上刀山下火海,亦是甘願。”
這話一出,王慕哲的目光閃了閃,往蘇卿走來的閔嵇腳步幾不可查的一頓,蘇卿則是心頭一跳,賀敏……是開玩笑的吧?
王慕哲失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你小子完了,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你居然着了這個女人的道,真是太可惜了,這定州萬千女兒家該心碎了。”
賀敏笑而不答,只是在王慕哲看不見的地方時,朝蘇卿悄悄眨了眨眼睛,蘇卿鬆了口氣,朝他感激一笑。
王慕哲又調侃了賀敏幾句,又回到了剛纔的話題,“卿卿可願意請你的懷嵐跟我品一品你那香飄十里的茶湯,地方我已經選好了,就等你發話了。”
蘇卿淡淡一笑,“那我就獻醜了。”
一行人移步到一處半開放的雅緻小廳,茶具已經有人從高臺上搬來了這裡,蘇卿優雅落座,素手焚香,隨着流水叮咚的悅耳之聲響起,那意境飄渺的茶藝看得人目不轉睛。
隔開人羣的喧囂,王慕哲再一次近距離的感受到了蘇卿的茶藝帶給人的空靈之感,襯托得她的茶藝不僅茶美器美,人更是美。
他目不轉睛的看了一會,餘光掃見同樣專注的賀敏,心裡冷笑了聲,他不許他接近蘇卿,可蘇卿要是主動接近他,就由不得賀敏了。
琴聲一歇,蘇卿也停下了動作,王燁第一個便端了一盞遞給王慕哲,王慕哲接過,先是拿起聞香杯嗅了一嗅,才認真的低頭品起茶來,半餉之後,他放下茶杯,問道:“這茶湯清澈明亮,茶香嫩香持久,入口清醇鮮爽,脣齒甘甜,真是上等的好茶,不知是何種茶葉?”
賀敏也是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她,蘇卿一笑,開口道:“此茶採摘茶樹芽頭嫩葉而制,香氣似白蘭,茶湯杏黃純如琥珀,名爲紫意春芽。”
賀敏挑挑了眉,隨即瞭然的笑了笑,這小妮子好心思。
“好名字,不知蘇姑娘能不能讓我也品品。”龐慧一身嫩黃色蝶戀芍藥垂胡袖交領褙子,白色暗花錦緞交領中衣,紗青色纏枝花長裙,青絲高綰簪一對赤金嵌紅寶石步搖,面如秋月,粉黛略施,貴氣逼人。
賀敏見她進來,笑着微一頷首,龐慧沒有如上次那般高傲,也友好的朝他一點頭,徑直走向蘇卿。
蘇卿看了她一眼,比了個請的手勢,笑道:“龐姑娘肯賞臉是我的榮幸。”
蘇卿的才藝惹人驚歎,加之又生得年輕美麗,她的行蹤自然是受到不少人關注,見她在這小廳以茶待客,人們便紛紛駐足觀看,來東區的人都是愛茶之人,此時聞得一陣陣清醇的茶香,肚子的饞蟲早就被勾起,見龐慧身先士卒的進了小廳,礙於怕被人唾棄不請自來的衆人,一個二個的也都踏進了小廳,跟蘇卿討茶喝。
蘇卿笑着請衆人落座,人們見她這個態度,一個二個的也毫不客氣的在小廳內坐下,一時間,本是雅緻怡情的廳內頓時坐滿了人,小廳本就是半開放的構造,路過的人見這處熱鬧,也紛紛讓下人搬了凳子過來,聽蘇卿這個博茶商會的茶藝魁首以茶待客,紛紛要求一品,蘇卿來者不拒,輕泉煮了一壺又一壺,茶葉換了一次又一次,面對衆人的提問,蘇卿也一一解惑,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溫柔和善沒有半點脾氣的模樣,衆人對她大有好感,當問及她所用的茶葉出處時,蘇卿只說了是紫意春芽,其它的無論別人怎麼問都稱不知。
因她這絕口不提的態度,更讓那些求茶若渴的賓客心裡如被貓抓了似的不得勁,一些茶商從中嗅到了商機,連忙派人去查看蘇卿參賽所填的冊薄,希望能從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待蘇卿帶來的紫意春芽全部用光,衆人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依舊有不死心的跟蘇卿詢問紫意春芽的出處,蘇卿依舊笑而不答,衆人見狀只能遺憾離開,一時間,蘇卿避而不談的態度爲紫意春芽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這種神秘在衆口皆碑下,無形中讓紫意春芽晉升到珍貴茶種的高度。
等圍在蘇卿身旁的男女老少全部離開,龐慧才走過來,驚奇道:“那麼多人你也應付得來,你真是又讓我刮目相看了,可還挺得住?”她看了蘇卿有些發顫的手,關切的詢問。
蘇卿兩手交握互相揉了揉,笑道:“只要付出能得到回報,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話很明顯說到龐慧的心坎裡去了,她的笑容也越發柔和了些,她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只要有回報,一切都是值得的,對了,你住在哪裡?傅儀生又給我回信了,因爲要來清河縣,所以都耽擱兩天了,明天一定要把信送出去才行。”
似乎有了傅儀生頻頻回信的鼓舞,龐慧不再是一臉的患得患失,屬於清貴世家的貴女風範又回到了她身上,讓她渾身散發着自信的光芒,美麗又耀眼。
蘇卿看着這樣的龐慧也只是淡淡一笑,說了現在住着的客棧,又道:“晚上你過來吧,今晚前寫好,明天就能把信送出去了。”
龐慧嗯了一聲,想起過多不久就是傅儀生生辰了,正想問問蘇卿該送什麼禮物時,賀敏等人已經過來了,她便住了口,跟蘇卿說了句告辭,便帶着佳音佳信離開了。
王慕哲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反而關心道:“沒想到會來那麼多人,卿卿泡了這麼久的茶可累了?”
瑤光悄悄過來幫蘇卿揉着手腕,感覺那雙白膩的柔夷在輕輕顫抖,心裡是把那些人罵了一遍又一遍,什麼愛茶之人,不經過她家姑娘同意就闖進來要茶喝,照她看根本就是強盜。
蘇卿對霸道肆意的王慕哲本來就沒什麼好印象,對他時不時表露出的熟稔更是反感,但對方是王家的人,他手下也有不少茶行,經過今天的事情日後極有可能會有生意來往,也不好跟他撕破臉皮,她看了眼時辰,歉聲道:“是有些乏了,我正想回客棧歇息呢。”
“那我送你回去吧。”
蘇卿見是賀敏,朝他微一頷首,便讓瑤光去收拾茶具,王慕哲見狀倒不好阻攔,不一會,蘇卿幾人便離開了。
王慕哲摩挲着下巴正尋思該找個什麼機會跟蘇卿獨處一會,餘光便看見一人跟他一樣看着蘇卿離開的方向,他微怔,隨即喊了一聲:“九叔。”
王嶽翎收回目光,說道:“你跟這蘇卿很熟?”
王慕哲訝異的看了他一眼,一向清心寡慾,對女人感覺極淡的九叔竟開始過問女人的事了?王慕哲暗忖這蘇卿的魅力果真大,卻不敢開口調侃,只道:“我跟她也只見過幾面,倒是賀敏跟她比較熟,九叔可是有事找她?”
王嶽翎想到蘇卿拿着令牌一臉無辜的模樣,突然覺得這話還是親自跟她說會比較有趣,便搖了搖頭,卻道:“賀敏?是賀家人?”
“是,是賀道的第五子。”王慕哲一一回了,一改臉上邪肆狂放的表情,變得很是尊敬。
王嶽翎哦了一聲,笑道:“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啊,這就嗅到那股不尋常的味了?”
王慕哲笑了一聲,忙謙虛道:“在九叔面前我怎敢當敏銳二字,九叔太誇獎我了,茶藝大會的事已經落幕,九叔可會在定州呆上幾日?”
“嗯,便是住上一些時日也無妨,你們一家在定州經商也有十多年了,我與三哥也有好幾年未見,是該好好敘敘舊,府上現在何處?”
王慕哲臉上一喜,說道:“就在定州南的鎖相橋區,離清河縣快馬只需一個多時辰,等事情一了,我給九叔帶路吧?父親要是知道我能把你請來一定會高興壞的。”
王嶽翎勾脣一笑,那張俊美至極的臉上亦是流露出些微的懷念之色,看起來更是華美靡麗,他嗯了一聲,隨即道:“那紫意春芽到時記得送些來給我品嚐。”
王慕哲露出個驚訝的表情,王嶽翎挑了挑眉,聲音也開始低沉起來,“怎麼?你沒有這個意思?”
“不是,我竟不知九叔這般喜歡,早知這樣我就不便宜那些人,讓蘇卿把帶來的茶葉拿來送給九叔了,雖然不多,可也能解解饞。”王慕哲擺着手,意外之餘又是受寵若驚。
王嶽翎不在意的笑笑,“無事,早晚都一樣。”
那廂的蘇卿卻沒能直接回客棧,只因她才從東區出來,賀彥便擋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懷嵐在這裡我不奇怪,倒是卿卿怎麼也來了?來清河縣要走上一天的路程呢,你一個女孩子出遠門太危險了。”賀彥看了看二人出來的地方,眼神意味不明,看着蘇卿的目光更是帶着一種壓抑的陰沉,雖然查明瞭留煙亭的事純粹是巧合,但是這巧合太湊巧,總讓他覺得蹊蹺古怪,但是苦於沒有證據,也因爲這樣,他看蘇卿的目光顯得格外的陰沉。
賀敏掃了他一眼,往前一步擋住了他看向蘇卿的眼神,諷刺道:“怎麼?聽你這話似乎不太高興呢,卿卿可不是你的專屬物件,沒必要去哪裡都跟你報備,當然更不需要你的允許,是吧卿卿?”
賀敏這話敵意很明顯,竟跟以往的綿裡藏針不同了,蘇卿察覺到這絲改變,聽賀敏幫她說話,便也附和道:“是啊,我不知道怎麼惹賀彥哥哥生氣了,是不是上次的事情?我當時明明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推了我一把,又不是故意落水的……”
蘇卿一臉委屈的低下頭,眼裡卻閃過一絲快意,賀彥越是不想提起陸梅,她偏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將他的面子撕碎,她讓閔嵇把陸梅推下水,並讓他救了她,不正是爲了這個目的嗎。
賀敏一聽她落水,先是怔了片刻,隨即忙問她發生了什麼事,賀彥臉色陰沉,還來不及阻止蘇卿,她已經把整件事情簡單明瞭的說了一遍,莫了還十分委屈的嘟囔了一句,“莫不是我沒有淹死所以賀彥哥哥不高興了……”
賀敏聽完,哪還能不知道這事的原委,無非是賀彥跟趙婧自導自演了一齣戲,只是最後沒有讓蘇卿成功入戲,反而搭上了個意料之外的陸梅,賀彥心有不甘,所以對蘇卿怒目相對了。
賀敏諷刺一笑,那笑容直刺得賀彥的眼睛疼痛欲裂,他們向來表面和睦,內裡是恨不得能將對方狠狠的踩在腳下,暗鬥了這麼些年,賀敏沒抓到他的小辮子,他也沒能將他一軍,可如今他的心思被這樣大剌剌的公諸於衆,特別是賀敏還用這種萬事瞭然於心的態度高傲的向他仰着頭,彷彿將他的自尊踩在腳底,讓他覺得羞辱不堪。
“卿卿別傷心了,我送你回去吧,不過你既然知道了,日後咱們便離那些人遠些好了,放心我會保護你的。”賀敏溫柔的朝蘇卿一笑,話裡竟也不推翻蘇卿的說法,反而還順着她的話勸她離他遠一些,賀彥一急,連忙道:“卿卿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
“不用說了,你想淹死我,我也不見得多喜歡你,日後還希望你離我遠點,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哪個角落裡。”話落,蘇卿厭惡的看了賀彥一眼,這一眼的厭惡是如此真實,連賀彥都覺得蘇卿露出這樣的眼神,該是多麼討厭他。
蘇卿頭也不回的離去,賀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心情大好的跟上蘇卿,賀彥看着二人相攜離去的背影,突然感覺胸口一疼,袖子裡的拳頭因爲太過用力而攥得咯咯直響。
該死的賀敏,他現在應該很得意吧?他成功離間了蘇卿跟他的關係,就算以後他得到了她,在她心裡他還是一個意圖殺死她的嫌犯,試想這樣的蘇卿怎麼跟他舉案齊眉夫妻和睦?更何況還有一個粗野的陸梅,賀彥一想到接下來的事就頭疼欲裂。
賀敏送蘇卿回了客棧,跟她說了幾句話便又折了回去,蘇卿看着他的馬車離去,估摸着賀敏是回西區去了,那裡利益往來,買賣交集,纔是商人真正向往的地方,不過此行的目的她在今天已經達到了,且效果出其意料的好,蘇卿想到過一陣子就有源源不斷的銀子落入她的腰包,脣邊忍不住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而對着賀敏的馬車笑得一臉愉悅的蘇卿,在別人眼裡就成了郎有情妾有意的甜蜜戲碼。
閔嵇定定的看着蘇卿,眼裡的漆黑濃郁得化不開,蘇卿回頭,臉頰旁的笑意在看見這樣的閔嵇時,緩緩的淡了下來,閔嵇好像在生氣?是不是王慕哲等人的肆意惹到他了?
思及此,蘇卿忙道:“他們都是被人寵壞了的公子哥,你不要介意,他們或許也是無心的。”
這解釋在別人眼裡,更是在爲情郎辯解。
閔嵇脣線緊抿,說了句,“不會。”便擡步走了。
“姑娘,閔護衛怎麼了?看起來好可怕……”瑤光把蘇卿的茶具送進房裡,一出來便看着閔嵇面無表情的從她面前走過,襯得頰邊的傷疤更是猙獰駭人,瑤光臉色白了一白,直到他人走過後,她才挪着步子朝蘇卿走過來。
“我也不知道。”蘇卿眉頭微蹙,她小心翼翼的讓閔嵇對蘇家保持好感,沒想到纔來一趟清河縣,就輕易被賀敏等人攪了,蘇卿心裡有些泄氣,因爲計劃格外成功而喜悅的心情也淡了不少。
她一邊想着該怎麼讓閔嵇消氣,一邊道:“呆會兒要是有人送請帖或是禮物來,你都一一收下,切忌不可怠慢了人家知道嗎?”
瑤光想着在博茶商會那裡,那麼多人滿臉讚歎的圍着她家姑娘的場景,立即歡快的嗯了一聲,還笑道:“姑娘現在可是名人了呢,那些人都喊姑娘蘇大師,連對我都是客客氣氣的,姑娘你真是太威風了,我回去一定要把這事告訴林媽,告訴夫人,讓她們知道姑娘有多了不起。”
瑤光嘰嘰喳喳的說着,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蘇卿看着她傻傻的笑,心情也輕鬆了不少,瑤光說的沒錯,至少在愛茶之人眼裡,在這裡茶商眼中,她是值得追捧的,可也只是對她的技藝高看一分罷了,要想真真正正做到讓人敬重,她的路還很長。
蘇卿走進客棧回到房間,跟瑤光說了句注意閔嵇的行蹤,等他回來讓小二給他送飯,便除了外衫躺在榻上假寐了,瑤光本想讓她先用飯再歇息的,可是見她已經閉上了眼睛,便住了嘴,輕聲的關上房門,找吃的去了。
蘇卿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問了瑤光閔嵇回來沒,瑤光回了句沒有,蘇卿嘆了一聲,用了些飯後龐慧便過來了,兩人商討了回信的內容,龐慧趁機問道:“四月二十是傅儀生的生辰,我該給他送些什麼?”
“什麼也別送,你現在沒必要對他表現得那般好。”蘇卿用竹篾撥着燈芯,淡淡的說道,燭火跳了跳,映出坐在燭光旁另一頭的龐慧,一臉複雜的表情。
她看向蘇卿,問道:“你好像很懂男人?什麼時候該對他好,什麼時候該對他狠,你好像都知道。”
蘇卿放下竹篾,笑道:“這沒什麼了不起的,見得多就懂了。”
“這話說得老氣橫秋,好像你已經見過很多了一樣,你都沒有我大吧?”龐慧狐疑的看了她兩眼,然而這一打量,她發現,蘇卿好像又美了。
她的肌膚本就極細極嫩,如今在這燭光下,更是粉光嬌嫩,瑩色逼人,似只要指頭輕輕一按,就會留下一道印似的,她的眼睛美麗而迷離,眼角斜斜向上微挑,這樣一雙妖媚勾人的眼睛在尋常人臉上已經惑人至極,而她美目流盼間更似閃現無邊媚光,媚骨天成。
或許是因爲才假寐起來的緣故,蘇卿光可鑑人一頭墨發只鬆鬆綰了個髻垂在耳後,幾縷調皮的髮絲纏在她的臉頰,如貓兒般慵懶,青蔥色的大袖交領褙子裡的乳白中衣似系鬆了一度,露出纖細稚嫩的脖子下一截粉潤瑩嫩的肌膚,隱隱露出精緻的鎖骨,胸乳飽滿,背直腰細,豐臀挺翹,舉手投足豔光攝人,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妖美。
這該是何等的美麗……龐慧呆怔了。
蘇卿沒有忽略她打量的目光,看着她呆怔出神,心裡苦笑一聲,她已經盡力在遮掩了,甚至是比以前掩藏得更深,可是……
她遮掩得再快,都沒有這具身體發育的快。
“你,你能不能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要接近傅儀生?”龐慧呆愣了半餉之後,艱難的吐出這句話,看向蘇卿的目光竟帶着一絲絲的渴求。
蘇卿苦笑了一聲,“傅儀生那樣的人,不是尋常人能近身的。”她現在的身份,可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龐慧看着因爲睫羽微垂,掩下了那雙溼漉漉的眸子而顯得越發無辜柔弱的蘇卿,只一個動作便讓人覺得百般堪憐,這世上恐怕沒有男人能不被她迷惑。
龐慧一急,忙道:“我知道你想……”
“你現在該想的不是這些,你應該想想怎麼讓傅儀生愛上你,娶你爲妻,而不是把我這個盟友幻想成敵人。”蘇卿微微抿了抿脣,冷冷的打斷她的話。
龐慧如夢初醒,她愣愣的低下頭去,道:“對不起,我失態了,我忘了我根本沒有立場要求你不要接近傅儀生。”
“無妨,看來你是累了,早點回去歇息吧。”
龐慧嗯了一聲,起身時看了她一眼,見她臉上確實沒有除了冷淡外的其它表情,才放心離開。
“龐姑娘的臉色看着好像不太好呢……”瑤光抱着幾個禮盒進來,看着從房裡出去的龐慧,疑惑的嘟囔道。
“估計是累了,你手裡拿着什麼?”蘇卿呷了一口茶,隨口問道。
瑤光哦了一聲,把禮盒堆在桌上,隨即笑道:“這可不就是姑娘吩咐我收下的禮物嗎?你瞧瞧,才兩三個時辰咱們就收到了這麼多,那小二瞧我的眼神都變了呢。”瑤光說起這些變化,自是笑得合不攏嘴。
蘇卿在禮盒上拿了幾張請帖,一封封打開來看,上邊大多是酒宴邀請,地點也不是清河縣,而是福意軒客滿堂等幾家離她家比較近的酒樓雅苑,可見是仔細打聽過她的家世了,蘇卿看着這些地點選的都是最適合商人談生意的場合,心知這些人是知道她家是茶商的事了,如今發請帖過來,是有生意上門了。
而在蘇卿意料之中的是,王慕哲的請帖也在裡面,蘇卿似乎預見了一條上岸的大肥魚正等着她去宰的畫面,不禁勾脣一笑。
蘇卿把這些請帖分三六九等收好,又把送禮的人的名單一一記下,跟瑤光商量了回禮的事,便打算明天在清河縣停留一日,至少要把當地一些富商的禮回了才能回去,等回禮敲定,已經是亥時一刻了,蘇卿讓瑤光去看一下閔嵇回來沒有,片刻後,瑤光折了回來,朝蘇卿搖了搖頭,蘇卿皺了皺眉,讓瑤光先歇息,她出去看看。
瑤光哪肯同意,可蘇卿一個眼神過來,她便嘟着嘴不敢說話了,看着蘇卿的背影,瑤光心道究竟是姑娘越來越有威信還是自己越來越膽小了呢?怎麼姑娘才一個眼神過來自己便不敢反抗了。
蘇卿記住了上次被人販子跟蹤的教訓,不敢走遠,只在附近幾個酒肆或茶樓逛了一遍,卻始終沒有看見閔嵇的身影,她站在街道旁,發現自己越走越遠了,便放棄了尋找閔嵇的念頭打算原路返回。
他沒回來,她已經儘量去找了,雖然人是沒找到,可他知道了多少會消消氣吧。
“唔……”蘇卿走在路旁,突然被身後之人捂住了嘴巴,她怔了片刻,張嘴便去咬那人的手指,誰知嘴巴一張,那人的手指便探了進來,兩指分開抵住了她即將咬合的上下齒。
“呵呵,真是隻張牙舞爪的小貓,看來我是不用擔心你會被人販子劫走了……”賀敏鬆開捂住她的嘴,中指卻粘連出一根發亮的銀絲,那一頭正沾在蘇卿粉嫩瑩潤的脣角旁。
此時她的眸光因爲惱怒而水色盈盈,眼角媚光迷離,雙頰嫩而粉潤,盡顯妖媚之態。
蘇卿正要怒罵賀敏無端嚇人,擡頭間卻見他目光幽暗,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脣瓣,她心頭立即一跳,連忙伸手一揩,然而下一秒,蘇卿那白膩,纖細的指尖便落入了一個溫暖溼滑的口腔中。
賀敏魅眸半眯,手臂突然一痛,那疼痛中帶着痠麻,讓他鬆口捂住了手臂,他怒瞪着一雙赤紅的眼睛看去,當看見面前之人時,他冷哼了聲,“我道是誰,原來是卿卿的護衛,怎麼?你的職責中也有不許主子跟愛郎會面這一條?”
閔嵇攥着蘇卿的手腕,輕輕一提,將她攬進懷中,入手沁涼,似一塊絲滑瑩潤的寶玉,冰冰涼涼讓人暢快不已,他手臂一緊,冷冷吐出兩個字,如風雨欲來般低沉,“滾開。”
賀敏冷笑道:“就憑你一個低賤的西人?”走過來就要把蘇卿從他懷裡奪過去。
蘇卿看見兩人劍拔弩張,皺眉推開了閔嵇,冷冷道:“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這聲音依舊靡軟嬌柔,可不難聽出她話裡的冷意,賀敏腳步頓了頓,沒有再前進。
“下次再靠近她,我就擰斷你的脖子。”閔嵇冷冷說了一句,陰沉的目光掃了賀敏一眼,轉身離去。
賀敏死死抿着脣,擡手輕撫了一下抱過蘇卿的右手,誰知輕輕一碰便是鑽心的疼痛,他悶哼一聲,不甘的看了眼那高大的背影,沒有再追上去。
這個男人好生棘手,究竟是什麼來頭?他最好祈禱別是他想的那樣,不然今日之仇,他非要百倍奉還不可。
賀敏微眯上眼睛,想起今晚的導火索蘇卿,脣角勾了一勾,這樣嬌柔的人兒,有哪個男人肯放手?閔嵇以爲區區幾句話就能威脅到他?真是做夢!
找到閔嵇,蘇卿也沒了負罪感,也不管兩人會不會鬧得不可開交,回了客棧倒頭就睡。
一早,主僕兩人下了樓,瑤光正想去喊閔嵇駕車出來載她們,蘇卿卻阻止了她,“算了,反正也不遠,咱們走着去就行,別麻煩他了。”
瑤光想起了蘇治交代過不得對恩公無禮的事,便沒有多說什麼,只道了聲,“是。”
清河縣是茶葉貿易往來之聖地,大街小巷都飄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或許因爲茶葉清幽高雅的原因,走在清河縣的街道上,總能感覺到一股古樸寧靜的氣息,叫人流連忘返。
在一處古玩店,蘇卿挑了一套景德鎮青翠玲瓏瓷茶具,一方臥佛捧桃造型的松花石硯,蘇卿把銀票給了瑤光讓她去結賬,她則是在這處琳琅滿目的古玩店內隨意逛了起來,換做一般店鋪她是不會這麼有興致的,只因她爹蘇治就是一個癡迷於收藏古玩的收藏家,那種對於各種奇奇怪怪的石頭的癡迷,讓人着實不解,所以蘇卿也不禁想看看,究竟這些石頭有什麼魅力,讓她爹那般欲罷不能。
蘇卿隨手掂起一塊雞蛋般大小的黑色石頭,外表樸實無華,紋理卻非常清晰細膩,這樣放在手心,居然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之感。
“別碰!快把你手裡的石頭放下!”一道沙而啞的公鴨嗓傳來,讓蘇卿嚇了一跳,不過她不是那種被嚇一跳就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的慌張性子,聽見有人說別碰,她便乖乖的把石頭放進了盒子裡。
然而就是這一眼,她才發現,這裝着石頭的盒子竟然異常厚重,外表四四方方,每一面居然都有兩寸厚,且隨着她的靠近,那股彷彿歷經時間沉澱下來的悠遠香氣便越發清晰起來。
蘇卿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但是憑這一股特殊的感覺,她都能猜測到這東西估計價值不菲。
一個着水藍色直裰的少年急急忙忙跑過來,啪的把盒子一合,心肝寶貝一樣的抱在懷裡摸了又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才轉頭瞪了蘇卿一眼,出口的怒罵在看見面前是個美麗的姑娘時,稍微停了停,卻還是指責道:“這東西貴重得緊,你要是碰壞了賠得起嗎?”
蘇卿好笑的道:“你這東西擺在這裡難道還不給看,不給碰?”
少年一怔,隨即道:“纔不是,這東西不是賣的,不對,不是賣給一般人的,你這年紀還不到買這個的時候,更何況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買得起嗎?”
蘇卿被他逗樂了,“那你倒是說說,我這個年紀不該買,難道等七老八十了才適合買嗎?”
少年看着蘇卿擡着頭,一臉不以爲然的樣子,冷哼了一聲,道:“沒錯,這是死人才需要的東西。”
蘇卿訝異了,這塊石頭是給死人用的?
少年見她訝異得說不出話來,不禁得意一笑,“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女人都是頭髮長見識短,我今天就大發善心告訴你,讓你開開眼界,這個寶貝啊,可是仙山孕育的黑靈石,百年都不見得有一塊的,聽說能鎮宅辟邪,要是放在逝去的長者棺木裡,不僅能庇佑子孫後代,更能保證屍骨百年不化,怎麼樣?神奇吧?”
蘇卿目光凝了凝,問道:“要真有這麼神,這塊東西定是天價吧?”
少年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盒子,說道:“那當然,可不是我吹,那價錢說出來準能嚇死你,看見這個盒子沒有?這個盒子可是用千年香木所制的,光這一個盒子黑市裡早就賣到這個數了。”
蘇卿看着他比劃出來的指頭,心裡着實驚訝,一個盒子都能賣出這樣的價錢,更何況那一塊石頭。
少年見她反應平平,疑惑的瞅了她幾眼,當看見她粉粉嫩嫩,瑩瑩逼人的臉蛋時,臉上不禁有些發熱,連忙輕咳了一聲轉過頭去,嘀咕道:“雖說是這樣,可這到底是死人用的東西,對活人根本起不到作用,要是能找到白靈石就好了,不僅能治百病,更能延年益壽,聽說只要日日戴着它還能長生不老呢。”
蘇卿隨口問了一句,“因爲截然不同的功效,所以才用黑白二色區分嗎?”
少年點了點頭,“不僅是這樣,黑靈石堅硬無比,是不能被切割的,但白靈石不同,聽說白靈石只比膏體硬上一些而已,只要用力一捏就能捏成不同形狀,但是卻不像蠟燭那樣被火一燒就會掉出燭淚……”
“你見過?它是不是比脂白色的羊脂玉還要純正?是不是透着一股跟麝香相似的味道?”
少年看着突然激動起來的蘇卿,嚇了一跳,看着她越來越靠近自己,少年臊得臉都紅了,連忙回道:“我哪知道?我又沒見過,你說得那麼清楚,難道你知道?”
蘇卿微怔,隨即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哪知道呢,我只是因爲家中有人生病,所以對你所說的白靈石有些感興趣罷了。”
少年狐疑的哦了一聲,隨即道:“原來是這樣,只是這白靈石可遇而不可求,就算遇上了,尋常人也是買不起的,不,應該說是有錢也買不到,一般這種石頭一出世,都會受到那些權貴爭搶,要不是我家這黑靈石只是給死人用的,怕是早就被高價買走了。”
“姑娘,付完帳了,咱們該走了。”瑤光提着手裡的禮盒,看着蘇卿跟一個俊俏少年在說話,便喊了一聲。
“嗯,這就來。”蘇卿撩了撩臉頰邊的碎髮,朝少年笑道:“今天你讓我聽見了一樁不得了的事,真是多謝你了。”
少年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蘇卿微一點頭,笑着攜瑤光離開了。
出了店鋪,蘇卿僱了一輛馬車,以最快的速度把車上買來的謝禮送往清河縣各家府上,等送完禮回到客棧,蘇卿拉着瑤光徑自往二樓走去,連坐在堂中的閔嵇都沒看到。
“姑娘,你怎麼了?你這臉色好嚇人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瑤光坐在長凳上,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似乎從古玩店出來開始,姑娘便有些不對勁了,不僅一路上話也沒說半句話,如今的臉色更是嚴肅得嚇人。
蘇卿搖頭,問道:“瑤光,你可還記得我小時候我偷偷去我爹書房拿走了他一塊古玩的事情?”
瑤光皺眉,想了一會才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那時老爺給姑娘請的西席太過嚴厲,姑娘不喜,便去跟老爺哭訴,老爺不聽,姑娘便賭氣拿了老爺的古玩,因爲這事夫人和老爺還吵了一架呢。”
那時她才進府不到一年,對這件事的映像也算是挺深的,所以蘇卿這一問,她才能想起來。
蘇卿目光閃了閃,“後來呢?我是不是把那塊古玩扔進荷花池裡了?”
瑤光嗯了一聲,“要不是這樣,老爺估計還不會生那麼大的氣。”
瑤光想起當年被嬌慣得任性放縱的蘇卿,再一對比現在冷靜沉着的她,心裡突然有些難過,雖然姑娘曾經任性得讓人頭疼,可那時她開心的時候會笑,難過的時候會哭,現在的姑娘雖然聰明又懂事,可她卻漸漸看不懂了,甚至不知道她笑的時候心裡是不是開心,難過的時候是不是也在笑。
“可過不了多久,家裡的荷花池因爲青蛙太多攪了我爹睡覺便被清走了,且還抽乾了水,在上面造了一座白玉拱橋,我記得那塊石頭被我爹找了回來,還被我要了去,你記得它現在放在哪裡了嗎?”聽了那少年的話,讓蘇卿記起了當年她確實把玩過一塊白色石頭,因爲觸感溫潤她很喜歡便死活求着她爹把那石頭給她,後來因爲那古怪的柔軟,她還拿到燭火前去燒,因爲怎麼燒都沒反應,她把玩了一陣子便沒有了興趣,要是那少年說的是真,那麼這塊東西極有可能是能讓人長生不老的白靈石。
瑤光苦惱的皺了皺眉頭,說道:“過了這麼多年,我實在是記不得了。”
蘇卿皺眉:“真的,你再想想?”
瑤光看她着急,便低下頭苦思冥想,半餉後,她可憐巴巴的擡起頭,說道:“姑娘,我真的記不起來了,要不等咱們回蘇家再找找?”
蘇卿看她小心翼翼的態度,心下一嘆,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嗯,回去再找吧,如今都過餉午了,餓了吧?去吃飯吧。”
瑤光看了她一眼,問道:“姑娘不吃嗎?”
蘇卿搖了搖頭,“呆會兒吧,現在沒什麼胃口。”
瑤光哦了一聲,便出了房門。
蘇卿看着她離開,往榻上一椅,緩緩閉上了眼睛,一塊能讓權貴爭搶的天價石頭,在她手裡失去了蹤跡,這種得而復失的感覺實在是叫人難受。
瑤光下了樓,便看見抱胸坐在大堂裡的閔嵇,看着周遭避他三尺的人,瑤光更是害怕的縮着腦袋。
小二這時候走過來,問道:“姑娘,你們還沒用飯吧?可要我給你們送去房裡?”
瑤光嗯了一聲,“備一份就成,我家姑娘現在沒胃口。”
“誒,好唻。”
閔嵇聞言,目光閃了閃。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躺在榻上的蘇卿動都沒動一下,閔嵇看着她縮成小小一團,像只貓兒一樣窩在榻上,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臉,那般的柔軟,那般的堪憐。
蘇卿察覺到頭上的光線被陰影籠罩,睫羽顫了顫睜開了眼睛,見是他,忙道:“你怎麼來了?”
閔嵇把手裡的托盤往邊上一放,答非所問,說道:“你沒有吃飯。”
他看着蘇卿巴掌大都沒有的精緻臉蛋,纖細瘦小的腰身,柔弱得他一個用力便可以折斷,像一個需要人捧在掌心呵護的易碎品,雖然這個瓷器華美得受人喜愛,但是對他來說,未免太過易碎。
蘇卿掃了一眼盤子裡的吃食,扭過了頭去,說道:“我沒有胃口,你拿走吧,對了,明天就啓程回去吧。”
撇開今天的意外不說,蘇家還有很多事情等她去處理,她可沒忘記家裡還有幾個蛀蟲要清理呢。
“嗯,把飯吃了,我就送你回去。”閔嵇把豆豉小炒肉倒進白米飯中,用調羹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
蘇卿訝異的看着今天格外好說話的閔嵇,昨晚她說的那些話他沒有生氣嗎?她仔仔細細的打量着面前的那人,突然發現,他的眼神中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東西,像厚厚的,低低的陰霾天,讓人覺得它下一刻就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可其實它離你還很遠。
這一遲疑,閔嵇已經把調羹抵在了她的脣上,蘇卿回神,伸手從他手裡拿過調羹,道:“我來吧。”
閔嵇鬆了手,看着她把飯吃下去,才道:“糧食是上天的恩賜,這世上有太多人被活活餓死,你該珍惜。”
他今天的話似乎特別多,蘇卿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每次都吃得那麼幹淨,就是因爲明白糧食得來不易?”
閔嵇嗯了一聲,蘇卿垂下了眸,她其實想問就是因爲這樣韃靼人才會圈養漢人?稱漢人爲兩腳羊,並以他們的人肉爲食,人骨爲柴,但是她怕惹怒閔嵇,便乖乖的低下頭吃飯。
蘇卿將小半碗飯吃完,把飯碗放進托盤裡,便起身去倒茶漱口,閔嵇見狀也不勉強她多吃,端了托盤出去了。
蘇卿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閃過一絲複雜,以他的身份留在她們家,遲早是個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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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jindai1996親的月票,我總算弄明白了,kaka2007親投了三張月票,好囧,後臺數據我居然纔看明白,不管怎麼說還是很感激各位支持,包括不留名默默訂閱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