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蘇未然說話,陸賢珍已經說道:“她爸爸已經不在了,家裡沒有什麼勞動力,這一大家子的人都需要生活,她以後的生活就是要每天跟我去種田種地。”悲痛的聲音裡,依舊夾雜着絲絲縷縷的憤怒。
蘇未然沉默着,喬依伊看看陸賢珍,又看看蘇未然,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在離開蘇家的時候,喬依伊是千百萬個不放心,因爲蘇未然表現得太過鎮定了,讓人覺得她的悲傷都藏在心底裡,沒有釋放出來。
可是她也不能一直陪在蘇未然的身邊,除了說幾句貼心的話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喬依伊走後,蘇未然一個人清理家裡的事情,不需要陸賢珍多說什麼,她也一個人把能做的事情做了,不能做的就硬撐着去做。
奶奶的謾罵聲依舊不絕於耳,鄉親們的指指點點整日環繞,但是蘇未然卻沒有想要逃走。
早晨,蘇未然先去打豬草,然後砍豬草,再是餵豬,誰也無法打擾她,消瘦的身軀變得更加消瘦,身上的衣服早已髒得不成樣子。
適逢此時,蘇止然走過來,大聲嚷嚷道:“蘇未然,你害死了爸爸,你怎麼還有臉生活在這裡?”
蘇未然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她。
蘇幺然走過來,扯扯她的衣襬,揚起稚嫩的小臉問道:“姐姐,真的是你害死爸爸的嗎?幺然好想爸爸,好想爸爸,怎麼辦?”
溫熱的淚水爬滿她小巧的面頰,蘇未然的悲傷忽然就決堤。她可以面對所有人的謾罵,卻無法承受像這個最小的妹妹對她說的這樣的話。
她蹲下來,抱住自己,狠狠地哭出來。這些時間裡面,她其實不過是在自欺而已,爸爸已經走了,走得很遠了!
然後,蘇幺然“哇”的一聲也哭了出來。
悲傷猶如洪水,一旦氾濫,便不可收拾。
自從蘇澤江下葬之後,蘇未然在家又呆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這期間內幾乎所有人都對她持着漠視的態度,包括她的媽媽。
晚飯過後,蘇未然說:“媽,我想離開!”
陸賢珍的旁邊放着一個凳子,在聽了蘇未然的話之後,她拿起凳子,砸到地面上,木凳子頓時四分五裂開來。
蘇止然和蘇幺然都被嚇了一跳,蘇未然卻像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陸賢珍的胸口起伏不定,“好,走!”
“謝謝媽!”蘇未然說完,轉身看向蘇止然和蘇幺然,“幫我照顧媽。”說完,就真的離開了家,哪怕現在是黑夜,哪怕她現在什麼都沒有。
陸賢珍的哭聲從身後傳過來,還有蘇止然和蘇幺然的哭聲。蘇未然頓住腳步,扭過頭深深地望了屋子一眼,卻還是邁開步子離去。
冬天,北風呼呼地刮,走在夜晚的路上,蘇未然覺得自己的肌膚像是被刀颳了似的。而且深夜看不清路途,幾次都險些摔倒。踉踉蹌蹌走了小半個小時,才離開村子不遠。只是家鄉的一切都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