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雪舞!你這是成何體統!”
明顯就是聞着叢顧雪舞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子沖鼻子的熟悉酒氣,劉嶽古開始也是着實震驚了一番,看着這滿臉通紅明顯是在發燒的孩子,不明白她怎麼會身上有飯堂裡的那老傢伙釀出來的熟悉酒味。
就是這麼一怔住的功夫,這明顯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幹些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的女娃娃居然法酒瘋發到這裡來,好歹他反應過來,眼看着她爪爪就要伸到面前這位地位尊貴的人物身上,他嚇得立馬撿起戒尺就打過去。
”你跑去什麼地方喝了這麼多酒跑過來耍酒瘋?”
”你才發酒瘋呢。”完全看不清形勢的人直接甩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反了!”
氣得臉色都發綠了的劉嶽古捏着手裡的七寸戒尺,恨不得幾板板下去將這明顯是酒喝多了來鬧事的大膽女娃兒打成春捲皮!在這麼尊貴的人物面前她居然敢這般放肆!
反了反了!
醉得腦子都開始糊塗的人兒這時候哪裡還想得起面前這滿臉怒火一副“孺子不可教”模樣的老古董是傳說中不苟言笑很是嚴厲的教學執事劉嶽?酒喝多了不光尿多,她這狗膽子也是肥得比天大,就算真記起了這是一較真起來要你脫層皮的劉執事,在她顧雪舞面前還是隻是個屁!一放就沒了……一點不當回事兒的。
現下,誰在她眼裡都不是個事兒,她就只對這突然蹦出來的小師叔感興趣,只覺得這兇巴巴的老頭子礙事,讓她心頭很是不喜,隨即揮手不耐煩道:“哎呀你個老頭子邊邊去,這邊沒你的事兒,別來礙事,我可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找我小師叔……”
“你說什麼?!”
在劉嶽古都快冒火的眼神中,顧雪舞懶得理上他一理,只顧着轉頭歪着腦袋看着那安靜地站在她面前的人,心中一股難言的熟悉感油然而生,讓她滿心衝動又篤定道:“小師叔,你怎麼……”
話語說到一半突然打住,那呼之欲出的下半句生生被卡在了喉嚨再是說不出來。就如同奔流肆虐的洪水突然被一道從天而降的堤壩,生生擋了奔涌的前路,驀然打住。
看着看着,腦子變得越來越渾渾噩噩的人突然蒙了心神,就覺得眼前的人越看越是陌生起來,漸漸與自己腦子裡小師叔的形象分離開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面前的人就只剩下全然陌生的感覺。
“你……”
心頭驀然升起一股奇怪感覺的人皺着眉頭開始不斷拍打着有些發疼的腦袋,總覺得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被人抽離出自己的腦子一般,難受、心痛得緊……就似流過指間的水,怎麼也抓不住,眼睜睜地看着從指縫流失,不知爲何,那眼角得淚水也跟着決堤似的嘩啦啦地往下流。
明明似曾相識,怎麼突然這般陌生至極?小師叔的樣子……
“你喝多了。”淡淡的話語,聽不出來半分熟悉的感覺。
再是抓不住那股熟悉感覺的人就愣愣地看着眼前這陌生得可以的人,皺眉片刻,不明白自己剛纔是在發什麼瘋,愣了好久,才半眯着眼眸轉身看了看身後,身子一震……
哦,這原來是在天劍門,不是在青陽峰……怎麼這麼多弟子來上課?
看着似乎是被驚得石化的一衆人,酒勁還未下去的人將剛纔莫名的感覺一收,訕訕一笑,又轉頭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你是誰?”
“顧離。”
“哎喲,家門兒,幹啥的?”無端對面前這人生出好感的人彎着眼眸笑眯眯地問道。
“教書的。”
“教書的?嗯嗯,不錯不錯,好好幹”,忘了自身處境的人完全無視滿堂怪異的視線加身,順手在面前這位至尊身上拍了拍表示看好他,轉身搖搖晃晃地要往着外面走去,“這教書先生一行,妥妥的好,不累,飯碗硬,小師叔說是個很高尚的職業,你好好幹,我看好你”。
還未等那人迴應,她突然似又想起了什麼,滿是老成模樣地負手轉身意味深長地囑咐道:“要好好珍惜這份工作,丟了可惜,我這就不打擾你了,先行離去了。”
“噗嗤”一聲,不知這安安靜靜的學堂哪個角落傳來的笑聲,整個大堂被這似引子般的聲音一帶,一下子跟煮開了的沸水般沸騰了起來,爆發出來的笑聲此起彼伏。
“哈哈……這小師妹,太……太搞笑了……”有的人竟是捧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打滾,怎麼也止不住。
“有個性,有個性!”
“這酒瘋發得……”
……
原本神聖的學堂硬是被一顆無端闖進來的老鼠屎一攪……比那菜市場還人聲嘈雜。
好歹那新來的地位尊貴的顧長老沒什麼話說,只是安靜地盯着皺着眉頭對這突然出現的局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住頭腦般地站在那裡得人,眼眸一片幽深。
完全被這胡鬧的顧雪舞氣得面色都開始發白的劉嶽古顫顫巍巍地指着勤學殿中間的人,心頭一口氣差點哽不過去。
“胡鬧!都給我安靜!”
被劉嶽古中氣十足的聲音一吼,懾於他平日積威,整個學堂瞬時安靜了下來,再是忍不住,衆人也只得生生忍住笑意,捂着嘴巴肩膀卻是抖動得厲害。
只是,衆人全是一臉看戲的好笑模樣看着上座的老古董打算怎麼對付這擾亂課堂秩序的大膽小師妹,大夥兒還難得看到這老古董劉夫子吃癟的模樣呢。
”大膽狂妄小兒,還不給老夫滾出去!”
”我幹嘛滾出去?我是來上課的。”終於想起了自己今日此行目的的人揉着發疼的額角不怕死地反駁。
被噎的幾乎恨不得一巴掌將那人拍死的老頭子鬍子一吹,”你瞧瞧你這樣子,哪裡像是來上課的,若再不給老夫滾出去,你以後就別來上課了!”
”夫子,我好像生病了。”
”你生病管老夫屁事!自己不知道去藥堂醫治?!”完全被這顧雪舞的混亂邏輯給就弄昏了頭的人開始罵起了人!毫不顧忌自己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夫子形象。
”我想上劉夫子的課,我喜歡他講的符咒課,放心,我撐得住的,剛纔那位大叔給我喝了幾大碗的藥酒,我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聽着這莫名其妙的話,那劉嶽古瞪着眼睛不知該是氣還是氣,噎了好久,氣呼呼得指着一衆人道:”聽了課又怎樣,這屋子裡的人,你哪一個比得過人家!老夫纔不稀罕你來聽!”
聽着這話,下面的人嗤之以鼻,”哼,這屋子的人,都是小蝦米,小蝦米,不值一提!”
”狂妄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眼看着這女娃不斷胡說八道,劉嶽古哪裡還敢繼續惹她?生怕她再說些什麼得罪人的話,擡袖一揮便是要將此人給趕出去。
哪知那人竟是一個側身輕巧躲開,癲着步子繼續口出狂言道:”我說夫子,你以後可不可以講得深一點,你以前講的那些符咒啊,陣法啊什麼的太簡單,我一看就懂了,學着沒意思,中級的和高級的符咒威力才大一些,聽着纔有趣,你老是講一些初級的符咒和陣法知識,太簡單了……你以後老是講這些簡單的東西,我就不來聽你的課了。”
這下,劉嶽古終是快被這發酒瘋的女娃子給氣得吐血,”無知小兒,根基不牢還敢口吐狂言!”
”我沒有口吐狂言。”下面的”無知小兒”一本正經地反駁。
”你……”
本以爲這劉老頭今日是鐵了心要教這大鬧學堂的顧雪舞吃些苦頭,哪知那老頭子卻只是滿眼冒火地瞪了這丫頭一陣子,生生將臉上的怒氣壓了下去,轉身滿是歉疚地對着一旁靜默無聲的顧長老拱手道:“還請長老恕罪,老夫教學無方,讓此等劣生擾了長老教學,還請長老看在她是有病在身又因酒誤事暫且饒恕她,一切罪責老夫一人承擔。”
一室鴉雀無聲?大夥兒滿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居然在爲顧雪舞說話的老古董,幾乎驚得掉了下巴。他們沒聽錯吧……
這,天上沒下紅雨吧?
連着一直暈暈乎乎地敲着悶痛悶痛的腦袋的人也微微吃驚地看着前面的怪老頭,不明白他爲何要替自己說話,正是開口要問個明白,卻見那低首彎腰的人突然轉頭滿臉怒氣地瞪着她,“還不快些跪下向顧長老道歉認錯!”
“額……”終是覺得腦子沒那麼昏沉的人歪着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
“無妨。”淡淡的,無波無瀾的一句話,給這場鬧劇畫了一個句號。
堂上之人轉頭對着劉嶽古道:“接下來的交於我便是,你且下去。”
說着,一身銀白衣衫的人擡手對着堂下滿臉通紅的女子一揮,便是跪坐在了書案前執起書卷開口道:“上課了。”
被這突然而來的一陣清爽之氣縈身的顧雪舞不到片刻的時間便是腦中一片清明,彷彿是剛纔塞在腦子裡的一大團的豆腐渣被一雙靈巧的手給取了個乾乾淨淨,不光是腦子,連身上都變得通透起來,那叫一個清爽舒暢。
本是還想看着顧雪舞說些什麼的劉嶽古眼裡難得地閃過一抹擔憂之色,只得瞪了一眼下面好似變得正常了的人一眼,一甩衣袖便是氣呼呼地出去了。
”你也尋一處位置坐下,好生聽課。”
這下終是恢復了清明的人,滿臉通通地看着上面的人,一時之間卻是又不怎麼記得剛纔自己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看了看周圍投過來的怪異視線,突然明白自己似乎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面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悻悻地就地坐下,低着腦袋不敢看上面的人。
見着她這般樣子,上面的人倒是愣了一下,視線往者在座一掃,好似明白了什麼,卻也未曾多說什麼,轉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書卷,將之放在一旁,從旁邊的厚厚的一疊書冊裡取出一本中級符咒書出來。
一堂課,除了那幾名精英以外,一衆人都是聽得雲裡霧裡,中途之時終是有人忍不住了,站起身來,”顧長老,您能不能給我們講些初級的知識,您現在講的中級的這些東西我們根本就聽不懂”。
”你們不是覺得初級的太簡單了嗎?”
堂上的人放下手中的書冊視線落在根本沒拿書卻是聽得很是認真的人身上。
”回顧長老的話,剛纔顧小師妹說的根本就只是大話,她自己什麼都不會呢。”
”是嗎?”
見着這什麼新來的貌似很是厲害的夫子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顧雪舞神色一窘,突然記起剛纔自己在劉夫子面前說了什麼,好像還是了不得的大話,腦子雖是清明瞭,這一身的酒勁卻是還沒散完,她只得木着臉色,隨機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