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溫諒放下電話,劉天來見他神色平淡,有點摸不透他的想法,試探着問道:“這個韋方山有什麼問題?”
溫諒搖搖頭,道:“說不好,查查看吧,也許會有用也說不定。”扭頭看看手腕上的廉價電子錶,“得,十點多了,被這事一耽誤,回家也晚了。”
安保卿立刻笑道:“人不留客天留客,不成今晚就住這裡吧,老葉肯定想跟你聊個通宵。”
溫諒哈哈大笑:“我對男人沒什麼興趣,尤其是老男人。不過今天真的有事,”說到這裡頓了頓,還是解釋了一下,“我老爸跟許復延去順義搞調研,不知怎麼回事,許復延當天就回來了,可我老爸兩三天了還沒見到人影……我得回家守着,不然心裡放不下。”
牽扯到溫懷明和許復延,安保卿自然不好再留人,溫諒走到門口又回頭交待了一句:“安老闆,潘國飛的事就算了,別去找人家麻煩,明白嗎?”
畢竟有司雅靜的關係在,溫諒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剛纔見安保卿面色不善,以他的性格,不狠狠整治潘國飛一下,怎麼對得起黑道教父的手段?
回到家已經快11點,溫諒推門就見到溫懷明正坐在沙發上和丁枚說話,忙走過去,道:“爸,剛回來?”
溫懷明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他幾眼,道:“又跑哪裡瘋去了,身上怎麼一股子酒味?”
溫諒低頭嗅了嗅,坐到丁枚身邊,抱怨道:“還不是劉天來那個酒鬼,我跟致和去他家玩,正趕上劉天來喝多了回來,拉着我說了會話,就沾了一身味。”雖然現在溫懷明不怎麼管他,但好歹是父子兩代人,溫諒沒敢說自己跑到大世界去了。
大世界是什麼地方,溫諒的臉皮還沒厚到跟老爸談論風月的地步。
丁枚一把扭住溫諒耳朵,罵道:“今天你們班主任又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最近逃課逃的厲害,心思也沒放到學習上,準備過兩天來家訪。你說你過了年都十七了,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再皮,再皮今年過年不許回姥姥家。”
溫諒從小跟姥姥親,這一招幾乎是必殺技,趕緊摟着丁枚哄了起來:“葉老師絕對是搞錯了,我在學校乖的跟兔子似的,一門心思想要再考個第一讓你高興高興。媽,你可不能偏聽偏信,要以事實爲根據,成績爲準繩……”
一番話說的丁枚眉開眼笑,越看兒子越像考清華的料,喜滋滋的睡覺去了。溫諒擦擦額頭的冷汗,對着溫懷明苦笑道:“今天不小心得罪了葉老師,晚上報應就來了,咳!”
溫懷明指着他半響無語,末了嘆口氣:“不管你整日在外面搞什麼,學習不能耽誤。萬丈高樓平地起,憑藉小聰明終歸成不了大事,有些東西還非得從課本里才能學的到。”
溫諒點點頭,走到一邊接了杯開水,溫懷明仰躺在沙發上,右手在膝蓋上輕輕打着拍子,客廳陷入一片沉寂。過了一會,溫諒雙手抱着水杯,突然問道:“順義出了什麼事?”
溫懷明眼睛猛的睜開,疑惑道:“你怎麼知道順義出事了?”
“許復延這幾個月跟你形影不離,沒道理把你一個人扔到順義兩三天。不是出了事,難道是想放你的大假?”
溫懷明哭笑不得,道:“你呀……也沒什麼要緊……”
聽溫懷明說完,溫諒才知道了大概。許復延本來計劃抽出兩到三天時間在順義、白安、雲水等幾個縣走一走,察看一下各地的人文風貌和經濟政治環境,跟縣裡四大班子領導開個碰頭會。當然,用溫諒的話說,這就如同一頭老虎趕走另一頭老虎後,第一要務自然是巡視領地,順便在邊界上留下一抹得意洋洋的霸氣。(看過動物世界的都明白吧?)
不想第一站就出了問題,許復延上午在順義縣領導班子的陪同下參觀了金水灣甲魚養殖基地,走訪了幾家當地企業,中午在縣委大會議室聽取了相關工作彙報,下午兩點車隊準時離開,準備馳往白安縣。剛出縣委大門,就被一個身着白衣,並在衣服上用血寫着大大“冤”字的男人擋住了去路。
男人跪在路中間,手中拿着厚厚的一疊材料,高舉過頭頂,口中大聲的喊着要舉報某某貪贓枉法,某某行兇傷人。周邊還有不少圍觀羣衆,顯然是有備而來。
剛剛送許復延上車的順義縣幾大領導全慌了神,書記何寬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縣長侯爲民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嘩啦啦的往下流。縣委辦主任見事不妙,立刻組織工作人員把那男人強行拉到了一邊。空蕩蕩的縣委門前傳來男人泣血般的喊冤聲,在冬日的蕭殺中平添了幾分凌冽。
秘書張放坐在桑塔納的副駕駛座上,小心翼翼的從後視鏡裡看了看許復延的臉色,卻窺視不到任何情緒。不過這種時候,身爲秘書應該主動一點,他扭過頭低聲道:“要不我先留下打聽下情況……”
許復延不置可否,卻看了下溫懷明。溫懷明知道他的意思,顯然是怕張放處理不好。這事並不複雜,也不罕見,別說縣裡,就是市委省委的大門口哪天沒有成羣結隊的上訪戶?只是這畢竟是許復延掌控青州絕對權力後的第一次出巡,碰到這樣的事影響心情倒是其次,關鍵是有兩點難處:一來不能不處理,這麼多羣衆看着,不聲不響的話對風評有損;二來又不能冒然介入,不瞭解具體情況倉促介入只會添亂卻不能解決問題。
可要僅僅是這兩點難處,張放身爲大秘,做這點事還是小菜一碟。主要在於這個喊冤的人時間點掐的太好了,許復延出行雖然不算什麼秘密,可一般老百姓哪裡知道市委書記具體行程,更別提準確到幾點會從縣委出來,堵了個正着?
所以在看到這個人的一瞬間,許復延和溫懷明想的是同一個問題:這究竟是縣裡的派系鬥爭,有人想給對手下眼藥?還是市裡有人想給許復延難堪,挖了個坑準備給他跳?
這不能怪他們多想,對剛經歷一場生死搏殺的兩人來說,青州的大旗換了字號,可青州的人心卻不見得已經歸攏到了旗下,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所以這樣的事不能讓張放去辦,溫懷明自然成了最佳的人選。他拍拍前座的張放肩膀,道:“許書記身邊有多少事得你去辦,哪有時間跟這幫人扯皮?順義這邊我留下摸摸底就成了。”
張放笑了笑,道:“溫主任別拿我開玩笑了,有你出馬肯定會圓滿解決。”
溫懷民微微一笑,下車後倚着車門問道:“許書記,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何寬和侯爲民跑到車邊,站在溫懷明身旁彎着腰,大氣也不敢出。周邊的羣衆看到這兩位跺跺腳能讓順義震三震的NB人物,此時卻如同孫子般哭喪着臉,一個個目瞪口呆,被現場壓抑之極的氣氛所攝,連竊竊私語都忘記了。許復延冷冷的看着兩人,道:“溫主任留下來處理這件事,協調你們縣委縣政府的工作,儘快查清事實,給廣大羣衆一個交待。”
說完擺擺手,侯爲民搶在溫懷明之前關上車門,小車瞬間起步,不一會就消失在衆人眼前。
之後兩天,順義縣上下一心,用盡各種手段死死的把溫懷明阻擋在覈心調查組之外,好煙好酒供應着,甚至還有兩位副縣長專職陪同。這樣的結果就是,凡是他能接觸的,都是經過過濾的信息,甚至連那個告狀的男人都見不到。溫懷明並不着急,他的首要目的並不是要揭開什麼弊案,而是要搞清楚這支箭從哪裡來,要射往哪裡去。順義縣上下如此緊張,看來十之**是縣裡的鬥爭,應該與市裡無關。直到昨天下午,溫懷明甩掉陪同的兩位副縣長,突然出現在紀委辦公地點,強行見到了敢攔路喊冤的男人。
男人叫郭昌盛,原是順義縣糧食局的一名副局長,一年多前因作風問題被雙開,此後一直上訪,說自己是被打擊報復,栽贓陷害,要組織給予平反。並舉報順義縣糧食局存在重大經濟問題,涉及問題衆多,凡是名字後面帶個“長”的幾乎無一漏網。最嚴重的是盜賣地方糧食儲備庫糧,並虛報倉儲量套取國家給予陳化糧的補貼費,以及農發行的糧食保管費,涉案金額可能高達數十萬。
當然,這是他一面之詞,隨後趕來的侯爲民堅決否認了他的所有指控,並告訴溫懷明,郭昌盛的問題由來已久。他跟多名女子有不正當關係,且在一次**中被派出所民警抓了正着,縣常委會通過決議將之雙開。此後兩年間他心懷不滿,多次上訪生事,造謠中傷,後經過多方開解,並解決了部分生活問題,才逐漸平息下來,卻沒想到會突然發瘋攔了許書記的車隊……
溫懷明一邊聽一邊點頭,臉帶微笑,卻沒說一句實在話。侯爲民摸不了他的底,出了門長嘆一口氣,人的名樹的影,人家能在數月間躥起,沒點真本事能入得了許復延的法眼。可正是這樣,才棘手啊!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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