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七點,是一中門口最熱鬧的時段,三五成羣的學生從各個方向匯聚到這裡,或高聲談笑,或睡眼惺忪,有的容光煥發,恰似閒庭信步,一看就知道昨晚的作業完成的不錯,而有的蓬頭垢面,離校百米遠已經開始飆淚狂奔,到了門口甚至還有一個跨欄的動作,這樣的根本不用問,絕對是趕着去教室抄作業的苦孩子。
等清晨的陽光斜斜的照亮了“青州市第一高級中學”的燙金體大字,校門口的人潮達到了最高峰,女孩子們手拉着手徐徐走來,一張張清秀的臉龐不沾半點脂粉,卻透着水樣的滋潤,偶爾不知說了什麼,低首垂眉,淺笑盈盈,說不出的純粹和動人。那種只屬於少女的曼妙體態登時迷亂了男孩們的眼睛,有那些調皮的男生開始故意打鬧起來,你飛我一腳,我還你一拳,偶爾運氣爆棚碰到了某個心儀已久的女同學,趕緊笑着說聲對不起,然後大喊着“豹一樣的速度”飛快的跑開。
這輕輕的一撞,也許在女孩心裡停留不了半秒的時間,卻可以讓男孩開心整整一個上午。
年少的時代,很容易痛苦,也很容易快樂!
一輛掛着江D—A0003的奧迪100從遠處穿過人羣,刺耳的鳴笛聲引得衆多同學齊齊回頭,有個男生家裡有錢,鄙視道:“不就一輛奧迪嗎,臭顯擺什麼,再按喇叭,信不信我砸了他的窗戶?”
旁邊立刻有人笑了起來,道:“你以爲你是溫諒呢,還敢在校門口砸車?不想活了?”
“跟我們周大一比,溫諒算個屁啊,周大,去砸吧,我精神上支持你!”
被起鬨的周大笑罵道:“去你大爺,要砸你去砸。我可不想被學校開除,回家還不被我老爸給打死?”
“膽破了吧,牛吹沒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敢!”
“不敢?”周大挽了挽袖子。從地上撿起個石頭,道:“我要是砸了,今年我的開銷你給我報了?”
“不就小萬把塊錢嘛,報了,快去!”
周大膽一壯,還真打算一石頭砸過去,反正人這麼多。也未必能逮他個正着。碰巧劉致和帶着一幫人站在他們身後,使了個眼色,張鬆馬上大大咧咧的走到周大面前,嘲諷道:“傻逼,知道那是誰的車,讓你老爸來都不敢碰一下,還拿石頭去砸,你周大幹脆改名叫膽大算了!”
被罵了傻逼的周大連嘴都沒回。忙扔了石頭,訕笑道:“劉哥張哥,我這不是瞎吹牛呢。哪有那個膽子?這車來頭很大嗎?”
“0003,市委書記許復延的座駕,全青州他老大,你說大不大?”
周大嚇了一跳,看着越來越近的奧迪100,再不敢說話。
90年代縣處級別的一般都是桑塔納,到市廳這個層面,官方代表用車就是這款奧迪100,經過劉致和安排在人羣中的手下故意散佈出消息,哇哇的驚歎聲成波浪狀傳遞開來。不一會連天空路過打醬油的麻雀都知道一號車來了。
門衛聽到信也不知什麼狀況,不等車子到門前把電動推拉門打開,然後自發的站到門前分流學生,保持通道暢通。
奧迪快到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周邊圍着的同學全都伸長了脖子,後車門打開。下來的卻是許瑤和紀蘇。
許瑤的身份在一中知道的人並不多,所以許多人都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和紀蘇從一號車上下來,何況紀蘇不是家裡出事了嗎?怎麼還能有小車坐?
紀政從副駕駛座上下來,人羣裡夾雜着不少青化廠的子弟,他們認得紀政,立刻訝然當場,不停的交頭接耳,甕聲四起。
紀政盡顯慈父風範,對紀蘇微笑道:“去上課吧,晚上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紀蘇強壓下心底的緊張,她不知道許瑤導演這一齣戲究竟成不成,但面對許瑤的好意,她無法拒絕,道:“知道了,爸,你也忙你的去吧。”
這一聲爸讓邊上圍觀的人渾身一震,紀政相貌本就方正,今天一身西裝革履,氣派更是非凡,哪裡有一點傳聞中悽慘之極的模樣?
許瑤也笑着打聲招呼,道:“紀叔叔再見!”
紀政擺了擺手,上車去了。
許瑤彷彿沒看到周邊人羣驚訝的目光,拉着紀蘇的手大搖大擺的進了校門,身後傳來竊竊私語:
“誰說紀蘇她爸爸入獄了?這TMD是犯事的人的待遇?”
“就是,MD,聽說還是坐市委書記的車來的。”
“人家是青化廠的廠長,坐坐書記的車也正常啊……”
如此種種,不到一個上午就傳遍了學校,雖然還有人試圖說明青化廠真的死人了,紀政確實被免職了,但得到的都是嗤之以鼻的哼哼。
有時候,解決麻煩不需要太複雜的手段,溫諒也沒想到,還不用他出手,兩個小蘿莉就可以完勝了。
大世界,三樓貴賓室!
溫諒見到了連夜趕過來的羅蹊,他大概一米八以上,身形勻稱,線條硬朗,穿着布萊奧尼定製的白色西服,貼身的意大利剪裁,幹練的外輪廊線和精細的條紋給人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長相棱角分明,帥氣逼人,不過他的帥不同於顧文遠那種妖孽的俊秀,也有別於許庭那種英挺的飛揚,更像介於兩者之間,有點怪,有點寒!
溫諒總算明白爲什麼安保卿說無法形容這個人,如果一個人連帥都帥的這麼古怪,那肯定是一個古怪的人!
鍾從江坐在溫諒身邊,顯得有點拘謹,大世界他慕名已久,卻從沒想過可以進來這裡,不僅享受貴賓待遇,連安保卿都親自作陪,不得不說,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膨脹了。
鍾從江清楚記得,早上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溫諒和顏悅色的同他談起了工作調動的事,剛說了個大概,他就明白自己苦苦尋覓的機會來了,果斷的表示願意來易駿工作。
這個看似輕率的決定,多年後,鍾從江在青河集團年會上多次得意洋洋的提起,當然,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青河舉足輕重的元老重臣之一了。
溫諒跟羅蹊說了幾句話,既然是安保卿選中的人,只要基本面上過得去,他也無意反對,然後簡單了介紹一下鍾從江,讓兩人到一邊喝茶聊天,培養一下感情。
溫諒低聲問道:“我看羅蹊這身裝扮應該身價不菲,怎麼會過來跟你打工?”
安保卿道:“他在靈陽跟家裡鬧翻了,沒立足之地,我也是連哄帶騙才請過來的,不然真不好說。”
溫諒心中一動,世界總是比你想象中更小,道:“羅蹊……他跟靈陽騾什麼關係?”
“原來溫少也聽過靈陽騾,”安保卿笑道:“靈陽羅韞是他嫡親大哥,不過兩人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羅蹊是大學生,畢業後回靈陽幫羅韞打理生意,可以說這幾年羅韞能發展這麼快,跟羅蹊有很大關係。不過去年開始由於對公司轉型和經營上的問題有分歧,兩人鬧的很厲害,羅韞脾氣暴躁,直接把他從公司踢了出來,嘿,這樣的人才羅韞用不了,憑白便宜咱們了啊!”
原來如此,溫諒看了眼茶座旁邊的羅蹊,見他聽鍾從江說話時面帶微笑,表情認真,自己說話時沉穩冷靜,不急不緩,應該算一個得力的人。
溫諒換了個話題,說起了張學友在吳州市開演唱會的事,讓安保卿託袁副市長搞幾張票,安保卿當然二話不說應承下來,這對當地官員來說,真的是小事一件!
搞定這一切,溫諒先起身告辭,趕在第四節課開始前回到學校,看到紀蘇時愣了一下,卻還是迎着女孩明媚的目光坐了下來。
紀蘇低聲道:“昨天許瑤來我家了……”
溫諒笑道:“你們相處的怎麼樣,沒打架吧?”
紀蘇微笑道:“我們相處的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溫諒沉默片刻,問道:“你媽媽的病好點沒?”
“本來好多了,只是這兩天心情不太好,肝火又盛了起來,今天還在不停的咳嗽。”
“讓她多休息,放寬心,沒什麼過不去的坎……”溫諒靜靜的道:“你父親的事我知道了,人各有命,浮浮沉沉都是避免不了的經歷,不做廠長了,還可以去做別的嘛,以紀叔叔的能力,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你也要放寬心……”
“我沒事,”紀蘇的星眸透着一股堅定,道:“真的,我會和爸爸媽媽一起度過這個難關!“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小女孩了,不會再覺得天會在一夜之間塌下來,不會自怨自艾,更不會絕望。
溫諒,因爲有你,我的眼淚變成了快樂,我的天化作了你的笑臉,我的堅強,源自你的背影和胸膛!
任毅突然從後面探過頭來,道:“溫兄,你來晚了,錯過了今天早上一場好戲!”
溫諒這才知道許瑤爲什麼昨晚要到紀蘇家裡去,想必她早就想好了這個法子,不知不覺,小蘿莉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決斷,
這樣,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