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那邊確實出了事!
安保卿拿下碧螺春的商標後,由葉智偉出面在原廠的基礎上重新組建成立了吳江碧螺春茶葉有限公司,生產、經營、管理、銷售等各個環節經過艱難的摸索和磨合也基本理順。只是苦於94年以來茶葉市場低迷的現狀,又沒有經營茶產業的經驗,找不到一條起死回生的路。其時溫諒忙於政鬥,無心他顧,直到請範博出山趕赴吳江縣,局面才爲之一變。
範博一到蘇海就以溫諒全權代理人的身份爭奪葉智偉的經營主導權,葉智偉向安保卿彙報後接受了這個結果。大權在手,範博立刻重新着手規劃了公司架構,除了最低限度的需求外,人力、財務、行政、研發、供應以及後勤等部門的所有多餘人員全都下放到外面去跑市場、做宣傳,用他在公司會議上的原話:沒有宣傳就沒有市場,沒有市場就沒有利潤,沒了利潤大家都還蹲公司裡有什麼用?
他是批判傳播學理論的支持者和繼承者,向來崇尚的是市場第一,營銷至上,尤其看中傳播媒介在市場中的主導地位,相信受衆的主觀判斷力會受到媒介信息的引導和誘惑。
於是,一場精彩至極的市場秀拉開了帷幕!
到蘇海的第七日,範博大張旗鼓的邀請市縣宣傳部門的負責人和十幾家媒體舉辦了一場新聞發佈會,會上宣佈將斥資100萬元對蘇海全省,尤其吳江縣青母山和包山(即洞庭東西山,文中爲避免麻煩,採用古稱)兩地最著名的碧螺春茶原產地的種質資源進行全面細緻的普查,對瀕臨滅絕的千年古樹進行掛牌保護……
發佈會一炮打響,在吳江縣政府有意推動下,範博又捨得砸錢,連着三日,當地電視臺和報紙對此進行了轟炸式的新聞報道。不得不說,範博這個由頭選得非常好,一來彰顯公司財大氣粗,花100萬隻爲做個茶種普查,不是有錢是什麼?二來突出公司的社會責任,連這些別人都不做也不願意做的事我搶來做,那對消費者豈不是更加的盡心盡責?
經過媒體一番熱炒,許多茶農都聽說了吳江碧螺春茶葉公司的名號,範博範總也在當地商圈初步有了知名度。
上一條新聞的熱度還沒過,範博再一次對外宣佈,經過省市縣各級專家的辛苦努力,終於在青母山西亭鎮衙裡村發現了世上僅存的幾株兩千年以上的老茶樹——這個發現對已經陷入絕境的碧螺春茶品牌來說,意義可謂重大,一經報道,立刻在蘇海省內引發熱潮。
這次不需要範博費神,各路媒體爭先恐後的齊聚吳江縣,對傳說中的千年老茶樹進行了挖掘性報道。一時之間,長在衙裡村懸崖峭壁上的那幾株茶樹的黑白照片,成了電視和報紙的寵兒,佔據了相當大的版面,連從不喝茶的人也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自然而然,公司和範博的大名更加響亮。
緊接着吳江碧螺春茶葉公司和吳江縣政府舉行了“千年茶樹掛牌保護儀式”,這在範博第一次新聞發佈會上已經提過,沒什麼稀奇,可讓媒體奇怪的是,發到他們手中的新聞通稿上標明的出席人員,除了吳江縣的主要領導外,竟然還有吳洲市和省農林廳的主管領導。
吳洲市,是蘇海省的省會!
吳江縣雖然屬於吳洲市下轄,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掛牌儀式,一家剛剛聲名鵲起卻規模不大的茶葉公司,根本不可能吸引這麼多高級別的領導參加。
事有反常必爲妖,嗅覺敏銳的記者們立刻興奮起來。儀式當天,小小的衙裡村幾乎被各種長槍短炮擠爆,在鎂光燈瘋狂的閃爍下,穿着一身精緻得體的定製西裝的範博不負衆望的拋出了猛料,要投資三千萬興建吳江碧螺春國家原產地域保護區,採用最新的無性扦插、嫁接換種新技術,以千年茶樹爲基礎,在保護區內建立吳江地方小葉種良種母本園,選育出2—3個茶樹優良品種作爲吳江碧螺春未來主導茶樹品種,大力推廣最純正的碧螺春茶。
主管農業的副市長袁長河隨後表態,市政府將大力支持啓動保護區項目,並和省農業廳一道上報農業部,盡一切可能和努力使項目通過審批。
吳江縣縣委書記付民之表示,吳江縣委縣政府將以最大的誠意和最優惠的政策來支持吳江碧螺春茶葉公司在本地的投資和發展,並代表吳江人民對範總經理爲茶文化和茶傳統保護所做的貢獻表達最誠摯的謝意。
範博就這樣用大無畏的忽悠精神,以九真一假的謊言最高境界,憑空將溫諒給他的權限擴大了三倍,然後畫了一個可口的大餅,步步下套又環環相扣的將所有人吸引到這場炒作的遊戲中來。如此三板斧打完,公司已經在吳江縣完全站穩了腳跟,關係網絡也初步鋪開,曾經觀望或萌生退意的各省主要經銷商紛紛迴歸,銷售渠道基本恢復到94年茶市崩潰前的程度,一潭死水的碧螺春困局終於有了極大的改觀。
隨後,在等待保護區的審批過程中,範博率先啓動了良種母本園建設,經過各種談判和幕後交易,以極其優惠的價格拿到了西亭鎮的七千畝茶園,將秉場、石公堂裡、東村、東河、縹緲村一帶的重點產茶區一網打盡。這遠遠超過了母本園所需的土地,範博的醉翁之意當然不在酒,他在意的,是產購銷一體化的設想。
長期以來,市場上的碧螺春茶其實都是很走俏的,之所以產量不高,是因爲當時一直實行統購包銷的政策,控制市場的供銷部門制定的收購價格很低,羣衆虧本嚴重,不願意多采交售,政府只能以政治任務的性質向產地佈置生產任務,故而碧螺春茶的產量一直維持在十幾噸左右。
90年代初隨着供銷體制的改革,茶農的積極性顯著提高,茶園面積也以每年七八百畝的速度遞增,碧螺春的產量突飛猛進,直至1994年,受外匯波動影響,茶葉生產瞬間跌入低谷,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差點不能翻身。
原因就在於碧螺春茶的銷售一直都是堅持外貿爲主,兼顧省內外的原則,當94年出口急劇減少的時候,供大於求的現象十分突出,絕大多數茶葉經銷商和生產企業賠的血本無歸,而吳江碧螺春的國有茶廠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宣告破產,從而被安保卿全資買下。
雖然此時已經95年底,可這場席捲整個茶業界的低潮還沒有過去,甚至愈演愈烈,許多茶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葉智偉起先已經做了許多工作,可願意跟公司簽訂採購合同的茶園仍然寥寥無幾。
沒有茶葉,宣傳做的越好,承受的損失就越大!
所以範博打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趁現在市場低迷,通過吳江縣政府制定統一收購價,直接從茶農手裡收購茶園,再僱人種植採摘,短期的成本雖然增加,可從長遠來看卻是利大於弊!
葉智偉顧慮這一步邁的太大,要求範博向溫諒請示,可範博以他赴蘇時曾得到溫諒全權授權爲由,獨斷專行,毅然決然的走出這一步。
葉智偉再次請示安保卿,安保卿默許!
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從孤身一人赴蘇,舉目無助,四顧茫然,到如今七千畝茶園在手,成爲市縣領導的座上賓,範博躊躇滿志,大有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豪情。
然而,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誰也沒有想到,騷亂會來的如此之快。
公司對茶園的收購從一開始就陷入困境,雖然制定了詳盡周到的補償計劃,並承諾優先僱傭原茶園的茶農來工作,可面對的阻擾依然超出了事先的想象。許多茶農不願出售自家的茶園,對他們來說,哪怕現在守着空園子不種茶(主要是種了就賠),也不能將祖輩世代傳下來的茶園給弄沒了。
茶農沒了茶園,就像魚離開了水,跳不了多久就會渴死!
範博找到付民之,以當地民風刁蠻,投資環境惡劣,耽誤園區開工爲由,威脅要撤資離開吳江。付民之拍着胸口保證半月之內說服所有茶農出售茶園,絕不會誤了工期。
事實證明,付書記說到做到,經過縣鄉政府工作人員加上公安局派出所的同志們細緻耐心的工作,十天後已經有數百戶茶農按照政府定價簽了出售協議,前景貌似一片大好。
1996年一月二日上午,東河村年近七十的老王頭因不願籤協議被鄉派出所的副所長抽了一個耳光,老王頭倒地後副所長還不依不饒的狠狠踹了兩腳。老王頭的三個兒子急紅了眼,將副所長就地綁了掛到了自家的牛棚裡,之後縣公安局出動大批警力跟王家三兒子對峙一個多小時纔將副所長成功救出。
可事態已經擴大,剩下那些不願出售茶園的羣衆自發聚集起來,形成了一場小規模的騷亂。雖然很快被鎮壓下去,可茶園收購計劃明顯陷入了絕境!
聽完安保卿的話,溫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爲什麼之前不向我彙報?”
“溫少你近來太忙,我沒敢……”
溫諒嘆了口氣,閉着眼躺到了座椅上,低聲道:“去吳江,現在,馬上!”
(堅持不下去了,今天一天頭都疼的厲害,連着十幾天熬到凌晨兩三點,真怕身體出什麼狀況啊。。。可這訂閱還一直掉,可憐啊可憐,求大家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