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騫?
他果然來內地了!
溫諒心中苦笑,本來以爲只是向子魚來關山打頭陣,卻沒想到向子騫緊跟其後。想起那次在明珠的偶遇,這位眼界脾氣都不小,唯有心胸不大的向家闊少很顯然把自己當做了潛在的情敵,以後上了江大,少不得要在關山這片天空下同呼吸共命運,不遇上也就罷了,真的遇到了,不定要鬧出什麼幺蛾子。
不過溫諒只是怕麻煩,倒不是真的忌憚什麼,不管向氏在明珠市如何的勢大,江東卻不是他們耀武揚威的地方,向子騫應該不是蠢貨,做事不會太沒有分寸。
+++m尤娟對向子魚不吝讚美之詞,屈戎看了眼溫諒,道:“你啊,就是頭髮長見識短,有時間去青州見識一下左雨溪左局長,那才叫真正的漂亮。”
溫諒跟左雨溪關係匪淺,在青州乃至整個江東都不是秘密,尤娟當然明白屈戎的意思,發出咯咯的笑聲,道:“那不一樣,左局長是江東的大名人,還用的着我誇?你說是不是啊,溫總?”
溫諒笑道:“左局長工作上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至於其他的,我想她也不在意,咱們這些外人更不用在意了。”
一個女人身在官場,最忌以美色出名,左雨溪這兩年有意淡化這一點,工作場合的打扮也逐漸趨於保守和莊重,現在大家提起她,討論的多是果決凌厲的工作作風,很少有人再說什麼青州之花的綽號了。
“對對。不說這個了,吃菜,吃菜!”
屈戎見這個馬屁沒有拍好。趕緊轉移了話題,正在這時,房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端着酒杯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滿臉紅光,派頭和架子十足。一看就是檯面上的人物。
“他們說招商局的尤科長在隔壁吃飯,我還不信,自告奮勇過來看看。沒想到中大獎了,哈,哈哈!”
尤娟是市招商局招商二科的科長,主要負責對外宣傳推介、組織協調培訓、刪選項目、考覈績效等方面的工作。屬於對外搞接待、對內搞聯絡的萬金油部門。所以在市裡什麼人都認識一點。
尤娟似乎沒把這人放在眼裡,連起身都沒起,狹長的媚眼眯成了一道月牙,笑吟吟的道:“哪股風把劉主任吹來了?這麼久沒見,還以爲在鄉下受委屈了呢,不定瘦的跟猴子似的,沒想到仍然這麼有‘肚量’啊!”
這話裡透着刺,帶點酸。陰陽怪氣的,溫諒看的出兩人有點不對頭。這位劉主任沒規沒距的闖進私人場合,未免太無禮了些,不過見屈戎穩坐釣魚臺,若無其事的交給尤娟處理,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
劉主任名叫劉江,原來是市政府辦的一個副主任,後來得罪了市府秘書長,被下放到關山最偏僻的鄉鎮搞扶貧調研,一個鳥不拉屎雞不產蛋的窮地方,有什麼好調研的?擺明了是整你,並且整的光明正大還讓你無話可說。這一去就是一年多,都看熬成野人了也回不來,最近不知通過什麼途徑攀上了陳宗智,從市辦調到了建設局,任了個排名最後的副局長。雖然沒什麼實權,但至少從市辦這個爛攤子跳了出來,要是這次換屆陳宗智順利成爲關山市委書記,他的前程可謂一片光明。
劉江跟尤娟的恩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尤娟在招商局乾的就是迎來送往的工作,長的又美豔動人,作風更是潑辣大膽,飯局上應對各種葷段子輕鬆自如,看在不瞭解她的人眼裡,就以爲這個女人很容易上手。其實不然,嘴巴上任由別人調戲兩句,那是爲了工作需要,活躍氣氛嘛,現在領導們都好這一口。但調戲歸調戲,那都是做做樣子,當不了真,她好歹也是屈東海的兒媳婦,什麼都缺就不缺錢,政治上也沒什麼太大的野心,沒有到出賣身子來求進步的程度,加上跟屈戎夫妻恩愛,琴瑟和諧,想打她主意的人,要麼太蠢,要麼瞎了眼睛!
劉江眼沒瞎,但人實在算不上聰明,在一次飯局上偶然見到尤娟,被她的風流體態和火辣言辭勾動了心火,也不瞭解她的底細,只當是招商局一個小科長,登時起了沾腥的心思。
結果可想而知,尤娟當衆把他搞的徹底下不了臺,被人好好笑話了一陣,市府秘書長把他外放,也未必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因此兩人結下了樑子,今天劉江來找茬,爲的就是出一口氣,聽尤娟話裡帶着譏諷,明知道自己現在是副局,卻還叫什麼主任,擺明了不給面子,陰沉着臉,道:“尤科長,我好心好意過來敬你酒,你就是這樣待客的?”
“哎喲,這話怎麼說的?”尤娟扭着腰站了起來,伸手捋了捋髮絲,胸前的隆起誇張的讓人咋舌,道:“我關心關心領導還有錯了嗎?要是聽不下,那就慢走,不送啦!”
劉江哪裡肯走,也知道說不過尤娟,目光在溫諒和屈戎臉上打了個轉,然後露出幾分齷齪的笑意,對着屈戎伸出了手,道:“這位就是尤科長的愛人吧?幸會幸會,我是建設局的劉江!”
他上次吃了虧,當然要打聽尤娟的背景,知道是金龍集團的人,惹不起只好認了。不過現在上了陳宗智的船,人人都知道金龍的屈東海跟蔣磊走的近,陳市長又跟蔣書記尿不到一個壺裡,最妙的是,蔣磊即將到站,陳市長就要接班,此時不報仇,還什麼時候報?
屈戎這兩年工作重心在青州,對關山的官員更迭不太熟悉,真不知道什麼時候建設局有這麼一號人物。不過他是商人,求財不求氣,雖然看出尤娟對這人厭煩的很。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還是握住了對方的手,道:“劉主任。你好!”
劉江摸了摸腦門,擺擺手道:“主任是老黃曆了,鄙人現在在建設局,分管村鎮規劃科和法規信訪科……”
一聽分管,就知道是副職,而分管的部門聽着高大上,其實就是沒人稀罕的冷衙門。城市還沒發展起來。村鎮有什麼好規劃的?信訪更是擦屁股的地,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要背黑鍋。屈戎常年跟建設局打交道,心中跟明鏡似的,這人一定是從別的部門剛調過來,對業務不熟。所以拿着雞毛當令箭。還以爲自個多威風呢,不過嘴上還是改了口,笑道:“那得恭喜劉局長高升……要不,一起喝一杯?”
這只是客套話,劉江卻得意的望了尤娟一眼,尤娟不以爲意,也跟着笑了笑,道:“劉主任要是不介意。坐下一起吧。”
劉江聽到這個“主任”就想起蹲在鄉下的那段屈辱歲月,牙根恨的直癢癢。把臉一冷,道:“不用了,我只是想通知屈總一聲,這幾天局裡要抽檢幾個建築公司的從業資質,正好抽到了金龍建工……”
屈戎想了想,確實有幾個證書到了期還沒審批,雖然事不大,可真要有人挑刺,說不定現有的工程全得停工,忙堆起笑,走前兩步,道:“劉局,既然來了,賞臉讓兄弟敬您一杯酒。”
劉江端着架子,眼神卻瞄在尤娟身上,意思表達的很明白。尤娟肚中冷笑,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樣來,臉上卻笑靨如花,佯作嬌嗔道:“劉局,都是老朋友了,難不成還讓我求你?來,坐下喝酒!”
劉江見尤娟服軟,心中那個美啊,簡直比調去建設局還要舒暢,眯着小眼睛,放肆的上下打量這個美豔少婦的身子,將胳膊伸了過去,手中的酒杯幾乎要遞到尤娟的脣邊,道:“喝酒可以,不過得看弟妹的誠意了……”
這話就有點打臉了,屈戎平時不介意尤娟出去拋頭露面,因爲那只是招商局的工作,不得不爲之,並且也信得過她,不會真的做對不起自己的事。但這不代表可以任由別人當着他的面進行調戲,說難聽點,這是指着鼻子罵他慫呢!
屈戎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臉色沉了下來,道:“劉局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江輕佻的笑道:“屈總,你也別覺得兄弟佔你便宜,整個關山,誰不知道弟妹的交杯酒喝的最讓人舒服……”
“夠了!”
說話者的聲音不大,可在安靜的包房內卻仿若驚雷乍起,劉江猝不及防,嚇得抖了一下,手中的酒頓時撒了大半。
幾人的目光全部看向安坐主位上的少年,劉江驚疑不定,他知道今天尤娟和屈戎都在,也猜出小女孩是他們的女兒,但不知道溫諒是何方神聖,看他年紀,還以爲是屈戎親戚家的小孩,和他女兒是玩伴,可此刻看這少年的氣勢,竟讓人不寒而慄。
溫諒看都不看劉江,視線落在一直低頭的屈西西身上,從劉江進來開始,她的小手就緊緊的握着,尤其聽到剛纔那句充滿了侮辱性的話,手指甲都幾乎要刺進肉裡。
每個小孩子都把父母當成自己的超級英雄,可現實總是比童話殘酷許多,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誰都有求人的時候,姿態低一點,笑容多一點,就是溫諒也不能完全脫離這個規則,見於培東笑不笑?見左敬低不低頭?所以屈戎笑臉相迎,尤娟前倨後恭,不過是等閒事耳。
但這樣的等閒小事,看在孩子眼中,卻是親手砸碎了她的夢!
溫諒可以不管屈戎和劉江的衝突,但他很不高興有人在孩子面前說話這麼口無遮攔。
屈西西同樣不喜歡,她年紀雖小,但也不是書呆子,當然看的出爸媽有求於人,甚至有點卑躬屈膝的樣子。
她不喜歡,可不喜歡又能怎麼樣呢?
直到溫諒突然發聲,屈西西才愕然擡頭,望着這個她連正眼都沒瞧過的男孩,纔多大年紀,爸爸就讓自己叫他叔叔?還裝的老氣橫秋的說什麼大人的話,羞不羞?
可就是他,竟然把那個死胖子嚇了一跳!
劉江這會也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一個小孩子嚇住,有點惱羞成怒,道:“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溫諒驟然擡頭,眼神鋒利如刀,道:“劉局長,該說的不該說的,你都說完了,現在請回吧!”
“你……你!”劉江轉向屈戎,怒道:“屈總,這誰家的孩子,你也不管管?”
屈戎冷冷道:“滾!”
劉江憋的臉都成了豬肝色,道:“好,好,別以爲你們金龍有人撐腰,告訴你,你們沒幾天好日子了,一旦關山變了天,我看你們怎麼死!”
溫諒好像看白癡一樣看着劉江,道:“變天?蔣磊蔣書記還在,能變什麼天?哦,你說的是陳宗智!劉局長,陳市長知道你整天在外面喊着他要變天,要篡位,要趕蔣書記下臺嗎?”
劉江噎了一下,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急忙道:“我,我沒這麼說……還有,陳市長的名字是你能叫的?你是什麼東西……”
溫諒終於站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先拿起水杯試試重量,覺得不滿意,然後換成盤子,還是太輕,最後選中了陶瓷菸灰缸。劉江看的心驚膽顫,後退了三步,支吾道:“你,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打狗啊!”
溫諒手腕用了三分暗勁,菸灰缸旋轉着飛了出去,正好打中劉江的門牙,硬生生把大門牙打下來一顆,鮮血頓時流了一嘴巴。
“哎呀……疼,疼死我了……”
劉江捂着嘴,跌坐到地上,血絲順着指縫滲出來,看上去十分的駭人。屈戎也被溫諒這突如其來的一手嚇了一跳,雖然覺得痛快,可打了建設局的副局長,這事有點棘手。尤娟可沒想那麼多,眼睛都要放出光來,拍手道:“溫總,打的好,我早想打這孫子了,今天你幫我出了氣,等下一定敬你三大杯,就是交杯酒也成……你別聽這孫子胡扯,我可是第一次跟人喝交杯酒,就是老屈也沒這福氣!”
溫諒倒有點喜歡尤娟的性子,笑道:“那可不敢當,屈哥還不把我的牙都給打掉了?”
屈戎搖頭苦笑,飛快的盤算着怎麼了了今天這事,門外面又衝進來幾個人,應該是劉江那桌飯局的朋友,聽到了他的慘叫,趕緊跑過來探看。
“高處,尤娟和她老公動手打人,你可一定要給我當個證人啊!”劉江一看到領頭進來的人,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聲音喊的高了八度。
那人看到劉江滿臉的血,趕緊招呼身後的人去扶起他,顧不得房內都有什麼人,厲聲道:“誰動的手?”
然後他聽到一個人的笑聲:“高處,不好意思,是我動的手!”
高天放身子一震,扭頭一看,不是溫諒,又是誰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