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安莫言手裡端着一碗熱湯,“爸爸,你在嗎?我給你送點宵夜。”
“進來吧。”
裡面傳來沈世釗疲憊的聲音。
安莫言輕輕推開房門,端着熱湯走了進去,只見沈世釗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凝視着樓下久久不能移開,看樣子大概是在看着劉家母女離去的身影。
在沈世釗心裡,這二十年的相處,多多少少也會有些感情的吧?二十年啊,哪怕是養一隻寵物也會有深厚的感情了,更何況是人,只不過劉素梅這頂綠帽子實在扣得太大,隨便哪個男人都是無法原諒的,這是男人的禁區,絕對不能觸及,哪怕是殺人放火都可以,但是這種事還是不行。
像劉素梅這種女人,沈世釗對她不捨安莫言也是理解的,畢竟一個女人能活的像劉素梅這麼精明,這麼懂得察言觀色討男人歡心,那也是非常不容易了,可以說是並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活到這種話境界!
但是往往也正是這種女人,纔會背叛男人,因爲太聰明,太懂得討男人歡心,所以你不知道她討你歡心之餘,還會不會討別的男人歡心。
正因如此,安莫言纔要在這個時候來安慰沈世釗,她擔心沈世釗因爲一時的不捨,萬一腦子一犯衝,居然就原諒了劉素梅,然後劉素梅再三言兩語幾句,又把她們母女倆給接回來了!
這還真的說不準,都說女人戀愛時智商爲零,其實男人戀愛時智商也高不到哪裡去!如果當初沈世釗智商夠高,就不會冒險把劉家母女接回安家,他明知道這樣做安雲華心裡肯定不高興,安家那些長老們也會頗有微詞,但沈世釗還是那麼做了,這就說明劉素梅這個女人還是很有手段的,或者說,對付沈世釗她很有一套!
這種話事安莫言絕對不允許發生!必須杜絕!
“爸爸,我給你煮了碗湯。”安莫言笑了笑,走進去,將湯碗輕輕放在桌上,“是豆芽湯,快來趁熱喝了吧。”
“啊?豆芽湯?”原本還沒什麼胃口的沈世釗,一聽見豆芽湯這三個字,立刻轉過身來。
“是啊,我親自煮的,這味道跟媽媽煮的肯定沒法比,不過您好歹也來嚐嚐,稱讚也好,批評也罷,我都接受。”安莫言笑着說道。
沈世釗走回去坐下,端起那碗豆芽湯,吹了口氣,喝了一口,陷入了沉思當中。
這是當年安雲華最拿手,也唯一會煮的湯,像安雲華這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很少會親自下廚,從小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哪有空洗手作羹湯呢?所以豆芽湯是安雲華唯一會煮的湯,也是她偶爾抽空,難得下廚煮給沈世釗的湯。
透明的豆芽,清淡的湯,上面飄着幾朵綠色的蔥花,自然而清新的味道,清淡中帶着幾分暖意,像人一樣,乾淨,舒適,自在。
喝着豆芽湯,沈世釗陷入回憶當中,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過世已久的女人,曾經他以爲自己不愛她,畢竟這個女人騎在他頭上幾十年,早就煩了,但直到她真正離開,或者說是,最近這一連串的打擊令沈世釗的內心身受重傷。
他忽然開始懷念曾經的妻子,從沒有像這樣想念過她。
或許,真的就是要等到你真正失去一個人,而你也明白你不可能再找到像她那樣愛你的人,那時候你纔會知道,自己其實是愛過她的。
喝着那淡淡的豆芽湯,沈世釗的回憶被拉回到了十幾年前,回到了和安雲華初識的那天,放下湯碗的時候,他眼角滲出了淚,“我忽然想起你媽媽了,從沒這麼想過她,我想,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好丈夫,我從沒盡過丈夫應盡的責任,我對不住你媽媽。”
看到沈世釗被感動了,安莫言今晚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一半,她走到沈世釗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爸爸,別難過了,以前媽媽常常對我說,她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你。”
“真的?”沈世釗擡起頭來看着安莫言,眸光中閃爍着一絲光亮,“但是我卻沒有給她最好的婚姻,我甚至連婚姻中的忠誠二字都沒有做到,我真是對不起你媽媽,她那麼優秀,追求者衆多,她本可以嫁一個更好的人,比我優秀一萬倍的人。”
“但媽媽說過,她這輩子只愛你一個,她說她這一生都受到各種束縛,而她唯一勇敢了一次,就是和你結婚。”安莫言笑着說道。
沈世釗渾身一震,整個人都愣住了,是啊,安雲華只愛沈世釗,一輩子只愛過這麼一個男人,但他沈世釗卻沒有做到只愛她一個,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今天的事,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曾經有一個好女人在他身邊,他們相處了二十年,但他卻沒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的那天才後悔莫及,然而上天已經不可能再給他重來的機會,一切都無力挽回,錯過的始終是錯過,就連和她親口說一聲對不起都沒有機會了。
“爸爸,或許你曾經不是一個合格的好丈夫,但你可以從今天起做一個合格的好父親,你覺得呢?”安莫言眨了眨眼,眸光中泛着一絲精明。
這纔是她今晚的主題。
沈世釗想了想,也對,逝者已逝,就算他覺得自己對不住妻子安雲華,但那又能怎樣?人都死了,不能復生,就算他愧疚後悔,又能起到什麼作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實現她臨終前對她許下的承諾,好好照顧他們的女兒。
“你說得對,我已經來不及再去做一個好丈夫了,而我唯一還能彌補的,就是從現在起,成爲一個合格的好父親,你媽媽生前最疼的人就是你,臨走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要好好照顧你,但我卻受奸人唆使,被豬油蒙了心,不僅沒有好好照顧你,反而還對你諸多爲難,莫言,這一切都是爸爸的錯,你可以原諒我嗎?”沈世釗沉沉的嘆了口氣。
“爸爸,一家人是沒有隔夜仇的,更何況是父女倆,你別忘了,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她故意咬重親生女兒這四個字,向沈世釗強調着,“我們可是經得起DNA親子鑑定驗證的親生父女,爸爸,我身上流着你的血。”
沈世釗整個人都愣住了,是啊,眼前這個纔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怎麼就忘了呢?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居然一直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成了最大的敵人,他是有多麼的喪心病狂,纔會轉過頭去對付自己的親生女兒啊!
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的種種,自從安雲華過世後,他被一時的權勢矇蔽了雙眼,對安莫言做出的種種錯事,令沈世釗此刻心裡萬分愧疚,心如刀絞般難受!
他簡直不是人,就連動物都知道爲自己的子女付出一切,但是他呢?他差點親手毀了自己的女兒!想到這,沈世釗一時間也是情緒難控,難以自持,他想起安莫言剛出生的那天,護士把小小的她抱過來,他抱着自己的女兒,看着躺在牀上爲自己生兒育女勞累的憔悴不堪的妻子,他說——雲華,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和女兒,給你們最好的一切。
當初的承諾隨着時間的消逝,居然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後!他差點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傷害了!那不是一般的傷害,不是扇兩個巴掌罵幾句那麼簡單,他對她造成的傷害,幾乎是不可挽回的,他甚至一度想過要把女兒送到國外去囚禁起來,只因爲嫌她太礙事,而他也差點就那麼做了!
沈世釗這才反應過來,權勢加貪婪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麼巨大,大到能讓他完全喪失理智!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我沈世釗,居然連野獸都不如,唉,我愧對你九泉之下的母親,我枉爲人!”沈世釗沉重的嘆息一聲,眼中滲出一行老淚。
“爸爸,一切都來得及,而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住安家百年基業,不能讓這一切落入奸人之手!董家城謀劃了二十年,就是爲了謀奪安家產業,我們絕不能讓他得償所願,最近我已經收到了消息,董家城正在大肆收購安氏集團的股份,他的狐狸尾巴早就露出來了。”安莫言開口說道。
沈世釗愣了一愣,道,“我居然絲毫都沒有注意到,身爲一家之主,我簡直太不盡職了,這段時間以來,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你身上,只關注着你的一言一行,每天都在防着你,但卻忽略了真正的外敵!”
說完,沈世釗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夾,“我決定了,安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不適合我,它更適合你,而我已經老了,又老又糊塗,糊塗到差點讓安家的產業斷送在我手上!我決定明天召開一個股東大會,把我手裡的所有股份都轉交給你,莫言,以後爸爸再也不會妨礙你了,你纔是安氏集團真正的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