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一偉的涵養功夫極好，能在三十多歲坐到經偵局的副局長，還是部長助理的種子選手，怎麼着來說，也是一個人精一般的人物。可是，這會兒，在極度的憤怒下，他也忍不住冷哼一聲。
曹平川本來下垂着的眼簾忽然打開，眸子瞥出一束銳利的目光，利箭一樣的射到範一偉身上，玩味地道：“怎麼範局長，你還爲他們鳴不平？”
範一偉怒火中燒，這三名偵查員都是他安插在海外培養了幾年的好手，這麼不清不楚地被曹平川他們抹掉，他心中怎麼能忍受，侃侃而談地道：“殺掉這三個人很容易，不過，這三個人在公安部期間表現優秀，從未有過錯誤，我倒是想問一下，要給他們按一個什麼罪名？”
曹平川淡然的眸子出現更濃的玩味地味道，看了他良久，才道：“所以說，我說了，抹掉他們三個，很可惜麼！”又看了在一邊坐着的莫新軍一眼，笑道：“小莫，你不錯麼，培養出這麼優秀的下屬！”
莫新軍一臉羞慚之色，道：“唉，慚愧慚愧。”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範一偉道：“算了，你就少說了兩句吧。”
夏小洛老早就發現一個規律，有一種人是會蹬鼻子上臉的，這種性格在婦女身上體現得更爲深刻和廣泛，他原來在洛水縣的衛生局裡的黃芹芹就是這種貨色，平時和人吵架的時候，你越拉她，她越來勁兒，越上竄！不過，他沒料到，範一偉也是這種人。
莫新軍的善意的規勸不僅沒讓他住口，反而讓他更加激動：“一句可惜就可以換掉三條人命？呵呵，我看您真是符合那一句老話，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啊！不愧是梟雄！”
莫新軍只覺得冷汗直冒，這小子平時智商也不低啊，沒想到這會兒竟然也會犯病，腦抽啊你！正要發作，只聽曹平川一擺手，止住了莫新軍，面若止水地看着範一偉道：“好，小子不錯！繼續說下去，你要是說出幾分道理，我就饒他們三個不死！而且，公安部部長助理，我做主，由你當了！”
範一偉腦子轉的飛快，他早就聽說曹平川用人不按常理出牌，很多“搗蛋”的下屬被他重用了，擔任了領導職務，難道，這老頭子喜歡別人逆着他的意思來？喜歡敢和他對着幹的人？範一偉其實是個政治賭徒，從他敢打曹平川和林驚風兩大家族的事蹟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會兒，他的投機思想又佔據了上風。
只聽他朗聲說道：“其實，我認爲，真正應該受到處罰的是曹家和林家的相關人等！”他本來想說應該受到處罰的是“在座的兩位”，但是想了想，終究是沒有敢說出來。
見曹平川不動聲色，他硬了硬心，繼續道：“鉅額財產來歷不明，這是什麼罪名，你們應該比我更懂！曹家和林家某些人，應該蹲監獄！而不是那些調查了林家和曹家的人該死！”
曹平川看着他，嘿然一笑，道：“膽子不小！我很欣賞！”
範一偉一臉肅然，沒有說話。夏小洛倒是走到桌子跟前，拿起那三個人的檔案翻看了起來，誰也沒有阻攔他，讓夏小洛覺得自己很拉風。
曹平川昂然站立，高大挺拔的身軀如同巍巍泰山一般，給人以巨大的威壓之感，他充滿威嚴地道：“其實，剛剛我說那三個人要殺掉，我說很可惜，其實，還有一句話我沒說，要殺掉你！”他一字一頓地說：“殺——掉——你——範——一——偉，不可惜！你的犯罪證據，我都知道了！”
“銬起來！”莫新軍喊了一聲。
門外閃進兩名警官，範一偉根本沒反抗，就繳了槍，手和腳被銬了起來，因爲，他知道，這兩位是華夏公安系統身手最好的，自己反抗只會自取其辱。兩名警官朝着他的膝蓋踢了一腳，他就滾倒在地上。
看着範一偉那愕然的眼神，曹平川冷哼了一聲道：“公安部經偵局，幾乎可以說華夏經濟犯罪調查的最高機構，也幾乎是掌握着最高端的經濟信息，但是，我遺憾地告訴你，還是幾乎而已！有很多消息和內幕你是不能知道的！你以爲你立於巔峰了麼？不，其實，你只是站在了半山腰而已！你以爲你俯瞰大地了麼？不！其實還有更多的人俯瞰你！”
“天下集團，不是完全的私人企業，而是華夏官方的頂層設計！而是一個始於1983年的計劃，一個佈局了7年，才完成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而佈下這枚棋子的，不是我曹平川，也不是林驚風，我們也只是執行者！佈下這枚棋子的是南.巡首長！他的目的就是讓天下集團成爲華夏在世界經濟競爭甚至金融戰爭的一柄戰斧！”曹平川言之鑿鑿地道。
這些話語如同一枚枚子彈一樣射在範一偉身上，讓他覺得一陣胸悶，一陣眩暈！“官方底頂層設計”、“南巡首長”、“經濟……戰斧”這些詞彙如同一枚枚炸彈一樣在他耳邊爆炸，讓他耳膜啾啾直響！
何止是他，夏小洛也呆掉了，手中拿着的檔案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夏小洛覺得一陣心神激盪，我靠，還有爆料呀！
甚至，莫新軍也一陣驚愕，只有林驚風穩若泰山地坐在那裡，並不意外。
範一偉的臉扭曲着，失魂落魄一般，他不相信自己這些天的辛苦都白費了，挖到最後竟然是一場空，自己竟然成了一個井底之蛙，一個最大的笑話。
驀地，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面容猙地笑道：“你一定在騙我！怎麼可能？股東名單上全部都是曹偉業！林鳳城！夏小洛這些權貴紅二代！官二代！你不要給自己找藉口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官商勾結的腐敗產物！真會找藉口，把南巡首長都找到了！”
“我本來沒有必要和你解釋！”曹平川定定地看着他：“不過，我還是讓你死個清楚明白吧。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因爲我知道你馬上就會死掉，王學斌已經把你們隱形受賄，權錢交易的事情供出來了，你已經是將死之人。所以，讓你知道這些並無大礙。”
範一偉呆呆地聽着，一臉的鬱悶，林驚風看着曹平川一眼，道：“還是我來說吧。”曹平川坐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講就你講，和這種小屁孩講話，太累！”
林驚風看了一眼範一偉，語氣緩緩地道：“南巡首長提出改革開放以來，一直強調的是‘引進來’！但是，他最重視的還是‘走出去’！只不過，近年來，西方世界華夏威脅論甚囂塵上，其他國家都像防賊一樣防着華夏的經濟擴張！所以，這個理論和構想不能光明正大的提出來而已！其實，華夏在70年代就嘗試走出去，也就是資本輸出，和國際併購，尤其是資源性產業併購！當然，主要範圍在第三世界。在這方面，我國進行得很順利，甚至很多第三世界國家的鐵路、電力、能源等公共產品和準公共產品都是由我們援建的，當然，援建不是白給的。我們也獲得了我們應得的利益！”
範一偉像聽天書一樣聽着林驚風那蒼老的聲音，一臉的難以置信。
只聽林驚風繼續道：“但是，我們國家的資本輸出、國際併購卻在發達國家一再受阻！發達國家無論金融還是產業經濟都有着嚴格的保護程序，他們的產業安全和金融安全意識也非常強烈。我們的華夏航油在澳大利亞併購一個資產價值至喲5億美元的優尼科石油公司就受到各界人士的重重阻礙，最後胎死腹中。我們的嘗試很多，耳熟能詳的有華夏金融投資公司，就是林鳳城曾經主政過的。還有很多，華夏外匯投資公司、華夏戰略控股公司等等等。”
林驚風嘆了一口氣，語氣中頗多不快，道：“可是，這些中字頭，華字頭的中資背景的公司，無一不是折戟沙場，所有的併購項目一種是胎死腹中，根本沒有成功。另外就是雖然併購成功了，但是往往受到被併購公司和他們政府的聯合矇騙，買了很多賠錢貨！比如華夏外匯投資公司花了二十億美元從摩根大通手裡買了一個名叫鐵石的對衝基金，當事的賬面資產是三十億美元，這幫小子以爲買了賺錢的東西。其實裡面都是複雜無比的衍生品金融工具資產，買到手以後，合約到期，虧了三十多億美元，全是虧給摩根大通的！本來的資產全部變成了負債！”
林驚風悲憤的語氣裡，還多了一絲自我嘲諷的味道。
範一偉聽得認真，這件事很秘密，但是，他也不是一般層次的人物，他倒是知道的。現在，他對曹平川和林驚風的話倒是半信半疑了。
“所以，1983年，我和曹平川就一直在秘密執行一個計劃，一個鑄造華夏經濟‘戰斧’的計劃，對了，他的代號就叫‘戰斧’計劃！我們要尋找一個華夏經濟的守護神！我們把我們的計劃彙報給了南巡首長，他很贊同。接着，我們尋找了更多的鷹派人物，加入了我們的陣營！比如國安局、軍方、金融系統的高層人員！全部是省部級以上官員，這些人都堅持鷹派和左傾的觀點！意識到華夏經濟安全問題，和產業戰爭和金融戰爭真正存在的一些人！反對新自由主義和不挖溝渠的開放的一些人！我們的計劃是，建議一個具有國際資本背景，但是在骨子裡絕對捍衛華夏經濟和金融安全的金融和產業的航空母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