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龔耀中和趙廣德在會議室裡說了什麼，只是趙廣德在兩人出來的時候，朝龔耀中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三天，我只給你三天，八萬塊缺一個子兒都不行。”
趙廣德留下這麼一句話後，轉身就走了。
龔耀中走到高慶普身前，說道：“高老師，我和趙丹父親談完了，但也只談到八萬塊，少一分都不行。”
高慶普說道：“那也少了兩萬塊錢呢。這事兒說到底，還是人家姑娘吃虧。你們家出些錢，也應該。”
龔耀中嗯了一聲，說道：“您剛纔說，學校能給出三萬是吧？”
高慶普點了點頭。
龔耀中說：“那就還差五萬。”
高慶普遞給他一根菸，說道：“你家能拿出來多少？”
龔耀中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龔老師，不怕你笑話，我家連五千都拿不出來。”
高慶普不說話了。
龔耀中說道：“所以我尋思着，您能不能幫着再和學校說說，再幫幫我家。”
高慶普說道：“三萬塊錢，是學校的底線了，這還是看在龔明是華清燕大的苗子的份上。學校經費也有限，再多...難。”
龔耀中說道：“那我知道了，高老師，您儘量和學校說和說和吧！我得先回老屯籌錢去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板凳上的龔明媽，一句話都沒說，轉身走出了警局，朝老屯一步一步走去。
另一邊，在春城的許志良，也終於和譚雄見面了。
譚雄看到許志良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辭職了！
許志良沒想到譚雄這麼光棍，愣了一下伸出手道：“歡迎你！”
譚雄和他握了握手，說道：“我隨時可以投入工作，我希望越快越好。”
許志良說道：“不要急，磨刀不誤砍柴工。有些事情，我們還是在開始就定好。”
譚雄點了點頭。
許志良斟酌着話語，緩緩說道：“兩個事情，今天要定下來。”
“第一，你的待遇和分紅問題。”
“第二，我關於便利店的一些設想和執行問題。”
“先說第一點吧，關於你的薪水和分紅，有什麼想法？”
譚雄緩緩攪動着身前的咖啡，笑道：“我想許先生會給我一個配得上我能力的待遇。”
許志良打了個響指，說道：“很好。那我就直說了。”
“第一家店面開業初期，我給你五千塊一個月，便利店年底純利潤的百分之十，作爲你的分紅下發給你。”
“你根據便利店的經營情況，以及春城的市場情況，給我做一份2000年發展規劃出來，我要看。”
“如果今年便利店可以發展到五家，你的月薪漲到一萬，五個門店年底純利潤的百分之八，作爲你的分紅下發給你。”
“往上繼續增加，年底門店增長到十家，你的月薪漲到一萬六，十個門店年底利潤的百分之六，作爲你的分紅下發給你。”
“最後，如果在今年增長到二十家，你的月薪漲到三萬，二十個門店年底利潤的百分之四點五，作爲你的分紅下發給你。”
“四點五是一個底線，後面不會再降，這將成爲你後面持有的公司內部股權。”
“但是，我開便利店的初衷，利潤是一方面，但我更看重的是便利店所能帶來的現金流。所以發展可以，但一定要量力而爲，不可好高騖遠，拔苗助長！”
“根基，一定要打勞！”
譚雄在心中粗算了一下，便利店肯定是開在人流密集的高校或商圈附近，做得好的話，一個月的利潤少說都得兩萬，那麼一年下來就是二十四萬，百分之十就是兩萬四。
如果十家呢，一年下來就是二百四十萬，百分之六就是十四萬四！
如果二十家...
譚雄知道，許志良這是對技術入股的一種模仿，達成目標，則兌現股權和分紅。達不成，不好意思，什麼都沒有。
這同時也把便利店的業績、利潤和譚雄的收入直接掛鉤，讓他不得不爲了便利店的事情，嘔心瀝血，當牛做馬。
“冒昧問一句，許先生今年多大了？”譚雄笑道。
許志良算了算，說道：“過完年就二十一了，毛歲。”
“那就是才二十週歲。”譚雄感慨道。
“真年輕啊！”
許志良笑了笑，說道：“譚經理對我說的，可以接受嗎？”
譚雄笑道：“看來我這就要準備好，給你許先生當牛做馬了！哈哈哈！”
許志良也跟着笑了起來，說道：“看將來吧，等我們做大之後，譚經理的股份不可能一直都是百分之四點五。但我必須在保證我絕對控股的情況下，留出一部分，給未來的其他高管、店長甚至優秀員工。”
“便利店這個東西，理念之外，就是人才最重要了。而在我的設想中，未來每一個店長，都是我們的人才。”
“如何保障他們在枯燥的工作中不會漸漸失去熱情而消極怠工，我認爲崗位晉升機制和股權激勵制度是兩個很好的解決辦法。”
譚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許志良繼續說道：“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說第二點了。”
譚雄嗯了一聲，示意許志良繼續。
許志良說道：“上次我們聊天的時候我說過，便利店針對的消費羣體和大超市是不同的，所以關於便利店的經營方式，以及利潤側重點，我有一些設想。希望你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其他方面，我不會過多幹涉你。”
譚雄坐直了身子，知道接下來許志良說的話，代表了他內心最深處的經營理念，自己必須要認真聽。
許志良一邊在腦袋裡回憶着前世那個在華爲研發基地開了一家Seven Elven的哥們和自己說過的話，一邊斟酌着說道：“首先，我們的便利店不可能做到像大超市那樣，貨品全而多，我們的單店體量決定了我們只能選擇其中的一部分。”
“也就是你上次說到的，Get what you forget。”
“所以，我第一要說的就是我們的商品。便利店裡，以吃喝爲主，其他的雜貨佔比不能超過百分之十五。”
“第二，貨架擺放能少就少，商品擺放能密則密。不要讓客人一進來覺得，哇，你們這裡好擁擠，人在過道里走都會擔心碰掉商品。”
“這點你一定要注意。”
“第三，商品分區擺放，你要在一開始就做出所有商品的SKU，按照月度統計各個SKU的銷售和利潤情況，做出分析。銷量多的我們就多進些，銷量少的就少進些。”
“第四，收銀臺能做多長做多長，上面擺放一些小吃，比如茶葉蛋、熱包子、關東煮等等。”
“第五，工作時間要24小時，夜班人員可以考慮發放夜班補貼。當然春城這個地方，後半夜基本就沒什麼人了，具體執行的工作時間，我們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再調。”
“最後，也是對第一點的補充。吃喝的吃裡，我們要做熱食和水果。”
“水果你知道的，都是十塊進二十出，一倍的毛利。但是你要注意，我們不做那種上稱的散裝水果，所有進店售賣的水果，必須都是打好精緻包裝，貼好包含重量、單價、總價和保質期在內的價籤的。”
“還有就是熱食，這個很重要，你要想辦法找找這方面的供貨商。後面等資金充裕後，我也會考慮咱們自己建廠。但是前期，還是要靠別人提供。”
“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有沒有什麼問題。”
譚雄微微皺着眉，在腦袋裡消化着許志良說的這些話。
良久，他纔開口問道：“這些東西，你都是怎麼想出來的？”
許志良笑了笑，他當然不會說這是前世自己那個開7-11的哥們和自己閒聊時說的，他只是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天才存在的。”
譚雄無奈地笑了笑。
他伸出手，和許志良握了握，說道：“看來，許先生這份薪水，還真不好拿。”
許志良笑了笑，說道：“還有一點我忘了說，我們的便利店必須要有自己的設計風格，而且以後每家門店的設計風格都必須統一。細節上允許有自己的調整，但整體風格必須一致。”
譚雄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然後他問道：“我們便利店的名字？”
許志良笑了笑，說出了兩個單詞：Seven Color，七彩便利店！
我們的宗旨就是：願你的生活，如彩虹般七彩繽紛！
譚雄輕輕地拍了拍手，表示自己對這個名字的支持。
許志良說道：“最近我會安排工程隊開始裝修，你也可以開始着手聯繫各方面的供貨商了，尤其是我說的鮮食方面，可能不太好找。”
譚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我今天就開始辦。”
“那等我拿到營業執照後，我們就籤合同。”
譚雄點了點頭。
兩人又聊了一些細節後，盡歡而散。
...
另一邊，靠一雙腿走回老屯的龔明爸又找上了許文方。
說明來意之後，老嬸在後面隱晦地踢了老叔一腳。
龔明爸看見了，但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低頭一口一口地抽菸。
許文方說道：“我也就實話實說了，耀中。先不說你兒子這事兒犯的下作，單說我把錢借給你了，你拿啥還我？”
“都在一個村裡住着，誰不知道誰啊？我這五萬塊錢拿給你，那就是有去無回，你讓我怎麼借？”
龔耀中吧嗒了一口煙，說道：“文方，你說的是，你老哥我是個沒本事的，但我兒子不一樣啊！只要他考出去了，將來畢業參加工作後，這點錢還不是分分鐘就還上了。”
“這點錢？”老嬸忍不住插話了。
她說道：“隔壁村老孟家那孩子，也考得是重點大學，當初考上的時候那叫一個熱鬧，老孟家光鞭炮就放了五萬響！”
“現在呢？過去七八年了，在燕京處個對象想結婚，買房子錢都得回來讓他爸媽想辦法！咱也沒看見他掙着啥大錢。”
龔耀中急着說道：“我兒子和孟小子能一樣麼！他可是華清燕大的苗子！”
許文方把菸屁股按在菸灰缸裡，說道：“耀中，我真幫不上你。我是賺了點錢不假，但也沒富裕到能拿五萬塊錢打水漂的地步。你回吧！”
“文方啊！”龔耀中噗通一聲又跪下了，許文方趕緊站起來閃到一邊，說道：“你這是幹啥！你起來！都是一個村裡住的，這像什麼話！”
龔耀中抓着許文方的大腿，說道：“文方啊，都說孩子是爹媽的討債鬼。老哥是窮，可老哥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掉進火坑，不往出拉他啊！”
龔耀中一個大男人，是鼻涕一把淚一把，說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可在剛進兩千年這會兒，五萬塊錢，那可真不是一個小數目。許文方現在將將也有百來萬的身家，可他是長窮乍富，雖然爲人仗義，但也不會借這種明顯要不回來的錢。
所以任憑龔耀中怎麼說，許文方就是不鬆口。
最後是奶奶從屋外進來了，跟許文方說：“文方，都是一個村裡住的，能幫就幫吧！”
“謝謝老嬸，謝謝老嬸！”龔耀中趕緊轉身，就要朝奶奶磕頭。
老嬸卻說道：“媽！今兒這個頭一開，以後還不得家家戶戶都來咱家借！這個三千，那個五千的，再厚的家底也被掏空了。”
奶奶扶起龔耀中，然後坐在炕沿上說道：“事情關係到孩子，咱得幫。但是耀中，你也得寫個借條出來，你家孩子四年後畢業了，這錢必須全還上。”
“否則，文方想怎麼辦，我也攔不住。”
“該寫，該寫！”龔耀中連連點頭道。
“文方！當年你三歲那會兒趕上饑荒，要不是你龔大爺給了咱家三斤棒子麪，沒準你和文東就餓死了！”
“今天這事兒，就當報了當年的恩情了！聽媽的！”
小時候的事兒許文方哪還記得，但奶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只好說道：“你給我寫個借條，按個手印，然後我給你拿錢。”
等龔耀中寫好欠條，簽字按了手印之後，許文方把欠條遞給老嬸，說道：“去取錢。
老嬸沒好氣地一把拿過欠條，重重地把門一摔，不一會兒，拿回來五沓大團結，往許文方懷裡一甩。
許文方找了兩張報紙把錢一包，說道：“拿着吧。”
“謝謝，文方！謝謝！你放心，這錢我就是頭拱地，我也指定還你！”
許文方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人。
龔耀中千恩萬謝的走了，只是許志良還不知道事情發展到最後，竟然是自己老叔拿錢幫龔明平了事情。
等他知道之後，不知道會不會感慨世事輪迴，因果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