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丹和郎哥就坐在派出所的辦公大廳裡,聽見高慶普風風火火的聲音後,趙丹心裡一片冰涼。
雖說今天是洪天存和自己做局在先,但就算沒有這個局,如果是其他女生和洪天存去了小旅館,洪天存想用強的話,她們也反抗不了。
而高慶普一來就信誓旦旦地要給事情定下基調,可見這些自詡公平的老師心裡,那桿秤有多偏了!
接待高慶普的警官還沒有說什麼,一旁的郎哥已經站起來了,對高慶普大大咧咧地說道:“這位老師,俗話講,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身爲一個老師,一進來不是先問候人家受害的小姑娘怎麼樣,反而先爲你學生開脫!這不是一個老師應該做的事情吧!”
高慶普看了他一眼,問身前的警察道:“這位是?”
郎哥說道:“我是旅店老闆!當時人家小姑娘的求救聲,整個旅店的人都聽得到!”
“我進屋的時候,你那個好學生正一絲不掛地撕人家姑娘衣服呢!”
高慶普聞言胸口劇烈起伏了起來,他在屋裡四下看了兩眼,找到了披着軍大衣,坐在那裡哭泣的趙丹。
他幾步走過去,卻被趙丹旁邊的女警攔了下來。
“這位老師,女孩現在受到了刺激,我不希望你再來刺激她!”
高慶普點了點頭,他說道:“我只是想問問,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的學生我清楚,那一直是一個名列前茅的好孩子。”
“那高老師您的意思是,學習好就是人品好是吧?”趙丹突然擡起頭來問道。
她眼睛紅紅的,原本還是裝出來的,此時卻有七分是真的。
“所以您的好學生就不會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來是吧?所以我們這種學習不好的學生在您眼裡被傷害都是誤會是吧?他們永遠都是對的我們永遠都是錯的,我們就該被區別對待是吧?”
趙丹三個連問,讓高慶普沉默地說不出話。
他斟酌着話語,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龔明真的做出了什麼錯事,那麼法律該怎麼懲罰他我都認!我只是希望警方能夠調查清楚,不要...”
趙丹一把脫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軍大衣,大衣下面是被龔明撕爛的衣服。
“高老師,這都不叫證據,那什麼叫證據?”
郎哥心裡默默地爲趙丹的演技點了個贊,他哪裡知道,趙丹只是替所有因爲成績不好而被老師另眼看待的學生,吐出了他們的心聲!
她就是要藉此機會問一句,憑什麼!
女警趕緊替趙丹把軍大衣披上,高慶普在那一瞬間心裡一片冰涼。
趙丹繼續說道:“我是喜歡他,就因爲我不願意和他去小旅館,惹得他一直和我不高興。可就算我答應和他去了,凡事也該有個過程吧!”
“我沒準備好,他就要對我用強嗎!”
“你放屁!”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外面響了起來。
風風火火而來的龔明媽竟然是一路催促着許文方把二手桑塔納開成了迷你小飛機,二十分鐘就跑到了縣裡。
她大步往這邊走着,多年莊稼把式的她用力推開攔在身前的高慶普和女警,一巴掌扇在了趙丹的臉上。
趙丹被這一巴掌扇的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都被打蒙了。
郎哥也在心裡臥槽了一聲,趕緊過來攔着。
龔明媽彷彿瘋魔了一般,指着趙丹破口大罵道:“你個騷蹄子,臭婊子!年紀輕輕不學好你勾引我兒子!你都跟着他去小旅館了,你還裝哪門子清純你!”
“還告我兒子強X,明明是你這個不要臉的破爛貨主動往前湊的!我兒子他才十八,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能經得起你幾下撩撥!”
龔明媽用力地薅着趙丹的頭髮,同時又掄起巴掌朝趙丹的臉上打去。
她是個老莊稼把式了,那一身力氣,哪是高慶普和女警能控制住的。
最後還是郎哥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用力把她從趙丹的身上拉了起來。
他忍不住罵道:“我說你個老孃們是瘋子是吧?上來不問青紅皁白的就給人家姑娘一頓打?你兒子強X你還有理了是吧!”
龔明爸上來一把推開郎哥,還想動手,但見郎哥那一臉兇相又有些害怕地縮了回去。
龔明媽推開圍上來的警察,坐在地上就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薅頭髮。
“哎呀我的媽啊,沒天理了!警察打人了!”
“還冤枉我兒子!你們這是要起冤獄啊!我不活了,我今天就撞死在這兒得了!”
幾個警察雙手叉腰,胸口劇烈欺負着,明顯是被龔明媽氣得不行。
停好車後剛走上來的許文方見狀皺了皺眉,走上前去。
“起來!在派出所撒潑,你也不看看這是地方!”
他看向一旁的龔明爸,說道:“把你媳婦兒整起來!”
龔明爸和幾個警察伸手去扶,卻被龔明媽伸手拍開,她擡起頭朝許文方吼道:“這有你啥事兒!敢情關在裡面的不是你兒子,你不心疼!”
“哎呀我的兒子啊!我告訴你們,你們應該把這個小婊子抓起來,一定是她勾引我兒子的!一定是!”
女警走到趙丹身旁,輕聲對她說道:“我扶你去會議室坐一會兒吧,這邊其他的警察叔叔會處理好的!”
趙丹彷彿一具行屍走肉般點了點頭,在女警的攙扶下往會議室走去。
路過龔明媽身邊的時候,卻被她一把撲上前去,抱着趙丹的腿不讓她走,被逼急了,竟然張嘴就朝趙丹的小腿咬了下去!
許文方推了一下龔明爸,喊道:“你他媽是不是個爺們,把你老孃們拉開,跟人家姑娘使什麼勁!就這點能耐?”
龔明爸被自己老婆訓慣了,哪敢去拉扯自家撒潑的老孃們。
其他的警察也不敢太過動粗,龔明媽又下死口,趙丹的小腿上竟然已經流出血來。
郎哥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要上手,卻被許文方搶先一步。
他啪的一聲,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龔明媽的腦袋上,把她的腦袋打的一偏。
可她咬的太死,竟是把趙丹小腿上帶下一塊皮肉來。
趙丹疼的哭了出來,可是已經哭不出聲音了。
許文方看着一嘴血沫的龔明媽,突然覺得有些噁心。
對於裡邊那個一直是村裡驕傲的學習尖子龔明,也突然沒了賣人情的興趣。
他指着龔明媽說道:“就今天看你們公母倆這樣,你那個兒子也不能是個什麼好貨!平時在村裡就差把下巴擡上天了,村裡人沒看見哪個他能瞧得起的。”
“我今天從被窩裡爬出來給你們公母倆送過來,已經夠意思了!本來擔心你們倆不常來街裡,我在旁邊能幫襯着點。”
“結果就你現在這樣,你們倆自己在這待着吧!”
許文方說完,從兜裡拿出五百塊錢遞給趙丹,然後對她和她身邊的女警說道:“這倆玩意是我開車拉過來的,我也有一份責任。這點錢,麻煩您帶這姑娘去安城醫院看看吧!該消毒消毒,該包紮包紮,打針吃藥,大夫咋說,咱就咋辦。”
許文方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紙筆,寫下自己新買的手機號碼,說道:“這是我電話,錢不夠打我電話。”
他把紙片遞給那個女警,然後朝趙丹和善地笑了笑,撞開龔明爸,轉身走了。
一邊走,最厲害一邊嘟囔着什麼玩意兒!
龔明媽繼續坐在那裡大哭大嚎,撒潑打滾。
一時之間,在這安城小小的派出所內,醜相、惡相、衆生相,一時間被人看了個遍。
無論龔明媽怎麼撒潑,這裡都是派出所,沒有任何用處。
龔明還是在裡面接受問話,當晚被滯留在了所裡,等待後續調查。
龔明爸和龔明媽就賴在派出所裡,死活不走,連帶着把陪同的高慶普也怪上了。
“哼!不知道你這老師是怎麼當的,這麼大事兒都不知道!那女學生一看就是個狐狸精!騷蹄子!”龔明媽朝坐在一旁抽菸的高慶普冷笑道。
高慶普沉默着說不出話。
此時在他的心裡,已經信了趙丹的話。
尤其是許文方臨走前的那句話,更好像一根刺一樣扎進了他的心裡。
老話說三歲看老,有啥爹媽,就有啥孩子。
這話不能說百分百絕對,但也是十有八九。
再聯想到龔明之前來找自己打小報告,告發莫七彩的事情,高慶普一瞬間彷彿想明白了些什麼。
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那人說的沒錯。
可不管怎麼說,龔明都還是有着大好前途的,他縱然有錯,可也錯不至於毀了他一生的前途吧!
他出聲說道:“這件事必須想辦法私了,才能不耽誤龔明的前程。”
“如果人家姑娘一心要告他,一旦定罪,他這輩子就算完了。”
“你們現在在這兒撒潑是沒用的,剛纔又把人家姑娘得罪慘了,現在想想怎麼補救吧!”
龔明媽叫道:“憑啥?我兒子不是啥都沒幹成麼!就是把衣服撕壞了,我們陪她十件好了!”
高慶普也有些動氣了,他指着龔明媽說道:“你要還是這麼胡攪蠻纏,那就是害了你兒子!”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派出所!講法律和證據的地方!人證物證俱在,你胡攪蠻纏有用麼!有用麼!”
龔明媽氣得渾身都哆嗦了起來,她看着周圍的警察,一擡下巴,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今天把話撂這兒,我兒子要是被定罪不能參加今年高考,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們派出所門口。”
那個陪護趙丹的女警剛好進來拿鑰匙,聞言冷笑道:“那我們也不介意以妨礙執法的罪名,把你也關進去陪你那個好兒子幾天!”
“小王,注意態度!”一個老警察說道。
小王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她和趙丹剛走出派出所的時候,隱藏在陰暗角落裡一輛夏利車上的洪天存等人就看見了她們。
等她倆上了警車後,洪天存皺眉說道:“鴨子,跟上!”
鴨子沉默地發動夏利車,緩緩跟上了那輛警車。
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洪天存皺了皺眉,說道:“怎麼來醫院了?胖子,怎麼回事?”
胖子詫異地說道:“不能啊!我們都約好了,在龔明得逞前趙丹一定要喊出來,我們都在門口候着呢!”
“她絕對沒受傷!”
“沒受傷來什麼醫院!”洪天存低吼道。
看見洪天存那一臉吃人的表情,就連娘娘腔都不敢再亂說話,而是勸道:“存哥,彆着急,我們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洪天存點了點頭。
因爲怕目標明顯,他只帶了鴨子進了醫院。
趙丹小腿上的傷口還是挺嚴重的,醫生一邊給她處理傷口,一邊問道:“這是哪個熊孩子鬧的?都咬掉肉了!一個不注意就會感染!”
她給傷口處理好後,開了單子,對小王警官說道:“去一樓拿藥吧!”
小王接過單子,囑咐了趙丹幾聲,下一樓取藥去了。
洪天存朝一旁的鴨子使了個眼神,鴨子頓時會意地走進趙丹的診室裡,一臉驚慌地說道:“大夫,骨科在哪兒?我朋友說他骨折住院了,我找不到骨科在哪!”
“您幫幫忙,帶我過去吧!求您了!”
大夫說:“我這裡還有病人呢!你出去問護士!”
鴨子連連懇求道:“大夫,我現在已經暈了!耽誤不了您幾分鐘的!求您了!”
大夫沒辦法,對趙丹說道:“那小姑娘,你在這稍等兩分鐘,我馬上回來。”
鴨子剛把大夫引走,洪天存就閃身進了診室。
他問道:“怎麼回事?怎麼還受傷了?”
趙丹眼神有些空洞地擡起頭來看着洪天存,洪天存發誓,那一刻,他有些心疼。
趙丹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存哥。”
洪天存看到了她腿上的傷口,問道:“他咬的?”
“是他媽。”趙丹說。
洪天存頓時氣的就像是一頭見到紅布的公牛。
他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有些疼惜地揉了揉趙丹的腦袋,輕聲說道:“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們不會放過他的!”
“等我跟上了良哥,你畢業後來和我一起幹吧!”
趙丹搖了搖頭,看着洪天存,一邊笑,一邊流眼淚。她說:“不用的,存哥。我這也是拿錢辦事,你不必心疼我。”
“你快走吧,被王警官看見了不好說。”
洪天存知道此時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他從兜裡掏出了剩下的五百塊錢,還有自己攢下來的一百多塊錢,一股腦地全塞到了趙丹手裡,然後探頭往外看了一眼,見沒人就趕緊跑了。
趙丹攥着手裡的六百多塊錢,眼淚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