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文走到陸景桌邊的時候,臉上沉鬱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轉而換上一副熱情真誠的笑臉,放低姿態,自我介紹道:“陸少,你好。我是省水利廳廳長王志文。”
陸景就愣下了,打量着穿着黑色西裝,風度翩翩的中年人。眼前心說,原來你就是王志文。
陸景站起來,矜持的和王志文握手,“王廳長,你好。”他倒不是給王志文面子站起來,而是他不習慣別人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說話。
握手之時感覺到陸景的手毫無力度,王志文心裡就有些發苦。顯然陸景的態度有些冷淡。想想也是,任誰的女人被人當面盯着看,心裡都會不舒服。
王志文身體微彎,賠笑道:“陸少,下面的人冒犯你了,我管教不嚴…”
陸景擺擺手,打斷王志文的話,“王廳長,你說錯了,不是得罪我,是違反了麗都酒店的禮儀規定。”
邵秋蘭聽得一笑:這傢伙,居然找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擺譜。貌似,很有說服力呢。
王志文錯愕的看了陸景一眼,立即就順着陸景的話說道:“恩,是違反了麗都酒店的禮儀規定。”說着,又懇切的笑道:“陸少,小周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你看能不能給他個機會,讓他在樓下爲這位女士擺幾桌酒道歉。”
擺酒只是這麼一說,他要表明的是他誠心道歉的姿態。混跡官場多年,他深知有時候態度比做什麼更重要。
陸景拿起咖啡慢慢的喝了一口,笑了笑。道:“王廳長,我剛纔在字條上寫的很清楚了。”
王志文愣住。就有些明白了,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淡去。點點頭,道:“我知道了。”說着,轉身離去。
他以廳長之尊給周謀業求情,如此放低姿態陸景還是這樣的態度,實在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免得平白給人看輕。
他相信陸景肯定知道他想去江州的消息,或許此刻陸景並非只是借題發揮那麼簡單,抑或包含着不贊成他去江州的敵視態度。
一個小時候後,周謀業忑忑不安的在駕駛座上看着臉色陰沉着坐進車裡的王志文。轉過身,結結巴巴的道:“王…,姐,姐夫,我,我願意去道個歉…”
一個小時前,王志文被迫帶着他出了十四樓的咖啡廳。那位羅總邀請王志文在麗都酒店的二樓下午茶區坐到現在。他則是一直等在停車場的車裡。
王志文憎惡的看了周謀業一眼,厲聲道:“道歉?人家稀罕你道歉?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明天你不用跟着我了。”
剛纔雖然和羅位忠聊得不錯。羅位忠話裡也透漏宋書記很看好他,但是他直覺這次去江州的運作可能要黃了。
周謀業嘴巴張了張,諾諾的說不出話,看王志文的臉色顯然是無法挽回。沮喪的開車載王志文離開徐華路麗都酒店。心裡懊悔的情緒猛烈的涌上來,他都恨不都抽自己兩耳光纔好。
看到正廳-級的幹部都被陸景毫不猶豫的剝了一層“臉皮”,趕出咖啡廳。徐希章忐忑不安的走到陸景桌前,說明剛纔處理事情的考慮。“景少,我是想…”
陸景擺擺手。溫言道:“沒事了,你忙你的。”
他好不容易擠出時間來和邵秋蘭喝咖啡,那裡有空聽下面的人囉嗦。作爲酒店經理徐希章的應對沒什麼大錯,他也不是非得把徐希章給撤換掉。
看着如蒙大赦般離去的酒店總經理,邵秋蘭扶着眼鏡,嫣然笑道:“沒看出來你挺威風呢?我要是公司裡說我以前可以揪着你的耳朵訓你,不知道有沒有人信啊。”
陸景就笑,“姐,你現在也可以揪着我的耳朵訓我。”
邵秋蘭笑着白了陸景一眼,道:“現在哪敢啊。一不小心會被你開除出公司了呢。”
說着,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輕聲笑起來。
陸景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小雪,回憶道:“姐,還記得江州大學的那家星光咖啡嗎?那時候你來給我說你室友簡思英的事,等你說完,我當時很想留你再坐一會,都不知道怎麼和你說。”
邵秋蘭烏黑晶瑩的眼眸凝視着陸景,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道:“我記得那天上午的陽光很好,有風從窗戶裡吹來,安靜悠然。”說着,又感嘆道:“陸景,現在我們倆似乎都忙了很多啊,再沒有那時候的心境了。”
陸景笑道:“哪有。是我忙了許多。你接下來的工作可是很清閒的。姐,星光咖啡因爲南陽街這裡的酒吧、咖啡館興起,虧損嚴重,我聽何夢明說好像老闆在店面上貼了告示,準備轉手。我倒是覺得它那裡的西式簡餐很有特色,就這麼倒掉可惜了。你要是有空的話,我盤下來你幫我照看。”
邵秋蘭道:“你啊,總是這樣爲了感覺亂來。是不是哪天四中倒閉了你也要接手?”
陸景笑道:“爲了留住那份美好的回憶,每個月虧損一點也不是什麼大事。”
邵秋蘭淺笑着嘆口氣,道:“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啊。那你盤下來,我平常有空了幫你照看。”
陸景大部分時候都是成熟、穩重、讓人信賴的,偶爾流露出的一些天真的想法讓他身上有種溫馨而明快的感覺。
財富與權勢沒有讓他變得飛揚跋扈,也沒有讓變得他庸俗陰。他身上成熟內斂,明快清新的氣質渾然天成。這大概是他最具的魅力地方。即使不是戀人,做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也會感覺非常舒服。
陸景笑着點頭,道:“那行,我待會給雨綺說一聲。爭取年前盤下來,年後我們回到江州就可以在裡面坐着閒聊了。”
邵秋蘭莞爾。道:“你做事還是那麼風風火火的。”
晚上在麗都酒店裡吃了晚餐,陸景和邵秋蘭坐車回南陽街的南園別墅。若柳絮飛揚的小雪下個不停。從車窗外向外看,白皚皚的一片,叫人有一種世界清淨的錯覺。
南園別墅裡冷冷清清的,客廳的流蘇水晶燈未開之前,窗外白雪的微光反射進來令人感覺到雪夜的清寒寂靜。
開了燈和空調,陸景和邵秋蘭一起動手從櫃子裡找出沒有溼氣的被褥換上。陸景抱着枕頭放到法式大牀上,看到邵秋蘭跪在被褥上抹平牀角的淺灰色的格格情風格的牀單,那黑色的鉛筆褲勾勒出的美妙臀-部曲-線讓他呼吸都爲之一緊。
邵秋蘭沒回頭,笑道。“怎麼了?馬上就好了。我待會再去鋪客房的牀。冬天太陽小,鐘點工幾天前鋪的牀都沒法睡。”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陸景的大手按在了她的臀上。接着,陸景低頭吻着她的嘴脣。
邵秋蘭嚶-嚀了一聲,生疏而熱情的迴應着。感受着陸景灼熱的鼻息,她精緻無瑕的臉蛋上慢慢的染上一層紅霞。
臥室裡的法式大牀突然的顫抖了一下,陸景和邵秋蘭雙雙和衣倒在被褥上。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
在陸景和王志文在徐華路麗都酒店見面的兩天後,楚北省委大院裡傳出一則消息。在一次例行的碰頭會之後,宋書記向趙省長提議由省水利廳廳長王志文擔任江州市市長。結果趙省長斷然拒絕。最終兩人兩人不歡而散。
接着有消息靈通人士打聽到,以楚北省委名義上報給中組-部的江州市市長人選是現任江州市常務副市長周平。
融雪的天氣十分寒冷,一輛黑色的奧迪駛出省水利廳的辦公大院,前往楚北國際大酒店。
車內。王志文臉色憤然的一支一支的抽着煙。放在手包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王志文拿出手機看了看號碼,又把手機放回到包裡。
是顧玉成的電話。他不想接。他現在都快恨死那個傻不拉幾的周謀業。順帶的看顧玉成也不爽。
江州市一間房子的客廳裡,顧玉成看着手機。輕輕的嘆口氣,對正焦急的看着他的表姐搖搖頭。
當初他想着搭上王志文的線謀求進步。現在王志文沒能來江州,這自然一切休提。
聽說佔偉濤要外放漢寧區常委副區長,相比之下,他這個前市委書記秘書外放的職位就太寒酸了。相形見絀啊!
王志文到了楚北國際大酒店,輕車熟路的到了1502號房間門前,敲了門,推開門進去。省政-法委書記曹爾智正在沙發上品茶。
曹爾智不滿的看了臉色不愉的王志文一眼,道:“坐下來喝杯茶,靜靜心。”
王志文耐着性子坐下,喝了半杯茶,終究還是沒忍住,抱怨道:“曹書記,省裡對江州的幹部任命也太草率了。”
曹爾智輕輕的一笑,道:“怎麼說?”
王志文憤恨的道:“鬱書記既然已經是江州市委書記,省裡爲什麼還要推薦周平擔任江州市市長?搞清一色是要出問題的。”
曹爾智臉沉下來,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手邊的茶几上,罵道:“屁話。狂妄,無知。都是黨的幹部,什麼叫‘清一色’? 你王志文堂堂一個正廳-級幹部說出這麼幼稚的話,還有沒有點政治覺悟?”
王志文辯解道,“曹書記,我…”
曹爾智擺擺手,道:“對省裡的安排,你要理解。想不通也要理解。”
王志文低頭,沉默的抽着煙。他這次運作江州市市長,整體上來講可以叫做“渾水摸魚”。因爲他寄希望於各方的妥協而後彩頭落在他頭上。
事實上,他前期也運作的比較成功,就是前些天在徐華路麗都酒店裡得罪了陸景。這恰恰是他心裡一口氣難平的地方。看起來似乎是得罪陸景,到手的市長帽子就飛了,這讓他如何能理解省委的決定。
曹爾智嘆了口氣。自師書記離開楚北後他們這些師派幹部也不容易。說起來,王志文也是幹部隊伍裡的佼佼者。
曹爾智決定點點王志文,免得他鑽到牛角尖裡去了,“鬱部長不會擔任江州市委書記,你看不明白嗎?所以,周平的任命是理所當然。”
王志文啊一聲,十分詫異的擡起頭看着曹爾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