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鐵了心要將工廠搬走。
汽車工會鐵了心不信李衛東會把工廠搬走。
雙方壓根就尿不到一個馬桶裡，談判自然就無法繼續，只能繼續走上拖延的老路。但是雙方有一點還是很一致的，他們都認爲自己肯定能耗過對方。
李衛東返回國內以後，新廠區的施工方案便遞到了李衛東面前。
李衛東望着施工計劃書，一臉不滿的搖了搖頭。
“時間還是太長了，我要求五個月之內，必須完成工廠的建設！再花一個月完成設備安裝調試，等於是用半年時間投產。”李衛東開口說道。
負責建廠的是東山地產總經理馬濱，他一臉苦澀的說道：“董事長，五個月真的不太可能，按照現在施工方案，七個月完成主體工程，時間上就已經很緊張了，各個項目組恐怕得24小時不停工才能做得到。要是提前一個月，或許有機會，提前兩個月，根本完不成！”
“事在人爲嘛，告訴各個項目經理，項目完成，驗收合格以後，立馬結算工程款，一天也不會拖延。另外增加一個超前完工獎勵，每提前一天完工，我額外給獎金！”李衛東毫不猶豫的說道。
“董事長，那樣的話，建廠的預算會增加一大筆！”馬濱馬上提醒道。
“我現在要的是速度，保證質量的前提下，越快完工越好！”李衛東說着又沉吟了幾秒，隨後接着說道：
“這一次的工程款，我們不拖到年底，馬上結算。一會兒我給銀行打招呼，運十個億的現金去項目指揮部，就擺在那裡給各個項目經理看，順便告訴他們，完成一個項目，咱們就當場發錢！”
半年時間見一個汽車工廠，如果連基建狂魔都無法做到的話，就沒有人能夠完成了。
……
張經理將車停好，遠遠的望着兩輛武裝押運的車輛停在門口，他還以爲是來錯了地方，但又看了看掛着的招牌，的確是捷豹路虎新工廠的建設指揮部，這才放心大膽的走了進去。
等了小片刻，張經理終於見到了東山地產的總經理馬濱，稍加寒暄後，兩人便談起了項目。
“馬總，這個項目交給我們公司，我們絕對能保質保量的完成，只不過這個工期實在是太短了，三十天完成整個項目，就算是我們二十四小時兩班倒，也完不成啊！還希望馬總能夠在工期方面寬限一下。”張經理小心翼翼的說道。
“別的都好說，唯獨時間寬限不了。”馬濱笑着說道。
“馬總，您這真的是爲難我了。”張經理開口說道。
馬濱則接着說道：“這次項目工程款，我們可以現結，工程結束就給你，不用等到年底。這樣三十天能完成了吧？”
聽到工程款可以現結，張經理心中勐地一喜。
建築行業催要工程款，向來是施工方最大的難題。中國的施工方能在最苛刻的環境下完成工程的建設，卻未必能在最舒適的辦公樓裡要到工程款。
建築行業跟其他行業不同，施工過程中往往都是施工方先墊付一部分資金，等工程建了一部分後，開發商再付款。很多時候項目都完成了，甚至樓盤都賣完了，開發商還欠着施工方一大筆錢。
而項目開發商對於工程款都是能拖就拖，能欠就欠，痛快給錢的真沒有幾個。這些人連銀行的錢都敢欠，別說是欠你一個施工方的了。
所以每到年底的時候，都能看到施工企業到處找開發商要債。運氣好的呢能給你結算一部分，運氣不好的一分錢都不給。
若是能在每年的年底，將上一年度的款項給結算完，這絕對是良心開發商，每個施工方都求着跟這種開發商合作。
項目一完成，就能馬上結算工程款，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對於施工企業而言，爲了能夠馬上拿到工程款，多派些人力，提高工程進度，完全不是事兒！
不過張經理也是建築行業的老油條了，馬上結算工程款這種承諾，他也見過很多，可真到工程完成的時候，有幾個會痛痛快快給錢的？還不是得一拖再拖。
至於白紙黑字寫在合同上這種事情，在建築行業根本就沒用，就算有合同，開發商就是不給錢，施工方也沒有辦法。
走法律途徑，隨隨便便也能拖個一年半載，最後法院判定開發商給錢，這時間也拖過去了，雙方還撕破了臉，以後別指望再有生意上的合作了。
所以對於馬濱現結工程款承諾，張經理只是微微一笑，壓根就不相信。
都是幹建築的，誰還不是個老騙子，空口白話這種東西，怎麼可能相信！
馬濱彷彿是看出了張經理的疑慮，他接着說道：“張經理，我可沒有騙你，工程款都運過來了，就看你們公司有沒有本事拿走了。不信的話，我帶你到後面看一看。”
馬濱說着便站起身來，帶着張經理向後面的房間走去。
房間周圍，有好幾個身穿制服，頭戴鋼盔，手拿槍械的男子正在巡邏，仔細一看這些人的臂章，都寫着“武裝押運”這幾個字。
看到全副武裝的押運員，張經理心中不免有些緊張，他跟在馬濱身後，走進到了房門口。
房門打開，張經理探頭望去，只見房間內竟然有一座人民幣堆成的紅色小山！
這就是李衛東派人運來的十億現金。
“我的乖乖！你這是把銀行給搬來了！”張經理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他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是搬空了幾家銀行的現金庫。”馬濱微微一笑，趁着張經理還沒有回過神來，接着說道：“張經理，你都看到了，這些就是我們準備的工程款，你負責的工程完工，驗收合格後，立馬來這裡領錢，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還給現錢啊！”張經理是在問馬濱，又彷彿是喃喃自語。
工程款的結算，除了結算時間之外，結算方式中也有很多門道，而給現款絕對是一種最良心的支付方式。
開發商不想直接給錢，就拿其他東西抵債，比如用房子抵債，用車子抵債等等。
一套房子，市價是100萬，開發商說這套房子抵債120萬，直接白嫖了20萬。
再比如一輛帕薩特，花了二十萬買的，開了六七年，還值10萬塊錢，但是在抵工程款的時候，開發商說這是20萬的帕薩特，所以就得抵債20萬，折舊又被白嫖了。
更多的時候，是工程款加實物抵債的方式，欠你一百萬，給你八十萬工程款，再抵給你一輛二手帕薩特，抵二十萬。你要的話就收着，不要的話八十萬工程款和車都沒有。
這個時候施工方是要還是不要？要的話，擺明了得虧錢，不要的話，那就什麼沒有了。所以施工方大概都會選擇要。
施工方在計算成本的時候，當然也會將這些因素計算進去，要不然自己就虧本了。如果運氣好，真的遇到一個肯給錢的主兒，那就意味着這單工程會有更多的利潤。
如今東山地產肯給全款，張經理當然像是撿了大便宜一般。
而馬濱則又遞過來一塊大蛋糕：“張經理，你負責的這個項目，三十天工期，如果每提前一天的話，我再多給你三百萬的獎勵！”
“提前一天就有三百萬！”張經理徹底開始心潮澎湃起來。
如果換成其他人這麼承諾，張經理恐怕還是不會相信的。但如今有十個億堆成一堆小山，擺在張經理面前，瞬間將張經理的信任度拉滿。
建築這一行，什麼都可以不信，但是得信錢！
十個億的現金擺在面前，任誰都無法保持理智。
跟馬濱告辭後，張經理回到了車上，然後立馬撥通了手下的號碼。
“讓第二、第三和第六施工組的人，把手頭的工作全都停下來，所以施工隊都到捷豹路虎工廠這裡集合！我們優先完成這個項目。
我當然知道他們都有工程還沒做完，但是東山地產現錢結算工程款，咱們不得緊着給錢的主兒伺候！那些拖欠工程款的項目，就先停一停吧！
另外讓各施工隊長告訴那些包工頭，這個工程，咱們公司也是給他們結現款，讓他們有多少本事，全都拿出來。咱們這次要提前三天，哦，不，是提前五天完成這個項目！”
……
一個個項目經理，被馬濱帶着看了那堆成小山般的鈔票。
項目建設指揮部放着十億現金的消息也很快傳開，
從項目經理到施工隊，再到包工頭，最後到了一線的農民工，很快便都知道，甲方運來了十億人民幣，給項目進行現場現款結算。
當然也有很多人不相信，畢竟在這一行，項目完成以後馬上結現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資深的包工頭幹了十幾年的工程，都未必在工程完成後就能見到現款。
建築公司的會議室中，張經理正向各個施工隊和包工頭分派任務。
“張經理，你說着項目提前完成有額外獎金，這倒是不稀奇，以前我也接過這種趕進度的工程。可工程結束馬上結現款，我怎麼就覺得挺玄乎的啊！”一名包工頭開口說得。
“老劉，你還別不信，這項目款，我都已經見到了。”張經理擺出一副牛掰哄哄的樣子，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然後從中找出了一張照片。
“給你們長長見識！”張經理說着，將手機遞給了姓劉的包工頭。
包工頭接過手機低頭一看，忍不住驚呼一聲：“我的乖乖，這麼多錢！”
手機上正是張經理跟那十億人民幣的合照。
此時智能手機雖然還沒有普及，但是手機拍照的功能早已出現，像素遠不如今天的智能手機，還是能把照片拍清楚的。
普通人是沒有機會見到十億現金的，好不容易見到一次，自然得拍個照留念，日後也可以拿出去吹吹牛，所以那日張經理便跟拿鈔票山來了個合影，今天正好拿出來，震懾一下這些包工頭。
只聽張經理接着說道：“這是十個億的現金，就擺在項目指揮部呢，我親眼所見！旁邊好幾百個武警守着，手裡全都拿着傢伙呢！”
現場當然沒有幾百個武警，只有幾十個押運員，張經理故意把話說的有些誇張，也是爲了讓衆人相信。
手機被包工頭們傳來傳去，大家都看到了照片，有圖有真相，原本不相信的人，也都相信了。
“要是真的能夠馬上結現款的話，我得去買個行李箱好裝錢！”
“別忘了，提前完工還有獎金，得買個大點的。”
“頭一次遇到這麼有良心的甲方，一會我就回家收拾行李，這個月就住在工地裡了！”
“有道理，就衝完工就能結算，就值得在工地上住上一個月！”
……
諾伍德-傑威爾來到了梅南德茲議員的辦公室。
兩人稍加寒暄後，梅南德茲便開口問道：“貝姆赫爾工廠的資方，有沒有在聯繫你？”
“目前還沒有。”諾伍德-傑威爾搖了搖頭，接着說道：“不過我相信，他們耗不了多久了！”
“我這邊倒是收到了一個消息，捷豹路虎已經向中國官方提出申請，將要在中國設廠，地點就是在中國的商業中心長三角地區。他們是真的有計劃，將工廠搬走，我們要不要適當的降低一些條件。”梅南德茲一臉嚴肅的說道。
諾伍德-傑威爾眉頭一皺：“據我瞭解，中國是不允許汽車企業獨資建廠的，必須要跟中國本土的汽車企業合資，而且外資的持股比例也不能超過50%。”
“捷豹路虎的確找了一家名叫BYD的企業合資，他聽說巴菲特很看好這家企業。”梅南德茲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捷豹路虎連合資方都找好了，看起來他們的確是早有預謀打算將工廠搬走。”
諾伍德-傑威爾思量幾秒，開口問道：“您是什麼時候得到的這個消息？”
“當地的地方政府是在本週一，遞交了建廠的申請，據說中國的官方很重視，也很歡迎汽車企業投資建廠，所以馬上就進入到了項目審批的環節。”梅南德茲又將大致的細節介紹了一遍。
一家豪華品牌的汽車企業落戶肯定是瞞不住的，這種招商引資項目對於當地也是利好消息，很多公開的渠道都能瞭解到相關情況。而美國的情報系統又是獨霸天下，梅南德茲想要了解到一些信息並不困難。
聽完梅南德茲的介紹後，諾伍德-傑威爾反倒是鬆了一口氣，他開口說道；“就算是資方真的打算將工廠搬走，這也纔剛剛進入到項目審批環節，這種項目的審批，怎麼也得大半年吧！就算是項目審批完成，接下來還有規劃、徵地、建廠等一系列的環節。
別的不過，光是土地的規劃和徵地，最快也需要三年的時間，所以短時間內，貝姆赫爾工廠是搬不走的。我估計資方這是故意放出這樣的消息，想要佔據談判的主動權。我們千萬不能上當，若是我們現在就讓步的話，肯定會中了資方的詭計！”
梅南德茲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諾伍德-傑威爾的觀點。
美國的議員很多都是律師出身，對於製造業是一竅不通，遇到類似的問題，只能依靠專業幕僚的判斷。所以此時的梅南德茲，也只能相信諾伍德-傑威爾這位專業人士。
若是按照美國的標準，諾伍德-傑威爾的判斷也沒有問題。若是在美國建廠，花三年時間規劃徵地，都算是快的。
這不是工作效率的問題，而是土地制度的問題。在土地私有制的國家，徵地本來就比較麻煩，一個釘子戶能讓整個項目拖延好幾年。
聯邦制的國家就更麻煩了，各地的情況不一樣，中央說的話，地方上壓根就不聽。像是得克薩斯那種，人人有槍打的地方，釘子戶敢在家門口架上幾挺機關槍，國民警衛隊來了都要掂量掂量。
諾伍德-傑威爾畢竟是美國人，對於土地國有制的優勢毫不瞭解，更不瞭解基建狂魔的效率。
……
項目經理一臉忐忑的敲響了馬濱的辦公室。
他所負責的項目已經完成，並且驗收合格，現在是來結算項目款的。雖說甲方之前有承諾，說是結現款，和真到要錢的時候，項目經理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
畢竟在這一行，說話不算數的可多了去了。
片刻後，項目經理從馬濱的辦公室裡走出來，早有幾個施工隊長和包工頭等在那裡，立刻便圍了上來。
“王經理，怎麼樣？甲方給錢了？”施工隊長急切的問。
項目經理深吸一口氣：“給了，馬總已經簽字了，咱們現在就去領錢！”
手下的施工隊長和包工頭頓時一片歡呼。
那十億現金的小山少了一個角，落入了這位項目經理的手中。項目經理拿到錢以後，也直接給手下的施工隊長和包工頭們結了賬。
不結賬也不行，這羣施工隊長和包工頭，都眼睜睜的拿着你領到了工程款，現錢都擺在面前了，這要是不給結賬，或者再拿什麼二手汽車抵債的話，這項目經理十有八九得捱揍。
能接工程的包工頭，可不缺乏膽大妄爲之人，有些人骨子裡印的就是“好勇鬥狠”這四個字，你敢不給錢，人家真的反手給你一板磚。
更何況要工程款這種事情，那肯定是人人奮勇，各個爭先。轉眼之間，項目經理手的現金就少了一大半。
這位項目經理拿到了現款的消息，也迅速的被傳播開來，牽扯到真金白銀的事情，就算是再不上心的人，也會去仔細的打聽了一番。
得知甲方真的是現款結算，而且給錢還這麼幹脆，其他的項目經理、施工隊長和包工頭們，終於掃清了心中最後一絲的疑慮。
這效果就像是商鞅立木建信，只要第一筆錢痛痛快快的給出去，其他人也就相信了。
就在這筆結款的次日，工地上的施工設備和建築工人便增加了不少。
大家都琢磨着，用對快速度把項目完成，趕緊結算工程款。
遇到一個給錢痛快的憨憨甲方可不容易。萬一甲方回過神來，再反悔不給結現款了，那可就虧大了。所以得趁着甲方還處於憨憨狀態，趕緊把錢拿到手裡，落袋爲安。
而爲了讓項目儘快的完工，各個施工隊和包工頭，也給一線的建築工人開出了額外的獎金鼓勵。獎金不用太多，每天多給五十塊錢，就能讓農民工拿出吃奶的力氣幹活。
以工程行業的利潤率，每個工人多加五十塊錢，增加不了多少成本，跟順利的結算工程款相比，這點成本根本算不上什麼。
施工方肯投入資源，工人們也肯賣力幹活，施工的進度頓時上升了一個臺階。
基建狂魔緩緩露出了銳利的獠牙！
……
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諾伍德-傑威爾接到了來自貝姆赫爾工會的電話。
“傑威爾先生，大事不好了，資方找來了一羣工程師，他們要拆走工廠的生產線了！”電話另一端急促的說道。
“拆生產線？他們真的要把工廠搬走？這不可能！他們根本無處可搬！”諾伍德-傑威爾覺得這是一個謊言。
“傑威爾先生，是真的，根據我瞭解的情況，資方已經制定了運輸方案，據說連貨輪的運輸倉位都已經預定好了！”電話另一端接着道。
“你不要着急，讓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傑威爾放下電話，開始思考起來。
“不可能的，就算是資方要搬廠，也不可能這麼快！一個新工廠，最快要四五年的時間才能建成，而現在纔過去四五個月！項目都未必能得到審批！這一定是資方爲了獲得談判優勢耍的小花招。”諾伍德-傑威爾自言自語的說道。
就在此時，桌上電話又一次響起，諾伍德-傑威爾借起電話，對方是梅南德茲的助理。
“傑威爾先生，梅南德茲醫院剛剛得到了一則關於捷豹路虎建廠的新聞，我已經將新聞連接發到了你的電子郵箱，請你馬上看一下。”
諾伍德-傑威爾答應下來，立刻打來了自己的電子郵箱，的確有一條新聞連接，是新華網英文版的報道。
諾伍德-傑威爾點開連接，一個英文的標題立刻出現在他的眼前：
捷豹路虎中國工廠即將竣工！
“竣工？”傑威爾頓時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