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顧不得繼續砍價,奮力的擠進人羣。
看熱鬧的人圍成一個圈子,圈子裡是一箇舊傢俱攤,攤主是吵架的一方,吵架的另一方是蕭峰。
看到這個名字,您一定會聯想到蕭峰蕭大俠,或者一位彪形大漢的形象。
可是,正在吵架的蕭峰,是沈瑜高中時候的女同學。
沈瑜一邊分開人羣,一邊對被他擠開的人道歉:“抱歉,抱歉,大夥借光,裡面的人,是我同學。”
算上重生前的時間,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位同學。
記憶中,這個長着娃娃臉,嬌小可愛的女同學,性格古靈精怪。上高中時,沈瑜還曾被她整蠱過,沒想到,時隔多年的再次見面,居然會是這樣的場景。
那位攤主留了一頭油漉漉的長髮,生的滿臉褶子,在吵架中已經落了下風,他氣急敗壞的說:“你狡辯也沒用,撞壞了我的東西,就要賠錢,我這可是老箱子,至少賠一千塊?
蕭峰反脣相譏:“我是被旁人擠進來的?你還想要一千塊,你怎麼不去搶?信不信現在我去管理局告你一個勒索。這裡有好幾個監控,有膽量,咱們到那兒去?”
兩人的越說越急。
一箇中年人與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兒吵架,大夥心裡會偏向誰?
旁邊看熱鬧的人羣中,有人起鬨架秧子,有人在勸架。
有位大媽說道:“老羅,算了,這姑娘與花鳥魚蟲市場老蕭的閨女,都是出來擺攤兒的,就別爲難孩子了。”
攤主吃了虧,心裡覺得憋屈,鬥嘴又落了下風,再看看周圍勸架的人增多,頓時焦躁起來,頭腦一衝動,伸手要去抓蕭峰。
這時,沈瑜從人羣中擠出,大聲喝止:“幹什麼,別動手。”
周圍看熱鬧的人,雖然開口勸架的,但真的沒想到,攤主會突然動手,也更沒想到,會有人直接站出來。
蕭峰被攤主嚇得退了一步,沈瑜擋在了她的前面。她反應過來,側頭打量,頓時又驚又喜:“是你?!”
攤主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看到人羣中衝出來一個小夥子,一手拎着一個黑色袋子,另一手拎着一根短鐵棍,那架勢更像是來打架的。
攤主剛纔是些衝動,這時候,衝動的情緒人打斷,眼看對方來了幫手,手裡還拿着鐵傢伙,頓時有些膽怯。他往後退了一步,說道:“你可別亂來,咱這可是有監控的。”
沈瑜沒有理他,先看一下蕭峰:“你沒事兒吧?”
蕭峰見到了同學,鬆了一口氣氣:“沒事兒。”
攤主見沈瑜沒有衝過來,就開口問道:“你是幹什麼的?關你什麼事?”
沈瑜說道:“這是我同學,你伸手抓人,什麼意思?”
攤主說道:“我怕她跑了,碰壞我的東西,就得賠錢。”
沈瑜擠過來的時候,聽着旁邊的議論,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街上人太多,自己這位同學被人擠了一下,慌亂中蹭到了人家一個箱子,箱子落地。木箱的銅件兒掉了下來,箱子角被磕掉了漆。
攤主堅決要求蕭峰把箱子買下來,或者賠償。
沈瑜示意蕭峰,讓自己來談:“我同學碰壞你什麼了?我看看。”
攤主伸手一指:“你看,碰壞我的箱子,銅件兒也給我弄壞了。”
沈瑜看向爭論的焦點。
那箱子不大,大約五、六十釐米長,三四十釐米寬,
是個扁箱子,有銅環銅鎖。
他問道:“這東西能要一千塊錢嗎?
攤主說道:“怎麼不能,我這可是花梨木的。”
沈瑜頓時笑了:“你說是花梨木,它就是花梨木的?敢不敢讓大夥聞聞?你這箱子最多就是樟木,還不是好的樟木。”
他擡手把鐵杵放到塑料袋裡,伸手去抓那箱子。
攤主急忙攔住他:“你幹什麼?”
沈瑜說:“我拿起來,讓大夥聞聞。周圍這麼多人,總有認識木料的人,看看是樟木還是花梨木。”說着話,不由分說端起箱子,打開箱蓋兒,自己輕輕聞了一下,然後拿給周圍的人看:“大夥兒有誰認識木料的,您也幫忙認一認。”
有幾個好熱鬧,自認爲熟悉木料的人,立刻湊過來。
幾個人看過以後,紛紛表示:“這個小夥說的沒錯,這就是樟木的,根本不是花梨木。”其中有個非常健談的大爺,看過箱子以後,還不忘給身邊的人普及木料知識,樟木如何如何,花梨木怎樣怎樣……,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沈瑜對攤主說:“怎麼樣,這麼多人都認出了樟木。”
攤主說:“就算是樟木,我的箱子也不便宜,這可是民國的箱子。”
沈瑜拿起脫落的銅環,展示給大家看,說:“老闆,你可真敢說,這上面的銅件最多三十來年,民國的時候沒這種工藝,這銅片時用機械捶出來的,我估計,最多是下鄉的知青,在鄉下做的箱子,返鄉的時候,自己揹回來的,銅件還是後來裝上去的。碰到收撿破爛的人,連三十塊都賣不出去。”
也是巧了,一個胖胖老人說:“我幹過鍛工,我看看。”
他接過沈瑜手中的銅環銅片,看了幾眼說道:“沒錯,銅件是機械錘出來的,而且,這是白銅。”
“啊?”
“哎呦--還是白銅啊!”
周圍有人發出了驚訝,又有人開始譏笑攤主。
蕭峰看着沈瑜幾句話,將攤主說啞口無言,把局面扭轉。她高興的同時,也是十分好奇。記得曾經的這位同學有些木訥,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健談,又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些東西?
攤主有些語塞,“那,那也幾十年的東西,就是一千元。”
幾個在辨認箱子過程中,出了風頭的人,開始給沈瑜幫腔。
“你這就不對了,箱子不值這麼多錢。”
“人家也是無心之過…”
攤主開始與插話的幾個人爭論,他一個人,怎麼說的過這麼多人,從氣勢上落了下風。
沈瑜趁機說到:“這樣吧,一百塊錢,我把箱子買下來。如果你還覺得不行,咱們去管理局解決這事兒?”
蕭峰長得嬌小,但性格卻十分要強。她拉了沈瑜一把,“他的箱子不值錢,你別花錢。”
這時候,旁邊也有人勸說,
“老羅,算了吧,有一百元就不錯了,你的箱子未必賣的出去,有去管理局的時間,多做點兒買賣也就回來了。”
攤主想了想,沒有別的辦法,就趁機借坡下驢。
沈瑜給了攤主一百元錢,單手夾起了箱子,對蕭峰說:“走吧,別在這裡曬太陽了,先找個涼快點的地方。。
走出人羣,蕭峰對於沈瑜說:“謝謝你替我解圍。去我家店裡,我把錢還給你。”
沈瑜說道:“不用還錢。我買這個箱子沒有虧錢,正好可以用來裝舊書。”
蕭峰忽然覺得沈瑜看起來有些陌生。
沈瑜也有同感。
高中畢業,蕭峰考入首都一所大學,除了一次同學聚會,他們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面。
蕭峰在高中班裡,受歡迎程度能夠排到前三名。
沈瑜聽別的同學說,上大學後,她身邊的扈從,能有一個加強排。
沈瑜對於這位同學,沒有什麼想法,因爲她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今天出手幫忙,也是出於同學關係。
高中時期,因爲沈瑜並不像別的男生那樣關注蕭峰,反倒引起了蕭峰的注意,曾經對沈瑜搞過兩次惡作劇。
沈瑜與蕭峰走到陰涼處,各自說了自己的近況,同學之間的感覺,才漸漸找了回來。
蕭峰:“你可比以前健談。”
沈瑜忍不住起了調侃的心思:“我不只變得健談,別的好處更厲害了。”
蕭峰古靈精怪的盯着沈瑜,笑着說:“我說的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兒。
以前,從來沒看過你打架。你不會真的想衝上去打他吧?”
沈瑜說:“嚇嚇他而已,我拿的金剛杵可是古董,捨不得拿來打人。”
蕭峰說:“就一根鐵棍兒,還當成寶貝,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摳門兒。”
沈瑜頓時語塞。
前一世的沈瑜的確是有點摳門兒,都是生活所迫,這也是他不受女孩兒歡迎的重要原因之一。
沈瑜從塑料袋中掏出那柄金剛杵,“這可不是普通鐵棍兒,這是佛教的法器金剛杵,而且還是明朝的。你看看這上面的花紋,是鐵鋄金銀的工藝。”
蕭峰好奇的接過金剛杵,“有那麼厲害嗎?我怎麼看着,就像是鑲嵌了花紋的鐵棍兒,還是明朝的,你怎麼看出來的。”
沈瑜解釋:“市場上流通的明代宮廷法器,分爲有款與無款兩種,有說法是,有款的多用於賞賜,無款的大多用於宮廷供奉。可以通過對比材質工藝器型,確定法器的年代與出處。”
蕭峰笑着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這些感興趣的?想當和尚?”
沈瑜說道:“別胡說。我高中時候就喜歡文物,只不過那時候沒時間玩,也沒錢玩。上了大學,就開始自學。”
兩個人正說着話,就聽一聲急切的招呼:“閨女,沒事兒吧?”
沈瑜看到一箇中年人急匆匆跑了過來。這人邊跑邊說:“老劉跟我說,有人在街上爲難你。你沒事吧?”
中年人跑過來,對蕭峰問長問短。
沈瑜立刻認出來,趕過來的中年人,就是自己買古籍的時候,在旁邊跟店主開玩笑的那位老蕭。
沈瑜曾經猜測,到底是什麼樣的父母,會給身形嬌小的女兒,用蕭峰這個名字。
如今一看,原來如此。
蕭峰說道:“爸,我沒事兒,我同學沈瑜,幫我解了圍。”
沈瑜正在打量這位老青年打扮的資深武俠愛好者。
老蕭走過來,伸出右手。
沈瑜急忙與對方握了握手。
老蕭說道:“沈瑜同學,太謝謝你了。今天幸好遇到了你,走走走,到我店裡去喝茶說話。”
老蕭看閨女沒事兒,熱情的邀請沈漁去他店裡喝茶。
沈瑜急忙推辭:“叔叔,我就不過去了,我是和我爸媽一塊兒來的,我要趕緊回去。蕭峰同學已經跟我說了您店鋪的位置,有時間,再過來向您請教。”
老蕭:“這樣啊,那行吧!你一定要來啊,叔叔要好好謝謝你。”
沈瑜說道:“叔叔,您別客氣,我先回去了,叔叔再見。”
蕭峰和父親看着沈瑜離開。
老肖蕭突然對蕭峰說:“閨女,我發覺,最近圍着你的男生,質量有所提高呀。”
蕭峰知道父親的性格,頓時也開玩笑的說:“您現在纔看出來了?”
老蕭搖頭:“以前哪些都是小男生,不懂事兒。今天這位比較穩重,有些本領,好像懂古玩呀,也不像那些小男生,只會圍着女生轉。”
蕭峰問道:“爸,您怎麼知道他懂古玩的?”
老蕭把在市場上看到的事情,對女兒說了一遍。
蕭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