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鳳青瑤早早地起來梳妝打扮,只不過,今日之妝容,卻是駭人妝容。
雕花銅鏡之中的面容慘白,太陽穴邊青筋暴起,隱隱鐵青在眉梢顯露着,一雙脣更是垂掛着少許乾涸的皮。而那雙臉頰之上,點點紅疹正在叫囂着。
鳳青瑤特意用大紅胭脂再將那紅疹點了一圈,多了幾顆,因而遠遠看過來,便是滿臉麻子狀。
“小姐,你這個樣子,誰看到了都會嚇了一跳!”紫曦只瞥了一眼便不再注意,竭盡全力將目光移到了另一邊,只嗅着那淡淡的胭脂粉香,可鳳青瑤這張臉,任何人看了都忘卻不了。
鳳青瑤一聽這話倒是滿意,欣慰地點了點頭,隨即擡手摸了摸自個兒的脣:“記住,把房間裡的水都給我拿走!”
要不然,當她乾渴到一定程度,她一定會撲上酒壺。
“小姐,時機到了嗎?現在,大小姐和少爺恰好都不在府上。”紫曦倒是已經將這些情況都打聽了個清楚,偷偷往鳳青瑤這邊瞟着目光,待察覺到僅僅只有一個背影之後,她纔鬆下一口氣來。
“不急,你去把小風和小閃請進來!”鳳青瑤還是第一次說“請”這個字。
當她與君庭軒面子上脫離關係的那一刻,小風和小閃實際上與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還有紫星、紫宸……好些人,呵,原來從來都不是她的人。
現在,這一切該歸還了。
君庭軒那一邊棘手的事情也是一大堆,她應當趁機將這些人全部送回他的身邊纔是。
紫曦臉上的笑意突然間凝滯了一下,過了半晌兒才應允離開。
就連紫曦都明白,她與君庭軒二人實則已經到了相濡以沫的地步,這些問題,以後終會解決。
鳳青瑤正在失神間,房門“嘎吱”一聲被人給推了開,她立馬坐直了身子,努力讓自個兒的背影瞧上去戾氣滿滿。
“三小姐,讓我們進來,有什麼事情嗎?”小風說話之時仍是恭謹,而且如同平日一樣,有些調侃性的懼意。
鳳青瑤一聽語氣,突然間淚目。
好在,她是背對着他們。而且自個兒臉上還蒙了一塊白紗。
“南陽王有沒有和你們說起過什麼重要的事情?”鳳青瑤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將這件事情全部抖露而出,因此僅僅是隨口性地問了個問題。
小風一頭霧水,抱着拳仔細地回想着:“回稟二小姐,小風與小閃已經數月未見過南陽王,與他聯繫的,難道不是你嗎?”
數月?
鳳青瑤心頭一驚,手突然一下握了緊。
也就是說,其實君庭軒將他們二人安置在這兒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再特別交代過事情了。
怎麼可能?
難道,他遇到這種事情之後,不應當找小風或是小閃問問她平日的一些情況嗎?
“的確是我,不過,我們之間的關係出了差錯。”
鳳青瑤的聲音越來越低沉,直至沙啞。
小風和小閃仍舊沒有猜透她到底要說什麼。
“假若我和他鬧翻了,你們會在我和他之間,選擇誰?”即便鳳青瑤知道他們要說的答案,可她仍舊要問。
彷彿心中的期待就是這樣,可是明明她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濃。
小風與小閃皆是遲疑了一下。鳳青瑤緊盯着銅鏡之中他們二人彆扭的神色,雙目越來越空洞。
“好了好了,既然你們有了答案,我與他已經結束了,你們趕緊回南陽王府吧!若不然,我定會認爲你們是在替他監視我!”鳳青瑤不緊不慢地說着,將突然溢出的傷感一下藏回了面紗之下。
她這幾句話其實也有一定的狡猾,任何人聽到最後一句,該是怎麼解釋呢?
監視,如何證明不是?
小風與小閃自然不知道,因此他們只得離開,即便他們剛要脫口而出一個“不”字。
“那還望二小姐多多保重。”小風剛一行禮,整個人猛地晃了一下。
鳳青瑤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剎那之間的失魂落魄。
可是說出的所有話都收不回來。
讓他們暫時離開,對誰都有好處。她反正也要走了,若是他們不回去,又該去哪兒?
“嗯,會的!”鳳青瑤雙目緊盯着銅鏡,什麼都沒有坦明,什麼都沒有解釋。她知道,小風與小閃自然會去君庭軒那邊將所有的事情問個明白,這些,大概就與她毫無瓜葛了。
房間之中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小風和小閃在房間裡所呆還不足一刻鐘。紫曦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躡手躡腳,生怕惹出了什麼糟亂的聲音讓鳳青瑤心裡頭更加難受。
看着他們離開之時皺起的眉頭,紫曦便知曉了最後的結局,既然是這樣,她也沒有必要再問。
鳳青瑤緩緩起身,擡手叩了叩緊閉的窗子。紫曦正在奇怪着她在做什麼,不一會兒,屏風後邊兒便又閃過了一個人影:“主子。”
紫星沉着的聲音而耳畔響起,鳳青瑤只覺心一下沉了。像是抵達了一個安全的港灣一般,她渾身繃緊的神經開始逐步松下。
“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始末,怎麼,你應該沒有和君庭軒說起吧?”鳳青瑤瞥着桌案上的茶杯,邊說着,只覺得喉嚨如同正在冒火一般。
她多希望茶杯之中有一點茶水,足以讓自己潤澤一下乾涸的身體。
“自然沒有。”說起來,紫星更像是偏於鳳青瑤這邊的人。
鳳青瑤原本是不信的,可是當她在無意之中突然想起,紫星這個暗衛早就將她的一切打算聽了個真切,可君庭軒卻仍舊是什麼都不知道,她才明白過來,紫星已經選擇將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所以,你……”鳳青瑤拖長了音,轉過身子望着紫星。她明白,在紫星面前,她根本遮掩不了自己的一切。
“紫星會替主子打算好一切。”
甚至於有一個秘密,連紫曦都不知曉,而紫星卻是清明。
鳳青瑤掃了紫曦一眼,強忍着泛起的心疼。只要一天,她只需要騙過紫曦一天就好了!
“嗯。”鳳青瑤確定着,扭頭凝着銅鏡之中的自己,“紫曦,我方纔讓你去藥廬取藥,你可去了?”
紫曦尚且不知道,神醫清明已經將解藥交給了鳳青瑤,她還以爲,那藥着實有用呢!
“正要去!”紫曦答道,雙腿正要往外邁去,
卻聽鳳青瑤將她呼喝了住,可當她再轉身,鳳青瑤卻又是擺擺手。
真是奇怪!
鳳青瑤方纔同她說起,自個兒要用苦肉計來騙取鳳麟炎的信任與心疼,這才花了一個一個時辰擺弄自個兒的妝容。紫曦也明白,只要得了鳳麟炎的心,鳳青瑤在這鳳府就算是高枕無憂。
“你就不怕紫曦一個人在鳳府出了事情?或是你娘……”
紫星話還未完就被鳳青瑤給截了住,一句話當即被他生生嚥進了喉嚨裡。喉結一動,便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她們會出什麼事情?”鳳青瑤故意反問道,可眼中仍是布了少許的憂慮,“不過,若是你害怕什麼,之後幾日大可留在鳳府。”
明明一句話中滿是陶侃,可與鳳青瑤相處已久的紫星卻聽出了不一樣的端倪。
“是,是屬下擔心,屬下一定會做該做之事!”紫星既沒有反駁鳳青瑤的話語,也沒有讓事情偏離自個兒的計劃。說話間,兀自躺在牀榻上的鳳青瑤已然閉了雙眸。
“我之前讓你置辦的砒霜,應該還在吧?”鳳青瑤冷冷開口,再也沒有了方纔玩世不恭的姿態。
紫星點了點頭,擡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紙包,隨即將裡邊兒的東西倒在了牀頭的香爐之中。正在燃着的香爐突然冒了一陣白煙,繼而才慢慢恢復平靜,可不過是轉眼,濃郁的香膏味道卻將那股難聞的氣味給遮掩了過去。
“靠你了。”鳳青瑤的聲音沉着冷靜,並無懼意。
即便她知道,紫星那種封鎖穴道的法子,若是兩天之內沒有解開,便是藥石無醫。
她相信,以紫星的能力,一定能在這個時間將她的“屍體”偷出來。
約莫一刻鐘後,紫曦端着錦盤緩緩推進房門,卻不見坐在梳妝案前的鳳青瑤:“小姐,小姐你人呢?你不是讓我去端藥嗎?”
“怎麼自己倒是出去了……”兀自嘀咕着,爲了營造病重,紫曦將錦盤放置在桌案上之時,更是用手稍稍晃了晃藥碗,故意灑出來不少。
“啊——”紫曦一扭頭,正巧看見了癱軟在牀上的鳳青瑤。
紫曦尖叫一聲,猛地竄到了牀邊:“小姐,小姐!”
看着鳳青瑤蒼白的面孔與脣,紫曦明白,這不僅僅是妝容可以製造出來的慘態。
慌亂之間,紫曦擡起了手去摸鳳青瑤的鼻息。剎那間,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雙手死死地捂着嘴巴,這纔沒有讓那一聲叫喊發出來。
小姐不是說要用苦肉計來騙老爺的嗎?怎麼突然間沒了鼻息?
不對,不對,一定是自己摸錯了!
想着,紫曦顫抖着身子,再一次起身去探,可這一次,仍舊沒有挽回她的期待。
那雙精緻的眸子裡滿是不可置信!
半晌兒,渾身無力的紫曦跌跌撞撞地起身,扶着桌案與屏風,這才讓自己沒有倒下。
好不容易奔到了房門之前,眼角的淚水終於砸了下來。
“小姐……小姐……你怎麼丟下紫曦一個人去了呢……”紫曦嗚咽着癱軟在地,手卻是緊緊地扣着門框。不遠處正打算要走的小風與小閃聽到叫喊,連一下都沒有猶豫就奔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