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冬天並不是很冷,只是校區里人煙稀少,樹葉掉的很多,看上去有點冷清,我夾着書站在圖書館旁邊的樹下等唐小沐,他抓着圍巾急匆匆的跑出來,氣喘吁吁的接過我手裡的書,“你今天沒帶眼鏡?”
“上課帶就可以了,戴久了我頭疼。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我看着他手忙腳亂的把圍巾圍上去,轉身往寢室方向走,“唐小沐,你這次補考要是還沒通過,就真的別說你認識我了。”
他在後面哼哼了幾聲,“補考有什麼難的,絕對一次搞定!”
“你已經是第二次了,這次補考是基礎科目的最後一次補考了,你要是還有沒通過的科目就等着跟下一屆的師弟師妹們一起考吧,反正你那張臉混進去估計也沒多少人會覺得驚訝。”我不鹹不淡的應了句,他在後面嘟囔着見死不救不是好人。
我把手插進外套口袋加快腳步,現在已經是初冬了,風已經有了一絲寒意,唐小沐一大早就把圍巾裹在了脖子上,班上很多男生對此嗤之以鼻,女生倒是覺得挺可愛的。偶會路過會去抓抓他的臉或者頭髮,弄的他差點抓狂。
“陳默等等我。”他在背後喊,我只能放慢腳步等他,又是一陣冷風突然刮過,路人們緊了緊外套低着頭匆匆的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唐小沐三步兩步的追上來,又問起前幾天莫一找我的事情,饒有興趣的看着我,“你真的不去?莫老師親自邀請你哦,雖然說一般都是到了大四纔會去實驗室或者公司,但是你的話應該已經有人預定了吧。”他笑的很篤定,還有些說不出的猥瑣。我淡淡的看他一眼。他也只是嘿嘿的笑。
“想那麼多幹什麼,擔心下你自己的補考吧,不要讓我一語成箴。”我懶得跟他囉嗦,直接往學生食堂走去,剛在食堂坐定,電話又響起,是莫一的,我一邊用筷子在粥裡攪一邊接起電話,“莫老師,最近班裡一切太平,難得你會打我電話,有什麼具體指示?”
“吃了飯麼?”他的聲音溫和,時不時傳來捂着嘴咳嗽的聲音,我放下筷子,“吃過了,你有什麼事?”
“具體指示沒有,就是前幾天跟你說的,關於送你去先泰實習的事情。你也知道先泰跟我們院的一直有用人關係,這次要招一些實習生和新人,院裡的老師就推薦了你去,你還是去試試比較好,咳咳。”電話裡傳來他捂着嘴咳嗽的聲音和喝水的聲音,“不要放過這次機會,先找個地方鍛鍊一下自己的能力比較好。”我手指玩着筷子,笑的有點不知所謂,“莫老師,我昨天已經拒絕了,先泰不適合我。”
他咳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嘆着氣說,“年輕人,不要太鑽牛角尖。”隨即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
“莫老師,別說的好像你是老頭子一樣,你的身體沒事吧?”我皺皺眉頭,他在電話一邊輕笑,“去試試吧,對你有好處,下午到我這裡和先泰的負責人見一面,先聊聊再說。”
我只能點頭說好,掛斷電話之後去路邊的藥店裡買了點常備藥,回寢室睡了一覺後直接去他的辦公室,剛擡手準備敲門,門突然打開,一個學生從裡面衝了出來,低着頭就往外跑,我懶得看是誰,直接走進辦公室,莫一扶在桌邊,捂着嘴咳的有些氣喘吁吁。
把藥放在桌上,順手倒了杯熱水遞給他,他看了一眼我,“這些藥是你的?”
我搖搖頭,“給你用的。”
他笑了笑,把眼鏡摘下來放在桌上,拿起一張紙給我,“謝謝你,我呆會給錢,先填下這個推薦表。”
我從一邊的包裡拿出眼鏡戴上,“就是一點感冒咳嗽藥,無所謂的。”他撲哧一聲笑了,我擡眼看他,他戴上眼鏡看着我,目光不是之前的閃爍,憑空多了幾分奸詐的味道,“我突然想起了你第一次走進來的樣子”
“哦?”我低頭寫着表,“那老師你第一次看到我是什麼樣子?”
他好像有點猶豫,想了一會,“感覺你那個時候,就好像一個空殼子,雖然有很強硬的表現,但是內心是很柔軟的,還有點不堪重負的感覺。”
我微笑了一下,筆並沒有停,“老師,你最近看多了小說吧。”我沒有擡起頭來說,突然又有一個人推門進來,“莫老師,王主任讓我來拿表說——”
熟悉的話音也然而止,我手中的筆一頓,在雪白的紙張上拖出一條難看的墨跡,莫一似乎沒注意我,直接抽了張表給那個剛進來的男生。
“蕭檀陽,你自己填好再給我吧。”
我背對着蕭檀陽,手撐在辦公桌上,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拿着筆的右手有短暫的麻木失去知覺,隨即回覆正常,擡起頭歉意的看了一眼莫一,“莫老師,不好意思我填壞了,能再給我一張麼?”
莫一去一邊倒熱水,我剛想走過去自己拿,一張新的表格已經放在我面前,我擡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目光深沉,嘴邊依舊是一抹笑意,伸過來的手已經是十足的男人的沉穩與堅定,我伸手接過表格,禮貌的朝他笑,“謝謝。”
“不用謝。”蕭檀陽的聲音有些低沉和若有所思的味道,還有一絲不安的情緒。心裡並不在意這些,我直接填好表交給莫一就準備走,他卻一邊喝茶一邊說,“等一會,我約了先泰的負責人談話,你們也一起,反正你們兩個都是推薦人選。”
蕭檀陽沉默的看了我一眼,我把視線從窗外移到腳邊的地板上,又從腳邊的地板上移到窗外,耳邊傳來那兩個人交談的話語,你來我往,高精尖對話實在不適合現在這種場合,我默默的端起茶杯喝一口,如果我事先知道要來的是喬明桐,我想我還是會避開的吧。不是什麼害怕或者畏懼,而且避免麻煩。
亂七八糟的想着,我有點走神,莫一叫了我幾遍才反應過來,喬明桐的眼神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樣冷漠帶着一絲捉摸不定的好奇,我微笑着跟他握手,“你好,我是陳默,久仰貴公司大名。”
他眼睛眯了一下,客套的微笑着握住我的手,“哪裡,我看過你的檔案了,確實是很優秀的學生,先泰需要像你們這些新鮮的血液來補充,才能更好的運轉。”
“哪裡,先泰是這麼優秀的企業,如果能順利進去,開開眼界學習一點東西,也是我的榮幸。”我是用了一點力氣才抽出我的手,不動聲色的低下頭靠在一邊,看着莫一和他的說笑,他時不時的轉過頭來審視我,這兩個人大概是認識的,不然也不會聊的這麼久。
蕭檀陽靠在我身邊的牆上,雙手抱胸眼神飄忽。
我眼神停留在桌上的茶杯,專心致志,不想思考其他的東西。
莫一跟喬明桐聊了幾分鐘,轉頭對蕭檀陽說,“你把表填好就放在這吧,我會一起整理交上去的。”蕭檀陽冷漠的點點頭,我還在看着桌上的水杯發呆,只聽到他關門的聲音,莫一咳了幾下,綱想說什麼,電話突然向起,莫一接起電話說了幾句就突然臉色大變,有些緊張的站起來。
“嗯,我知道了。”說着一邊掛電話就往外走,轉頭看着我,莫一的表情有些緊張和嚴肅,“陳默,你替我招呼一下喬先生,實驗室那邊出了點事情我要過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說完朝喬明桐點了點頭就匆匆的走出去。
我看着他消失在門後,不經意的皺了皺眉,耳邊突然傳來輕笑聲,喬明桐揉了揉眉間,隨即看着我笑,“陳默,兩年不見,還好麼?”
“託你的福,我過的很好,只希望可以一直都不見。”我微笑的看着他,他只是挑挑眉,“怎麼,還在爲那件事生氣?你瞧,我可什麼都沒做。”他攤攤手。臉上的神情很無辜。
我徑自站起來去一邊往茶杯里加熱水,“喬先生,我想我們的關係還沒好到要敘舊的地步,如果你是爲了這次的推薦而來,那就等老師過來吧,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往後一靠,神態優雅的看着我,“陳默,如果我說,是因爲你我纔來的,你信不信?”
“這是你的事,我相不相信都沒有意義。”我微笑着把他的杯子注滿熱水,“喬先生,你不必向我說明這些。”
他擡手摸了摸下巴,笑的十足的儒雅,“看來我還是操之過急了麼?”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擺在桌上的茶杯沉默不語,喬明桐突然說,“陳默,告訴我,你到底對喬飛是怎麼想的?”
“喬先生覺得呢?”我輕鬆的彈了下手指,笑眯眯地看着他,“難不成喬先生還兼職解決感情問題?那可就難辦了啊。”
他眯起眼睛,手指在扶手上敲打,嘴角突然泄露出一絲危險的訊息,“你是聰明人,知道要怎麼做。”
“喬先生不說我怎麼知道,”我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在鼻尖縈繞,“我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學生,哪裡比的上喬先生心思縝密滴水不漏,何況我還想進您的公司見見世面,要是被笑話了怎麼行。”
不等我放下茶杯,他突然站起來走到我面前,雙手撐在我兩邊,俯下臉看我,我下意識的擡起臉看着他,茶杯的熱氣淡淡的薰着,他今天沒有戴我看到的那副金邊眼鏡,目光銳利如刀,眉毛整齊的倒向一個方向,墨黑濃密,眼神嚴肅,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情感,我平靜的看着他,嘴邊牽出一絲笑意,頓了頓,“喬先生,這種姿勢萬一讓人誤會就不好了。”
他的眼裡有猶豫審視的味道,片刻間已經將手從扶手上抽離,站直身體看着我,我眨眨眼,取下喝茶的時候被霧氣薰到的眼鏡。他突然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帶眼鏡了?”
“去年。”我重新帶上,看着他,笑了下,“輕微的近視,並不影響實驗或者是研究進度。”他挑挑眉,“你不帶眼鏡的時候比較好看。”
“哦?”我言不由衷的開口,他輕笑了一聲,“至少不帶眼鏡的時候,能讓我感覺是像個正常的大學生。”
我挑挑眉,對這句話沒有什麼應對,莫一突然推門進來,還穿着實驗室的白大褂,揉着肩膀,“那羣傢伙只會給我添亂。”
喬明桐在沙發上笑起來,“有你那幾個師弟在,纔不會無聊吧。”
莫一隻是看了他一眼,隨後轉向我,“陳默,我會盡量爭取你的機會的,先回去吧。”我聞言點點頭,喬明桐突然站起來敲打了一下肩膀,“我也要走了,反正沒什麼事,人也見到了,一起吧。”
我懶得看他,轉身出門,喬明桐的車停在樓下,似乎是換過了的,跟上次的不一樣,我擡手看了看時間,低着頭往前走,他在身後叫了我一聲,我裝沒聽到,繼續悶頭向前衝,也懶得回頭再看了。
過了一個多星期才接到莫一的確認電話,在推薦上面是沒什麼問題的,就是不知道先泰那邊的反應如何了。
莫一安慰我沒有關係,我忍了忍,那句我其實真的不想去在腦子裡轉了幾個來回,還是掛上電話,往牀後一躺,斜着眼睛立馬看到原本蕭檀陽睡的那張空牀,我閉上眼。
當你真正想躲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是可以毫無痕跡的從他面前消失,我閉着眼睛想,就算之前他再怎麼說的好聽,等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難免的退縮了吧,我翻了個身面向牆壁。
跟白蘇說起這件事,她有些欲言又止,“陳默,你到底……”
“嗯?”我仔細的盯着她手中的實驗室管,漫不經心的應到,“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乾脆的把實驗結束,消毒洗手走出實驗室,雙手抱胸看着我,“陳默,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擰着眉看她,“白蘇,這跟我們的實驗沒有一點關係,當然我本來就跟你的實驗沒關係,只不過是感興趣而已。”
她冷笑,“陳默,別吊着別人,要死要活還是早點說比較好,鑑於你們幾個都是這種個性,我也只好看戲了。”
“戲還沒開場,怎麼看?”我慢悠悠的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丟進回收簍裡,“我一個人,可唱不來獨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