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結局(下)

這天,正是三月之期的最後一天。當輿論都將目光放在華夏集團高層身上,看他們明天如何圓之前的說法時,夏芍出現在了青市機場。這個消息像風一般迅速傳了開來,有記者趕到的時候,夏芍早已不在機場。

她已經坐在華夏集團總部大廈的董事長辦公室裡。

孫長德等一干在青市總部工作的高管是第一批迎接這個驚喜的人,其餘人收到消息,還在緊急乘航班趕來的途中。明亮闊大卻佈置雅緻的辦公室裡,孫長德欣喜地幾次都沒說出話來,那孩子氣的神情哪裡像威名在外的華夏拍賣的總裁,簡直就跟當年夏芍初見他時一樣,海歸回來,三十多歲了,還像個陽光大男孩。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最終,還是夏芍先開了口。

“不晚!不晚!太是時候了!”孫長德的‘激’動溢於言表,他們幾人這些日子關注着救援進展,當聽說冰塌了的時候,他們幾個的心也頓時塌了。十來天前,聽說救援隊撤離了,陳滿貫大晚上的來了青市,兩人就在辦公室喝了個爛醉,抱頭痛哭。徐家出事,董事長遇難,這段日子對他們來說真的太艱難了。他們都已經商量好了,如果董事長今天沒回來,他們就去趟夏家,把董事長的股權轉給她的父母,而後他們這幾個元老繼續維持公司的運營。公司必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發展迅猛,但走到今天已經穩定。只要緩一緩跨國集團的規劃,只在國內發展,有生之年,盡他們所能,讓董事長的父母不愁吃穿,公司也繼續運營,還是很有可能的。

他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已經不敢想還有更好的結果。沒想到,結果不僅是好的,還是那個最好的!

她回來得太及時了,沒有必要道歉,走之前,她說三月爲期,今天還沒過。

夏芍卻垂眸笑了笑,孫長德等人的決策父母已經打電話跟她說過了,這是最令她感動的地方。假如她不在了,還有人願意爲她父母的衣食無憂‘操’勞,當初這幾員大將她是先憑面相挑的人,果然沒看錯。她回來的這些天,清理了不少人,清理仇人倒沒什麼,最怕連親近的人都要清理,那纔是最傷人的。所幸,沒有人讓她失望。正因爲面對這些真心的人,她才應該道歉。最後才處理公司的事,她確實存了考驗他們的心思。

“陳哥知道您回來了,已經改簽了航班,很快就到。他這些天都沒睡好,當初對外界稱您和徐將軍出國度假是陳哥想的法子,我們都是同意了的,可是後來徐將軍出事,我們對外的宣稱不攻自破,公司員工也爲此人心惶惶,陳哥很自責。”孫長德嘆道,幸虧董事長回來了,不然陳滿貫可能這輩子都會當初的決策自責。

夏芍聞言也一嘆,陳滿貫這一生的經歷也可謂大風大‘浪’,他當初事業未失敗的時候,就是個重情義的人。當初她也正是看到這點,才放心將福瑞祥‘交’給他打理。

陳滿貫果然來得很快,夏芍纔到公司一個多小時,他就從東市坐航班趕過來了。當在辦公室看見夏芍的一刻,五十多歲的商場老將了,竟然忍不住眼圈都紅了。

艾米麗和劉板旺是下午三點鐘到的,最晚到的竟然是馬顯榮。他本是青市福瑞祥的總經理,但這些天公司情勢緊,員工人心不穩,陳滿貫便派他去各地福瑞祥視察,順道安撫員工情緒。他得到夏芍回來的消息後,訂航班沒訂到,晚了一班回來,已是下午五點了。

這個時間員工已經下班,夏芍卻與這幾名心腹大將坐在了會議室裡。

“先看看這個吧。”夏芍把一份合約書放到了桌面上。

陳滿貫先接了,看過之後臉‘色’一變,遞給了孫長德。孫長德看過之後遞了下去,每個人臉‘色’都變了一遍,沒有驚喜,只有沉重。

“董事長,這是……”

“我回來之前去了趟日本,簽了這個。”

合約上寫的清楚明白,五人當然看得懂。孫長德卻道:“您大概不知道,大和會社已經和別人簽了合約,賬都付了!那人是您讓方禮留意的一個人,姓肖。我們在您回來之前,曾經懷疑他和您在崑崙山出事有很大的關係!很可能就是他和大和會社密謀的,只是後來徐家出事,外界輿論對公司不利,我們還沒分出心來去查這個人。”

宮藤俊成簡直就是想吃雙份,可惜董事長身在崑崙山,對這段時間的事不清楚,這合約恐怕是讓人‘蒙’了。

“沒關係!想吃雙份,也得看他坐不坐得起這個牢!連那個姓肖的一起查!”陳滿貫一擺手,怒道。

夏芍卻揚眉一笑,她這些部下連這些事都‘挺’‘精’明的嘛,竟能看出她出事跟肖奕有關。他們這是擔心她被人‘蒙’在鼓裡啊,呵呵。

“放心吧,這份合約是有效的。”夏芍含笑慢悠悠道,將五員大將的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我從崑崙山回來,沒讓任何人泄‘露’消息,也是怕打草驚蛇。我先回了趟京城,背後的人已經解決了。現在合約有人幫我們付了,我們當然不能辜負對方的好意,任由大和會社無人接手。這件事我已經去日本跟宮藤社長談過了,合約他親手籤的。記住,五十億的合約金,我們已經付清了。”

“……”啊?

五雙直愣愣的眼,吶吶盯了夏芍半晌。這話裡的信息量略大,五個人琢磨了半天,目光皆從剛剛的氣憤轉爲震驚,嘴都張大了。

不、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董事長的意思是,害她的人她已經解決了。現在人家付清了合約金,卻沒命接收大和會社,她就不客氣地去了趟日本,又不客氣地跟人家宮藤俊成重新簽了份合約?

這是……白吃?

陳滿貫的嘴有漸漸向上咧的趨勢,他覺得這時候笑有點不厚道,但是忍不住。只聽說過兵法上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沒聽說過商場上有不‘花’錢白接手人公司的。這難不成就是傳說中的最高境界?

其餘四人卻‘激’動多一些,董事長真是每回都能給人驚喜!她走的這段時間,外界傳言不斷,公司人心惶惶,其實她不必做什麼,只要她一回來,一切謠言自破,華夏集團還跟以前一樣!可是她每次出手,總能讓公司向前邁一大步,很難想象她是怎麼一回來就查清了是誰害她的,然後不聲不響地解決了此事,還爲公司帶回了這麼巨大的利益!

果然,華夏集團還是有她,才能算真正的華夏集團。

在五員大將歎服的目光下,夏芍笑了笑,“明天放出消息,召開新聞發佈會。另外通知各地分公司經理,來總公司開會。我會在這裡坐鎮一段時間,直到研討出日方市場的接手和運營方案來。”

“好!”五人迫不及待地點頭,心情前所未有的放鬆,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期待見那些記者。因爲他們知道,明天起,商場將又是一場風‘波’和傳奇,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等着看那些人的表情了!

“現在外面也都是記者,你們今晚要去酒店休息的就去吧,我就不出公司了。告訴廚師一聲,做些飯菜,送到我房間來。”談完了事,見天‘色’已漸黑,夏芍便起身道。她的董事長辦公室裡有‘私’人房間,只是她很少在公司過夜。

“我們也不出去了,就在公司休息得了!”陳滿貫道,“不過,明天記者會過後,您可得讓我們給您接風洗塵,好好慶祝慶祝!”

“這事是要慶祝。”連艾米麗都開了口。

夏芍應下,這纔回了董事長辦公室。

一回房間,她便被人抱進了懷裡。夏芍笑了笑,目光都柔了下來,乾脆也賴在徐天胤懷裡,臉頰貼在他‘胸’膛上,感受着他的溫度和心跳,任鼻息裡都是他的氣味。好半天,她才平靜下來,剛要擡頭,便被抱了起來。

夏芍險些驚呼,她現在有孕在身,極怕扭了腰。但腰間一隻大手錮得穩當,下一刻,她就被穩穩地抱到了‘牀’邊坐下。

徐天胤在她面前蹲下,目光落在她小腹上,靜靜看了許久,手撫上去的時候,有些輕輕的顫。那顫疼了她的心,她安靜地笑着,手輕輕撫上他的手背。感受到她的安撫和鼓勵,他才緩緩將臉貼了上去。孩子還太小,他根本什麼都聽不到,許久之後他擡起頭來,那深邃的眸望得她心疼,“我不知道。”

他的嗓音是啞的,情緒裡有着壓抑的自責和疼痛。

夏芍柔柔地笑了笑,她懂他的意思,他是說,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懷了他們的孩子。他出事的時候,都不知道他有孩子了。他以爲,她知道,卻沒有告訴他。

“我也不知道,你出事的第二天我才知道,那時候已經在離崑崙很近的地方了。”所以,他纔不知道。所以……在孩子生命的前兩個月裡,他們都不知道他來了。他們是如此疏忽的父母。

男人眸底的疼痛震了震,眸變得更深暗,嗓音更啞,“他乖嗎?”

夏芍一笑,“乖。在最難的那些日子裡,他都沒怎麼折騰過我,一直很乖,很堅強。”

尤其是雪崩之後,在冰縫裡的那些日子。她以爲他會沒了,結果卻是他一直好好的,沒讓她抱憾終身。這個孩子很疼她,這是他們的福氣。

“辛苦嗎?”徐天胤又問。這回,他問的是她。

夏芍卻笑着,久久沒開口。她在他剛出事的時候,甚至在回來的時候,都想着等他醒過來,要有很多話對他說。她要問問他,爲什麼當初說好了一起,他會揹着她獨自去承擔危險。爲什麼他做了那樣的事都沒告訴過她?他難道不知道,他若不在了,她會有多痛苦?

她想着,等他醒過來,她要把那天天塌了一般的痛苦絕望和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通通都與他說道說道。

她想着,對他狠狠發泄一番,直到她舒心。

她想着,不理他一段日子,直到她消氣。

可是,當他真的醒過來,這樣真實地蹲在自己面前,看着他自責,看着他因她遇險害怕的眼神,她真的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捨不得啊……

只這麼看着他,她就覺得一輩子不夠,哪能把這樣短的時間再分出來,與他生氣,讓他難熬?她恨不得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哪怕一分一秒都是幸福的。

“我覺得辛苦的時候,就會想着,你那天在峰頂,以爲再也見不到我的時候,你一定更苦。”夏芍笑着,忍不住流下淚來,卻貪戀地看着眼前男人,不想眨一下眼。

她看着他眼底慢慢泛起紅來,在落淚的一霎低頭抱住她和孩子,跪在地上,臉深深埋在她腹中。

……

晚餐送來的時候,兩人剛剛平靜下來。廚師聽說夏芍回來了,把多年的廚藝都拿了出來,做了滿滿一桌好菜,都是令人懷念的家鄉菜。許是陳滿貫等人提醒過,菜式裡並沒有太寒涼的海味。

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公司也沒事了,直到這晚,夏芍才覺得胃口真正好了起來。兩個人並肩坐着,都覺得對方目前的身體應該多吃點,於是不停地往對方碗裡夾菜。兩個人又都是珍惜對方心意的,因此碗裡有多少就吃多少,等桌上的菜見了底,兩人都覺得吃撐了。

房間裡的佈置一應俱全,兩人坐在沙發裡消食,電視屏幕亮着,卻誰也沒看進去,只覺得這麼相互依偎着,即便什麼也不說,都是此生幸福。

待覺得腹中不脹了,徐天胤才與夏芍起來,兩人就在屋裡散步,手牽着手。她覺得累了,他便去浴室裡放了熱水。她實在太懷念他每晚去浴室爲她放熱水的日子,這個澡洗得也舒心,只是有人一直盯着她隆起的小腹,默默的帶些新奇和研究的目光讓她忍不住笑了好幾回。待洗過澡,她也乏了,兩人便早早躺去‘牀’上歇息。

身邊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三個月前,她很怕這樣的日子再也沒有了,他與她的心情應是一樣。兩人相擁而眠的時候,都忍不住顫了顫,然後將對方抱得更緊。

三個月來,他一直在睡着,她卻沒睡過一個好覺。就連回來的這些日子,也是在爲解決各種事情奔‘波’。直到今晚,她覺得一切都輕鬆了,才放心讓自己入睡。

她確實是很快就睡着了,月‘色’透過窗簾灑進來,照見她‘玉’般的臉龐,也照見男人深邃凝望的眼。

她瘦了,以前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已經瘦得沒了。她睡得很沉,他怕擠着她和孩子,稍微往後讓了讓,她的呼吸頻率都沒變過。他撥開她額前的發,凝視她熟睡的容顏,卻看見她微皺的眉頭。她睡得不太安穩,不知什麼憂心事,一入睡便要來纏她,他試着爲她撫平,輕輕拍她的背,‘吻’‘吻’她的眉眼和臉頰,卻沒能讓她安心下來。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漸漸起了低低的囈語。

他靜靜地聽,她喚的是他的名字,彷徨,害怕,痛苦,絕望,一聲聲極小的聲音,幾乎撕裂他的心口。

“我在!我在……”他低聲迴應她,他一直以爲,不能與她白頭到老,是他的痛苦。而她的人生還有很長,她值得比他命數更好的人陪着她到老,會有人疼她、寵她、照顧她,她往後一樣可以幸福。可他從來沒想過,失去他,她會這麼痛苦,這麼怕……

他不能忍受她承擔一點點的危險,所以他先去承擔。他以爲,她沒事,就會很好。

但或許,是他錯了。

他拍着她,試圖安撫她,她卻仍然被困在夢魘裡,無法安靜下來。他只好開始喚她,試着喚醒她。

當她的眼睛睜開的一刻,他鬆了口氣,卻看見她‘迷’茫的眼神,在漸漸看清楚他就在眼前時,她欣喜又傷心的眼神令他疼痛,他將她擁進懷裡,聽見她在他懷裡失聲痛哭。

她做夢了,夢見她遲了。她出現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忙公司,忙父母,忙‘抽’空回去看師父和老爺子,身邊卻總是空‘蕩’‘蕩’的,永遠在忙碌,永遠一個人。這輩子什麼都有了,唯獨心是空的,她試着在世界各個角落尋找他,卻總是找不到,找不到……

那種窒息的痛苦那樣真實,當她被喚醒,發現一切都是夢,她再也忍不住。她原以爲,她可以不發泄這些日子的諸多情緒,但直到她哭出來,她才知道這些情緒壓得她有多重。

“你騙我……你說過不騙我……”她沒打算跟他生氣,只是想說出來。

“沒有。”他拍着她,呼吸很沉,讓她知道他的心也在疼着,但他卻道,“沒騙你,只是沒告訴你。”

這話讓在傷心中的夏芍一噎,險些沒背過氣去,待喘了幾口,她擡起臉來,眼神控訴。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還會狡辯?

“你說會和我一起與命數一戰,結果呢?這不算騙?”她鼻音極重,口齒倒伶俐。

他的回答卻是低下頭,‘吻’住了她的‘脣’。他‘吻’得沉重,濃烈,像用盡一生的氣力,把失而復得的珍寶融入骨血。這一生,在遇到她之前的那些灰暗的年月裡,他總是在不斷地被失去折磨。與她相愛的五年,他用過從未用過的情感,得到過從未得到過的摯愛。在得知他孤煞命格的時候,他想過遠離,他以爲有這樣一段感情留給他回味,足夠他過完此生。他想過她會用盡全力救他,但從未想過他能醒來,沒想過命格會破,沒想過這一生會有妻子,有孩子……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得知一切,師父在他面前推演他的八字,卻再也推演不出吉凶之時,他沒有感受到喜悅,只是感受到疼痛,爲她所做的一切。

直到見到她,得知她有了他的孩子,他才知道這一生可以如此幸福,如此圓滿。他世界裡的那一抹寧靜的光,終於可以一直陪着他。

遇見她,是他此生至幸。如果再遇到這種事,他不會再獨自涉險,他會和她一起,哪怕是死。

他‘吻’着她,‘吻’得極致,她也投入地迴應着他。屋裡漸漸是沉重的喘息,情漸漸濃時,他除開她身上的阻礙,撫過她每一寸,一寸比一寸用力,來到她隆起的小腹時,兩人卻都顫了顫。

隨即,兩個人都停了。

夏芍低頭看向小腹,徐天胤也低頭看去,他的手撫在上面,眼神怔愣。

夏芍也愣了,剛纔,胎動了下。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胎動了,只是孩子還小,胎動很輕微,她只能感覺到,卻‘摸’不出來。但剛纔那一下實在太重了,她感覺像有一隻小腳,在她肚子裡狠狠踹了一下。想必,師兄也感覺到了。

“他,在動?”徐天胤慢慢擡頭,不確定地望着她。

夏芍一笑,“許是在抗議。”

徐天胤一愣,低頭默默瞧着那小腹,眼眸微微眯了眯,大手卻輕輕地在上面撫了撫。但裡面的小傢伙卻不給面子了,愣是再也沒動過。待徐天胤放棄,夏芍瞧見他柔極的目光。他起身下‘牀’,去浴室之前眷戀地望了眼她月‘色’裡‘玉’雪般的身子。

夏芍半坐在‘牀’上,忽然低頭,噗嗤一笑。她忽然比以往更加期待肚子裡的小傢伙來到世上,到時定是另一番樂趣。

徐天胤衝完冷水澡回來,夏芍已經躺下了。他抱過來的時候,她還沒忘記之前的話題,道:“說你以後再不做這種事了。”

哭過之後,她覺得整個心情都輕鬆了,也懶得再問他還會不會再做,直接要他給她個承諾了。不管他會不會再做,她都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了。

“不做了。”徐天胤答應得很快,很堅定。他是不會再做了,因爲這種事,他不會允許再發生!

男人的眼神在黑暗裡有些冷,夏芍卻笑了笑,枕着他的胳膊,很快又睡了。

這一回,她睡得很舒服,早晨直到有人來敲‘門’才醒了過來。

徐天胤早就醒了,卻沒叫醒夏芍,他知道她今天要出席記者會,但任何事在他眼裡,都沒有她的安睡重要。在她起‘牀’吃過早餐、換過衣服,又讓化妝師化好妝之後,他還囑咐,“人多,別擠着。”

夏芍噗嗤笑了,她今天神清氣爽,笑起來別有一番氣韻,頓時讓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而留戀,“誰能擠着我?要不,你陪着我,幫我擋擋人?”

她是打趣他的,徐天胤還當真點了頭。

“好。”

……

華夏集團要召開記者會的事,外界早有預料。只不過,原先猜測的是夏芍未歸,華夏集團的高層撐不住了,總要出來給外界一個明確的解釋。但現在的結果很出人意料。

昨天有人曝出夏芍出現在青市機場,甚至有人拍下了夏芍和徐天胤感人相擁的照片和視頻。當確定是兩人後,國內輿論一片議論‘浪’‘潮’!

夏芍不是在崑崙山遭遇雪崩遇難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青市機場,看起來還毫髮無損?

徐天胤不是因事被免了京城軍區的職務,目前在畏罪潛逃中嗎?怎麼也敢這麼光明正大地出現?

這段時間的傳言到底是真是假,真相在哪裡?

外界議論紛紛,所有期待真相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了今天上午華夏集團的記者會上。

夏芍今天穿着件黑‘色’的連衣裙,上身罩着件白‘色’小西裝,乾淨利落的職業裝,卻與她以往出席重大場合喜愛的古典穿着不同。一進會場,嗅覺敏銳的記者們就似從這穿着上聞到了什麼,紛紛盯緊了夏芍的肚子。

閃光燈不僅打在她身上,還打在陪着她一起進來的徐天胤臉上,後頭跟着的華夏集團高層幾乎成了陪襯。

徐天胤將夏芍送上臺去,見孫長德等人都站在她身後,兩旁公司安保人員也都就位,在確定不會驚着她或者擠着她之後,他才坐去下方空着的席位裡。

臺上只剩下華夏集團的成員。夏芍站在最前面演講臺前,望着下方媒體,早已經入座等待的記者們卻沒有等到她先開口講話,在一陣閃光燈爆閃之後,問題如‘潮’水般涌來。

“夏董,請問您是昨天才回來的嗎?”

“請問您對這段時間外界的傳言有什麼解釋嗎?”

“您的員工對外聲稱您和徐將軍去國外度假了,請問您是去度假了,還是去安胎的?”

“有消息稱您在崑崙山遭遇雪崩,可是看您完好無損地出現,請問消息是假的嗎?如果是假的,那那些前往崑崙山的國際救援隊是怎麼回事?”

“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外界有諸多傳言,其中最嚴重的莫過於華夏集團內部爭鬥,有解體或被吞併的風險。請問您是因爲在安胎,所以纔沒有站出來反駁的嗎?”

不過一天的時間,媒體們已經分析和腦補出了很多種真相和可能。問題如‘潮’,夏芍卻站在後上,看着那些提問的記者,一句話也不答。她太安靜,目光太平靜,平靜得讓臺下的‘激’動、爭問,越發顯得像一場鬧劇。

氣氛在強烈的對比中蔓延發酵,漸漸的,提問的人越來越少,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怔怔望着臺上的‘女’子。

直到此刻,纔有人想起來,這裡是青市,這裡是華夏集團崛起的地方。在場的媒體中,有太多的人五年前就見證了華夏集團的成立,那個時候,很多人記住了那個穿着旗袍氣韻古雅眉眼含笑的少‘女’。那個時候,她才十六歲,臉蛋兒還有些圓,笑起來尚有少‘女’的稚氣。而今天眼前站着的‘女’子,她長成了。商場世事的歷練,讓她的氣韻久積若沉香,靜而遠,一眼讀不透,品不盡。她的容顏比那時更令人想要久望,整個人似立在不知何處生來的明光裡,不奪目,不刺目,卻如同時間靜好的永恆。

她只是靜靜立着,便有令人安靜下來的魔力。哪怕只是一個平靜的眼神,不喜不怒,卻能令人心裡不上不下,心生恭敬,不敢造次。

死靜的氣氛總是令人覺得時間過得極慢,在等待她開口的時間裡,人人不自覺地屏息,只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甚至有人垂下眼去,不敢與她對視。

她笑起來的那一刻,看見的人極少,在場的所有人卻都聽見了她漫然悅耳的聲音。

“諸位,感謝前來出席華夏集團的記者會,也感謝剛纔各位媒體朋友們提出的問題。但我想有一件事情很多人都誤會了,華夏集團今天的發佈會爲的不是澄清前段時間的諸多傳言,我個人認爲這些傳言也無需澄清——我站在這裡,而你們看到了,這就是最好的事實。”

低着頭的人不知何時擡起頭來,會場裡皆是怔愣的目光。

我站在這裡,而你們看到了,這就是最好的事實……

沒錯,她站在這裡,而且完好無損,說她遇難的,說華夏集團要內鬥倒閉的,還需要再解釋嗎?只要她在,一切謠言不攻自破。

可是,她不打算多做解釋,那何必開這場記者會?

“華夏集團今天的新聞發佈會爲的是一件正事,而且是一件很重要的正事。在外界諸多傳言的時候,我們正在爲一件事而努力,今天就是向大家報告成果的時候——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華夏集團已經正式與日本大和會社簽署合約,以五十億的價碼收購大和會社,目前收購金已經‘交’付,雙方正在接洽,準備下個階段公司的‘交’付和華夏集團在日本落戶的工作。”在整個會場的注視裡,夏芍緩緩開口,卻在她的話音落下許久後,現場還是沒有半點聲音。

死寂的氣氛,一如剛纔。

“後續工作的進展,我們會及時發佈。”夏芍在衆多傻愣愣的目光裡微笑,頷首致歉,“這便是今天發佈會的內容,如果諸位沒有什麼要問的,發佈會可以就此結束了。”

如此一語,卻驚醒了整個會場的人!

會場裡頓時嘩的一聲,炸開了鍋!媒體記者們紛紛‘交’頭接耳。

“收購大和會社?什麼時候的事?”

“不是傳言大和會社和華夏集團不和嗎?怎麼會……怎麼談成的?”

“五十億?好大的手筆!誰說華夏集團要倒了?”

“跨國集團!這是要走跨國集團的路子,這麼快?!”

華夏集團才成立五年,能走到國內行業的至高處,已經是商界傳奇。有人預測過,華夏集團未來的定位絕不會僅限於國內企業,他們一定會走出去。但誰能預料到,這一天會這麼快?

是誰說華夏集團要倒了?人家明明就向前邁了一大步!

是誰說夏芍遇難了?人家明明就好好地站在面前!

這一切,該不會是華夏集團在收購大和會社的時候,競爭對手們搞出來的吧?

不得不說,媒體們雖然沒全猜對,但也離真相不遠了……

現場震驚的目光,疑‘惑’的聲音,最終匯聚成更多的問題,但記者們想問,夏芍卻沒有回答。這是一場很簡短的新聞發佈會,也很純粹,在宣佈完要宣佈的事情之後,夏芍一句多餘的回答都沒有,只以等會兒有重要會議要開爲由,拒絕了一切採訪。

安保人員護過來,記者們涌過來,閃光燈、麥克風,人擠着人,幾乎把‘門’堵了。

人羣裡卻有一道冷極的目光,不知哪裡來的,不太敏銳的人都覺得莫名一冷。不少人四處張望,人羣卻被分開,徐天胤大步走了過來。他所到之處,前一刻還擠在一起的人羣像被無形的氣勁劈斬開,這個男人手裡什麼也沒有拿,眼睛誰也沒看,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壓迫和冷意。

從徐天胤來到夏芍身邊的那一刻,便再也沒人能擠過來,記者們吶吶瞧着夏芍柔柔地笑了笑,之後兩人相攜着旁若無人地走出去。

但直到夏芍的背影看不見,人們還是望着那個方向無法收回目光。

人人都知道,接下來,國內會掀起怎樣的‘浪’‘潮’。

只用了五年,便創造出一家跨國集團,這簡直是商場的奇蹟!而這個奇蹟的掌握者,這個集團的掌舵者,她還沒有過二十一歲的生日……

當人們在傳着她遇難的謠言的時候,當華夏集團在被倒閉的傳言籠罩的時候,她沒有急於澄清,只是始終在努力,這大概便是成功者才具有的品質。

不出媒體們所料,事情一經報道,國內果然掀起了熱‘潮’。天空的‘陰’霾彷彿一日散盡,晴空萬里,一切謠言都被震驚和讚歎所取代。華夏集團從成立開始,便總是能引起全民熱‘潮’,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這一次,她走到了更高的地方,更加的遙不可及。

而外界的讚歎和熱議,並沒有引起夏芍的關注——她正忙着。

忙着與各地分公司的經理們坐在會議室裡,聽這段時間的工作報告,研究集團在日本落戶營運的章程。忙着安撫公司這段時間因傳言而惶然不安的員工。員工在見到夏芍回來了,公司也傳出收購了大和會社的喜事,自然一掃‘陰’霾,上班都‘精’神抖擻。而日本市場是華夏集團走出跨國之路的第一步,方案和章程自然慎之又慎,自然不是開幾次會議就能定的。好在孫長德等人早知夏芍的心思,關於日本市場的方案早有準備,會議這纔開得頗順利。只是事情到了執行的一步,許多細則要敲定,也最費時間。

這一忙就忙到了六月底,大事都定了下來,剩下的小方案不必夏芍事事‘操’勞,只許她最後過目就好。這段時間,徐天胤一直在青市陪着夏芍,只等她忙完公司的事,兩人回東市見父母。

但臨走之前,夏芍還欠陳滿貫等人一頓飯。她答應了他們要請客慶祝的。

這晚,徐天胤在這裡,陳滿貫等人也都不拘謹,幾杯酒下肚就都放開了。

“董事長福大命大,咱們集團也福大命大,這事本來該乾一杯,不過董事長不方便,這杯就先攢着了,呵呵。”陳滿貫笑呵呵道,順道瞥了眼徐天胤。

徐天胤默默坐着,還是那麼冷,話那麼少,卻早把夏芍的酒杯推得遠遠的了,順道盯着他們手裡的酒杯。誰看夏芍的酒杯,他就看誰。被他看過的人,都不敢跟夏芍提酒這事,更不敢跟他開玩笑,讓他代喝。

夏芍發話了,今晚徐天胤也不喝酒。他重傷初愈,元氣大傷,總得調養些日子,夏芍不放心他喝酒,兩人面前擺着的就都是溫開水。

“陳哥,算了吧。董事長擋酒的功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攢着到最後,也不知道會攢到誰的肚子裡。”孫長德笑道,舉杯,“還是我們幾個喝吧,就別惦記董事長了。”

幾人頓時笑了起來,陳滿貫笑的聲音最大,笑罷有些感慨,“唉!今晚就我們幾個人,有點少,董事長應該多請幾個人的。前段時間,外界都在傳董事長的死訊,不少商場對手都盯着我們,我還以爲我們有場硬仗要打,結果比想象中輕鬆得多。多虧了安親集團、三合集團和嘉輝集團這些老朋友在背後相助,要沒有他們放出風去,說誰也不準動華夏集團,等不到董事長回來,恐怕有些人就忍不住動手了。這事,是該謝謝人家。商場上,老實說有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你遇着難事的時候,真心幫忙的沒幾個。”

陳滿貫當初生意失敗,就體會了一回人間冷暖,認識的朋友個個閉‘門’不見,誰也不肯幫他一把。所以這回他纔有這麼多的感慨。

孫長德也點了點頭,“董事長的人脈還是很驚人的,前段時間華爾街的黎良駿黎老還打電話給我,問我們是不是真的財務緊張。如果是,他可以批一部分免息貸款。”

“呵呵,羅姐也找了我幾次,我前段時間沒少和她見面。”劉板旺也道。

“胡總、熊總和田董他們也問過,問我們需要多少資金週轉,被我給回絕了。”馬顯榮也開了口。

幾人轉頭望向夏芍,除了感慨,也難免有些歎服。夏芍的人脈裡並不是只有利益之‘交’,當初在她這裡問過風水運程,得過她幫助的人,在她出事之後,還是‘挺’記掛她的。有些人,她當初看人家艱難,根本就沒收酬勞,這些人裡有很多算不上成功人士,只是很普通的人,與安親集團那些巨頭相比沒錢沒勢,卻在前段時間裡親自來公司詢問了好幾次。這些都是那段時間裡,令人心暖的事,現在事情過去了,但這些人總要跟董事長說說。

夏芍聽着,目光柔和,笑意也溫純。她都知道,過段日子,這些人她都要見見。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孫長德忽然想起了什麼道。

夏芍挑眉,轉頭看他。

聽他回憶道:“還有一件事,這人不知道是誰。我沒時間查,方禮也沒查出來。就是前段時間,外界傳聞咱們集團快倒閉了傳得最兇的時候,有人在一天傍晚,方禮下班的時候,往他的車裡丟了一百萬。當時那人騎着機車,帶着頭盔,方禮沒看出是誰來。事後我讓他查,他只查出機車的牌照是假的,然後就沒線索了。這一百萬沒動,一直在方禮那裡放着,當時我讓他等您回來處理,只是您真回來了,這事我倒差點忘了,要不是陳哥起了個話頭兒,我還想不起來。”

這事其餘幾人顯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再提起來,依舊沒有頭緒,於是所有人都看向夏芍。

別人不知道,她定然能知道。算一算,也能算出來。

夏芍卻沒算,她只是低着頭,心念一動,幾個掐指之際,眸中已有驚訝、安心和欣慰等諸多情緒閃過。擡眼之時,笑意已一如往常,只道:“我知道了,這事等我回京城的時候會處理。”

她這麼說,便是已有眉目。五人都很感興趣,但見她沒有明說的意思,便都按下沒有再問。

夏芍有孕在身,這頓飯並沒有吃太久,散了之後,徐天胤便與她一起回去早些休息了。

次日早晨起來,兩人去機場乘坐航班,回到了東市。

……

回到家裡的時候,才上午十點。

按照往年,夏芍若是回家,夏家一大家子都是要來見見她的。這天家裡卻只有夏志元和李娟兩人,連兩位老人都沒過來。

夏芍平時是‘挺’喜歡人少的,至少不鬧騰。但今天這日子,人一少,氣氛便靜,剛走到‘門’口,便覺得壓力迎面。

“怕不怕?”夏芍笑着瞧向徐天胤,眼神打趣。

徐天胤的眼神在陽光裡很柔,化了臉上冷硬的線條,‘脣’邊淺淺弧度,沒答她,只是把她的手牽得牢牢的,帶她進了‘門’。

今天並非週末,夏志元卻沒去基金會,坐在客廳裡喝茶看新聞。李娟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見‘女’兒‘女’婿回來,忙從廚房裡跑出來,歡喜得不得了。

走出廚房,看見提着大包小包,牽手進來的兩個年輕人,李娟頓時有些晃神。

快一個月了,從香港離開的時候,‘女’婿還沒醒,躺在‘牀’上像醒不過來似的。至今,她還記得那天在房間裡瞧見他,他那滿身青黑的嚇人樣子,現在竟好好地站在面前……

‘女’兒也是,走的時候小臉兒還瘦得尖尖的,這才一個月不到,就圓了起來,雖還不如從前圓潤,但氣‘色’瞧着好多了。

李娟瞧瞧‘女’兒,再瞧瞧‘女’婿,漸漸熱了眼眶。這世上最大的喜事,莫過於孩子們都好。

“爸,媽,我們回來了。”徐天胤比夏芍先出了聲,他聲音有些沉,牽着夏芍的手更是緊了緊。

夏芍擡眼,對徐天胤柔柔笑了笑。只有她知道,他對親情有多麼渴望,母親的一個眼神就可以感動他。他以前稱呼她的父母還比較拘謹,一直稱呼岳父岳母,他怕人不接受他,一直小心翼翼。今天改口,他知道,除了出於感動,他還有點小心思。

果然,李娟被徐天胤這麼一叫,頓時又驚訝,又歡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徐天胤擡眼看向客廳裡的夏志元,夏志元卻顯然沒那麼好哄,他喝着茶,坐得穩當,臉‘色’前所未有的威嚴。

這時,李娟已經歡喜地讓兩人進了屋。放下手裡提着的禮物,徐天胤一直沒放開夏芍的手,且有意無意用一半身子將她擋在身後。

他這舉動讓本來臉‘色’還不臭的夏志元,頓時臭了一半——這臭小子什麼意思!難不成,他還能把閨‘女’打出去不成?瞧他防備他的樣子!這裡到底是誰家?

夏志元原本打算擺出點岳父的沉穩和境界來,但沒想到一進‘門’便被‘女’婿的一個舉動氣得險些不淡定。他仰頭喝了口茶,卻只覺燙得嗓子疼,放下茶杯時砰地一聲,震得客廳裡的氣氛都靜了靜。

李娟剛坐下,頓時有些擔憂地直起腰來,看看丈夫,再看看‘女’兒‘女’婿,不知今天能鬧出什麼來。

徐天胤卻眉頭都沒動一下,他本來就冷麪,莫說在他面前砸個杯子,就是房子塌了,他都不會有表情。但他卻先開了口,“爸,媽。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想和芍把婚禮辦了,希望你們同意。”

李娟聽了一愣,她要是不瞭解徐天胤,倒不覺得怎樣。可認識他幾年了,他向來冷麪寡言的,不問他話,他很少開口,一天說的話數得過來。她原以爲,今天進了‘門’,得他們夫妻問他打算怎麼辦,他纔會開口,沒想到他倒沒讓他們開這個口,自己認了錯,並給了他們一個‘交’代。

李娟擡眼看向丈夫,見夏志元咬着腮幫子,‘胸’膛起伏,忍了又忍,似在強忍下許多要說的話。他並沒有因徐天胤的話而臉‘色’好看多少。

夏芍也因此有些愧疚地看向父親。她知道,她的年紀在父母眼裡還是年輕了些,他們想再留她幾年,等她完成了學業,再爲她‘操’持婚事。她知道,他們總是爲她好的。若她完成了學業再談婚事,她至少會少些事‘操’勞,如今無奈休學,華夏集團又要走上跨國之路,她日後忙事業,忙家庭,忙孩子,日後還要繼續完成學業,她會比以往忙不知多少。她太忙碌,父母便爲她擔心,她總歸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做好,覺得有愧於他們。父親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只是他明白事已至此,唯有婚姻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所以他忍了又忍,把他的擔憂和責備忍下,‘逼’着自己冷靜。

夏芍心裡不好受,她看了父親一會兒,便要開口安慰他幾句。

夏志元卻在這時開了口,“什麼時候辦?”

他只問了這一句,夏芍便忽然覺得鼻子發酸。果然是這樣,天底下最疼她的人,終究是她的父母。

“過幾天,我回京城安排。”徐天胤把夏芍的手牽得很緊,望着岳父的眸深邃且敬重。若他的父母還在,應該……也是這樣的。

夏志元也盯着徐天胤看了一會兒,翁婿兩人對視半晌,徐天胤又開了口。

“職務的事,也請你們放心,我會處理。”以前,對他來說,去軍區任職或者從事任何一種職業,對他都沒有區別。他留在軍區,是因爲爺爺的期望。而現在,他多了一個理由。他要保護她,用他的方法和他能做到的一切,在另一個領域爲她護航。只是這段時間,陪着她,把她養胖些是他的期望,所以他先做了。至於軍區的鬧劇,他回京城後會處置。 Wωω●ttκǎ n●Сo

夏志元卻愣了愣,他倒沒想到徐天胤會向他承諾這個。軍政上的事,自古就黑,很難成爲誰的一言堂,更不是誰說想處理就處理的。現在老爺子大病初癒,徐家可還在泥潭裡,他拿什麼處理?

夏志元嘆了口氣,一擺手,從‘女’兒‘女’婿進‘門’就一直繃着的臉‘色’也鬆緩了下來,嘆道:“這個事,倒不用太較真。只要別惹上官司,能在孩子出生前把婚禮辦了就行了。”

這就是他的要求,其實也就這麼簡單。他再覺得‘女’兒嫁得早,再擔心,對這個‘女’婿卻還是滿意的——爲了救自己的‘女’兒,連命都豁出去的‘女’婿,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從那時候起,他就真的打心底接受這‘女’婿了。

只是這件事,他們兩個年輕人太草率,身爲長輩,他不得不敲打敲打罷了。

至於‘女’婿的職務,沒了就沒了,他還真沒太放在心上。男人是要有事業不假,但未必得吊死在一棵樹上,他還年輕,只要不被這事打擊到,日後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好了,還不到吃飯的時候,先去休息會兒吧。你們爺爺‘奶’‘奶’和姑姑叔叔們都知道你們今天回來,晚上再一起吃飯吧。”夏志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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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進‘門’的時候,父親臉‘色’那般威嚴,事情卻這麼容易談,連一句責怪都沒有,反而最後勸起了他們。夏芍和徐天胤出了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擡頭看他,果見他眸中閃動着感動的神‘色’。

夏芍笑着打趣,“別太感動了,我怕日後這樣的日子太多,你會感動不過來。”

“嗯。”徐天胤低低應了一聲,抱緊了她。

……

晚上夏家人來吃飯的時候,應是夏志元事先發過話,誰也沒提徐天胤職務的事,更沒提夏芍和公司前段時間的傳言,連華夏集團收購大和會社的事,向來還捧她幾句的夏志濤也沒多開口。除了見面的時候老人家抱着夏芍哭了哭以外,席間一家人的話題都圍繞在婚禮的事和夏芍的肚子上。

婚禮的事,夏芍心裡已有數,她和徐天胤都不想大辦。她懷着孕,不宜太‘操’勞,實不想婚禮那日‘挺’着極重的身子,去應酬那些虛情假意的奉承和恭賀。她只想請些熟悉的朋友,人可以不多,但來的人都帶着真心的祝福,這就夠了。

老人家還是最關心未來的曾外孫,夏芍見兩位老人‘精’神尚好,記得前世這時候,‘奶’‘奶’的身體已經漸漸疾病纏身,如今倒還康健,她便心裡舒心,吃飯的時候陪着老人多聊了些腹中小傢伙的話題,氣氛和樂。

但這和樂的氣氛裡,夏芍卻注意到小姑夏志琴有些心不在焉。她本在青市,這回是特意回來的,席間幾番‘欲’言又止,見氣氛這樣好,也不忍心破壞,便陪着說說笑笑,但眼裡卻總有憂心。這憂心夏芍一瞧就明瞭,問道:“姑姑可是爲了汝蔓的事‘操’心?”

她這一開口,一家子人便都停下了討論,安靜了下來。

夏志琴沒想到夏芍知道了,也沒想到她能這麼早就問,頓時有些感動,眼圈紅了紅,“都是我不好,以前就不該一直由着她。她那‘性’子,我本以爲到了軍校能受些管束,沒想到還是惹了事。前段時間,京城軍校打電話來家裡,說她在京城襲警,打了人,又‘私’自逃課,按着校規要開除她……她當初考這學校就是一‘波’三折,纔讀了一年……”

說到這裡,夏志琴已經忍不住抹眼淚了。她這‘女’兒,自小成績好,就是‘性’子野。她以爲她長大了,能好些,哪裡想到她能惹出這麼大的事來?早知今天,當初就是讓她讀個二流大學,也不讓她讀這軍校!

這事夏芍自從崑崙山上出關,看見張汝蔓也在的一刻,就明白前因後果了。襲警,逃課,固然不對,但總歸是非常時期,事出有因。至於這個原因,想必她是沒有對父母坦白的。

“這事姑姑先別擔心,等我回了京城,我會去瞧瞧。”

一聽夏芍肯管這件事,夏志琴頓覺得有希望了。李娟卻在一旁問‘女’兒道:“不是要在家裡住些日子嗎?”

夏芍頓時笑道:“是住些日子。不過,京城大學卻放暑假了,我得回去把休學的事辦了,順道看看朋友。前段時間,他們沒少擔心我,我回來了,一直沒時間見他們。等辦完了這些事,我再回來。”

李娟頓時瞅了‘女’兒一眼,知‘女’莫若母,她話是這麼說,可到時候要是有事忙起來,那可就說不準了。

但夏芍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裡住了一個星期,除了陪母親出去買買菜,什麼事也不幹,每天只負責吃睡,過了一個星期米蟲的日子,把臉蛋兒養圓了些,這才和徐天胤回了京城。

……

兩人回京城這天,京城正傳來消息——徐天胤的軍銜和職務都恢復了。

不僅如此,京城還傳來了姜家倒臺的消息。姜家父子被雙規,姜山更被正式批捕!據說,姜山自知不妙,正準備與家人潛逃國外,被人在機場逮了個正着。

姜山被批捕的罪名除了出賣國家利益、貪污受賄等罪名,還有以權謀‘私’、打擊陷害。這個陷害指的就是徐天胤,上頭把姜山的罪名公佈公開,姜家在政的人也都被查,一連串的雙規落馬,連姜系跟姜家走得近的大員,也打下去好幾個。姜家身敗名裂,姜系這回是實打實的重創,再難起來。

這也算是上頭變相地爲徐天胤主持了一回公道。

當然,這個公道在很大程度上,是爲了給徐老爺子和夏芍看的。

徐天胤在得知復職的消息後,什麼也沒說,回了京城也沒去軍區報到,就像不知道復職的事。當國內正爲政界近年來職權最重的一樁落馬案熱議或痛罵的時候,他正陪着夏芍在醫院孕檢。

當儀器屏幕上顯現出孩子的影像,當聽見他強有力的心跳,夏芍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的目光。他目光裡的專注不少於做母親的她,而他眼裡的怔忡,更疼了她的心。

這輩子讓他幸福,就是她最大的願望。

兩人從醫院裡出來,到了車上,他手裡還拿着孕檢的單子,專注地瞧着。許久之後,他轉頭,發現她含笑打趣的目光,才放下單子抱住她,臉埋在她頸窩裡,輕輕笑出聲來。

他很少笑,也很少這樣笑出聲來。記憶中,他向她求婚,而她答應了的時候,他才這樣笑過。

夏芍伸手抱住徐天胤,兩人在車裡相擁笑了許久。

這天晚上,兩人做了一桌子菜慶祝,活像過節。

吃完飯,同樣坐在沙發裡消食。每當吃過飯,總是肚子裡的小傢伙活動的時間,徐天胤便蹲在沙發前,貼在夏芍肚皮上聽。

每個懷孕的‘女’人總愛爲生男生‘女’的問題而問另一半,夏芍也不能免俗。她瞧着男人聽得認真,便低頭問:“師兄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男人擡頭,想也沒想,答得卻再認真不過。‘女’兒會像她,聰明,乖巧,可愛。

夏芍就知道他的心思,但聽見他果然這麼期望,她忍不住想逗逗他。

“兒子!”她眯眼道。

徐天胤蹲在沙發前,擡頭望向她,沉默半晌,點頭,“好,兒子。”

她想要兒子,那就兒子。

夏芍噗嗤一笑,他這改口也改得太快了!她忍不住再逗他,“師兄不覺得兒子的話,以後家裡兩個男人,只有我一個‘女’人,會多一個人疼我嗎?”

她眼兒彎彎,笑容甜美。每當她這個表情,他就知道她又在逗他了。但這次他卻望着她,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唔。”似乎,是這樣的。

“好!兒子!”這一次,他堅定地點了頭。多一個人疼她,這很好。

夏芍卻笑得眼眸更彎,忍笑忍得撫了撫肚子,“可是,師兄不覺得,以後家裡有兩個男人,會有人跟你搶我嗎?”

“……”徐天胤怔住,默默望着她,漆黑深邃的眸底堅定開始動搖,糾結,“唔。”

兒子似乎,也不是他想象中那麼好。

夏芍看着他糾結的眼神,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笑着笑着,眼神便柔了,輕輕抱住徐天胤,“逗你的。兒子‘女’兒我都喜歡,都是我們的孩子。如果是兒子,那多一個人疼我,如果是‘女’兒,就多一個人疼你,我都歡喜。如果,這孩子是男孩,那我們以後就再生個‘女’兒,她有父親有兄長的疼愛,會更幸福。你說是不是?”

“嗯。”徐天胤點頭。不管她說什麼,只要她喜歡的,他就覺得很好。

真的,很好。

兩人這晚又很早便躺下了,這段時間他陪着她,她夜裡已經睡得很安穩了。他每晚都會抱着她和孩子,許久才滿足睡去。但這晚,臥室裡的時間指向凌晨的時候,徐天胤悄悄起了身。

他走出臥室,換了身軍裝,出‘門’之前回頭看向臥室,怕她半夜醒來尋不見他會擔心,又折回去在枕頭上留了張字條,隨後出了‘門’。

車子剛剛開出院子,臥室裡,夏芍便睜開了眼。她眼神清明,絲毫沒有睡意,就着月‘色’看了眼枕頭上的字條,微微一笑。隨後,她把字條放回原位,閉上眼,繼續睡了。

早晨醒來的時候,‘牀’上半邊還是空的,字條卻不見了。夏芍起身,果然在廚房找到了爲她煮早餐的男人。他又換回了常服,吃早餐的時候也沒與她說昨晚的事,她便裝作不知道。

今天,兩人要回去看老爺子。

見到徐康國的時候,老人正由徐彥英和警衛員陪着在‘花’園裡散步,見兩人回來,向來威嚴持重的老人臉上難得‘露’出慈愛的笑容。

徐天胤在醒來後去青市前,已經先回來看過徐康國了,因此老人今天看見兩個年輕人相攜一起回來,情緒雖然還是能看出‘激’動來,但還把持得住。

夏芍笑道:“本該昨天回來,就來看您老的。我們先去了趟醫院,您的曾孫子好着呢。”

“好就好!”徐康國連連點頭,瞧着夏芍的身子是比離開京城的時候重了些,便臉上更加笑呵呵的。他現在年紀大了,前段時間政局之變,讓他越發感覺自己已經老了,國事上力不從心了。他已經打算在換屆之後就真正退下來,什麼也不管了,好好享受幾年天倫之樂,哄哄他的乖曾孫。

徐彥英也笑着瞧了瞧夏芍的肚子,問:“你們什麼時候把婚事辦了?”

徐康國一聽,擺手,“婚禮倒不用太着急,你們兩個先去把小紅本領了。”

夏芍聞言,笑眯眯道:“我們也是這麼想的,這不,先回來請示您老了麼?”

徐康國頓時氣笑了,他當初就不該說那句讓兩個人打報告寫申請的話,被這丫頭惦記上了,整天拿這事來開他玩笑。

徐天胤在一旁陪着老人坐着,看着家人其樂融融的聊天,‘脣’邊一直掛着淺淺的弧度。

“先把證領了是應該的,不過婚禮能辦還是辦一辦得好,小芍不用‘操’勞這事,‘交’給我和天胤來‘操’持就行。”徐彥英說着,又怕夏芍另有打算,便轉頭問她,“你看呢?”

徐康國看向‘女’兒,半晌點點頭,“行,你和丫頭商量吧。天胤,隨我去書房。”

徐天胤看起來絲毫也不意外,扶着老人起來,兩人便出了客廳,往書房去了。夏芍坐在客廳裡,笑瞧一眼徐天胤的背影。有些事,她可以裝作不知道,老爺子還在高位上,能消息不靈通嗎?

看他怎麼說服老爺子了……

夏芍垂眸發笑的時候,徐彥英正端量着她。夏芍回來後,她這是頭一回見她,但有關她的事,這些日子可是如雷貫耳了。現在,外界雖不知道,但國家高層有哪個不知道她救了那位和老爺子,復了國運的事?

這世上,金錢權利,名譽地位,有些人站在至高處,以爲站在了世界的頂點。哪知頂點之外,另有高人不受這些所縛?

這就所謂的天外有天吧……

而這個天外之‘女’在他們徐家,是徐家之福,也是國運之福。她發下重誓,有生之年護佑中華國運,這等事豈是求能求得來的?上頭聽說她這些日子忙着,連想見一見她都壓下了,可見將她看得多重。

她如今,拿古時來說,雖身不在政,卻已儼然國士!

夏芍擡起眼來的時候,和徐彥英的目光撞上,徐彥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事本不該跟你說的,許你也知道了,天胤他二叔二嬸現在有點麻煩。上頭本想把這事抹了,但老爺子沒同意。老爺子這回是動了真怒,發下話去,他二叔二嬸的事要一查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

“既然老爺子發了話,我能有什麼辦法?”夏芍笑了笑,眉眼間神‘色’雲淡風輕。

徐彥英瞧着,嘆了口氣。她就知道,沒這麼容易,這孩子平時瞧着笑眯眯的,其實記仇着呢!她是到現在還在生徐家二房的氣,到現在還沒把他們當一家人。

“老話說的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同樣是一家人,家訓沒什麼不同,怎麼姑姑和姑父就沒事,有人就栽進去了?世上的事,種什麼因得什麼果罷了。”

“徐家這樣的家庭,哪裡用得着我們來那套?我二哥把官位看得比什麼都重,這點利害關係他能不明白?只可惜我二嫂糊塗,她這輩子太要面子,也不知道收的那些好處裡頭有沒有哪樁是以我二哥名義的。老爺子發了話說要查,估計調查組的人也不敢敷衍……”徐彥英說着,又是一嘆,笑着拍拍夏芍的手,“行了,你不管就不管吧,姑姑就是跟你聊兩句。這些天你們沒回來,老爺子是成天嚴肅着一張臉,也就你們回來了,他才高興些。以後你們有時間就多回來陪陪他,他年紀大了,醫生現在天天都不敢離了他。”

徐彥英轉了話題,夏芍瞧着她目光坦然,笑容也不做假,便笑了笑。到底這徐家裡頭,還是有正些的人。徐彥英這人,雖然生在徐家,家世不錯,但‘性’情上更像個普通人。她兄長再圓滑世故,她再不認同兄長的處事之道,但出了事她照樣擔心。只是她再擔心,也懂得不強求他人。她這樣溫和的‘性’情正是她喜歡的地方,只可惜這‘性’情到了子‘女’問題上,難免顯得弱勢了,不然也不會把‘女’兒教育成那樣。

見夏芍沒有不悅,徐彥英這才笑了笑,把話題轉到了她和徐天胤的婚禮上。徐康國和徐天胤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四人去了餐廳裡,老人顯得很感慨,也不知和徐天胤談了什麼。午飯過後,他留兩人說了會兒話,醫生來爲他量血壓、提醒他該午睡了的時候,徐天胤和夏芍便起身告辭了。

三天後,當國內還在關注着官場近年來最大的落馬案時,軍方的一個消息不僅震動了國內,連世界各國都爲之震驚!

軍方公開了一部分徐天胤的功勳,正式爲他前段時間的案子平反,並授予上將軍銜,職務由京城軍區第三十八集團軍的軍長升至軍委委員,並任京城軍區副司令員!

消息一出,震懵了各界!

一時間,別說譁然,國內都看呆了眼。這可比什麼官場落馬案勁爆多了!

上將軍銜!軍委委員!京城軍區副司令員!這是什麼概念?除了戰爭年代和剛剛建國論功授職的時候,和平年代就沒有這麼年輕的上將!

徐天胤才三十一歲!原本少將軍銜,集團軍軍長的職務就已經令他成爲共和國最年輕的將領,前途無限了。爲什麼軍方還會有此舉?

就在所有人都琢磨不透的時候,軍方的動作還沒完,繼徐天胤之後,又一批年輕的軍官被提拔任用,儼然軍方要進行大的人事改革,換除一批老血,注入一批新鮮血液。

這些舉措瞧在外界眼中,有人漸漸回過神來,覺得軍方這是要培養年輕一代,漸漸讓軍隊將領年輕化的信號。

但卻沒有人知道,那些換下去的老血都是王家舊部,軍方退下去的兩位軍委委員都是在前段時間那場政局動‘亂’時期,幫助姜山的人。

更沒人知道,這些換下去的人,在某天深夜,家裡都受過徐天胤的拜訪。更有幾個人,退下去的時候是帶着重傷的。

當然,這也不是完全沒人知道。至少,徐康國和夏芍是知道的。這也是徐康國那天叫徐天胤去書房長談的原因,而夏芍卻自始至終沒有對此事說過什麼。因爲她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做。

他是想要保護她,用權力來保護她。

她記得很久以前就看過他的面相,他大劫若能過,一生便會身在高位,手腕鐵血。雖然如今他不再命數束縛,但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這條路,爲了她。

而她也知道他是憑什麼說服老爺子的,因爲他提出了改革方案,針對的正是建國半個世紀來軍方所存下的老瘤。剪除這些瘤子弊端,是國家一直想要的,只是半個世紀的積累,已經讓這些勢力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人,也沒有方案能以最少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改革——唯有他!國家需要他的鐵血,需要一個人來揹負這些被削減勢力的仇恨。

說到底,他站得有多高,就要揹負多少人在背後的仇視。

“你可以不必做這些的。”在消息傳來的那天晚上,夏芍還是沒忍住,望着徐天胤道。

男人的回答是‘吻’了‘吻’她的‘脣’,淡淡地笑,“沒事。我以前就是國家的刀,以前在暗處,現在在明處。”

他想要權力,就得在明處。這次,他只是和國家各取所需而已。

心底某處被震了震,又暖又疼,夏芍抱住徐天胤,默默無言。沒關係,只要他想要的,她也會爲他護好。

這輩子,他保護她,她也保護他,他們總能把對方守護好。

“以後有時間,我們再去趟崑崙山吧。”

“好。”

……

徐天胤的升調授銜在國內很火熱,就連國外媒體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這個共和國軍方最年輕的實權人物上。與火熱的國內輿論相應景的是,這天也是個好日子,陽光晴好,一大早喜鵲便在枝頭叫。

徐天胤和夏芍牽手出了‘門’,這天是兩個人領證的好日子。

但兩人卻沒先去民政局,而是將車開到了京城大學‘門’口。

‘門’口,元澤、柳仙仙、苗妍和周銘旭早就等在那裡了,除了衣妮骨折還在醫院休養外,人都到齊了。

夏芍一下車來,便遭遇了柳仙仙襲來的爪子。但那爪子還沒碰到她,便在徐天胤冷厲的目光裡軟趴趴地收了回去。

柳仙仙訕訕地笑,手上沒得到便宜,嘴上可不饒人,“怎麼,有的人又是大難不死,又是帶球歸來的,聽說老公升官了,公司跨國了,身價蹭蹭地漲,還記得來京城大學這小地方看我們?”

她向來是刀子嘴,得理不饒人,夏芍這回卻沒與她鬥嘴,而是笑看着她,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這段時間,讓你們擔心了,是我不好。”

柳仙仙頓時眼圈紅了,向來嘴快的她,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原本,她準備了很多數落夏芍的話的,總覺得不說說她,就對不住他們這些人前段時間以爲她回不來的時候,喝的那些酒,掉的那些淚。

這段時間,是她在當年失去母親後,人生裡最灰暗的時期。朋友生死不明,那個血緣上是她父親的男人丟官落馬。他來找過她,年前還風光無限的石部長如今落魄失意,他說他可能會坐牢,他說希望她能原諒他。她拒絕了他,原諒他是她母親的事,而她母親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大哭了一場,母親的墓碑在家鄉,她打算暑假回去爲她掃掃墓,告訴她這個男人說的話。

她原本以爲,母親的墓她還能回去掃一掃,而朋友的墓大概永遠都不知道在茫茫崑崙的哪個山頭。

還好,她回來了……

夏芍拍拍柳仙仙,她從不是個在人前表‘露’脆弱的人,在看見她落淚的一刻,她也心中五味雜陳。許久之後,她放開她,又走過去給了其他三個朋友一個長長的擁抱。

苗妍早就哭得不成了,周銘旭給她遞紙巾,苗妍便轉頭到他懷裡哭,兩人的關係一眼就明瞭了。只有元澤臉上還掛着笑,雖然那笑有些恍惚,但總歸是開心的。

“上車吧。”夏芍迎着晨早的陽光,‘露’出微笑,“帶你們去個地方。”

四人一愣,但都沒拒絕。這時候,京城大學‘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華夏集團收購了大和會社的事早就傳開了,她一出現,自然是人羣的焦點。更別提徐天胤也在,他穿着身黑‘色’的襯衣,氣質那麼孤冷,冷俊的五官卻讓人看得移不開眼。他誰都不看,目光只在夏芍身上,她轉過身來的時候,他那冷到極致的眉宇瞬間便像被暖陽照到,像融化了的冰。

四周靜悄悄的,一行人在衆人的注目禮中上了車,遠遠駛離了京城大學。

當到了地方之後,一下車,四人齊齊傻了眼。

“民政局?!”

夏芍笑着下車,“請你們當見證人,幹不幹?”

苗妍和周銘旭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柳仙仙明明眼裡是開心的,嘴上卻道:“見證人?多少錢一天啊?夠不夠老孃曠課掛科的補考費啊?”

唯獨元澤目光微頓,笑容裡融了太多複雜的情感,但卻擡眼笑了笑,走到徐天胤面前,對他伸出了手,“徐將軍,恭喜。”

他如今已經不是高中那時躺在病‘牀’上吃着夏芍削的蘋果,對着徐天胤挑釁的少年了。他已經二十一歲,能承擔苦澀,也能坦然祝福。

徐天胤難得將目光從夏芍身上移開,看了元澤一會兒,點頭,伸手與他一握。

這天,民政局裡登記的新人不少,徐天胤和夏芍出現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兩人在朋友的簇擁下辦好了登記的手續。當小紅本到手的時候,看着上面兩個人的合影,徐天胤再次抱住夏芍,輕輕笑出聲來。

這天是大喜的日子,晚上要回徐家吃飯,中午夏芍便請朋友們去了酒店,擺開酒席,大家提前慶祝。

吃飯的時候,夏芍將前段時間自己在崑崙山的經歷說給朋友們聽,哪怕是省去了那些驚險的場面,她覺得她也有義務向他們有個‘交’代。畢竟那段時間,他們爲自己擔心了。

她故事是講得不驚險,但聽的人又不傻,怎能真聽不出來?聽她說故事的時候,席間氣氛沉默,連動筷子的人都沒有,只有徐天胤時不時探一探夏芍面前的水杯,冷了便給她換上溫的,一隻手卻始終在桌面下握着她的手,不曾有半分鬆開。

四人正聽得沉默,夏芍笑着站起來,一人面前遞了一張紅‘色’的信封。四人一愣,打開一看,正是婚禮的請柬!請柬是夏芍和徐天胤兩人親手寫的,時間在十月一號,國慶節。

每年五一、十一都是年輕人結婚的大日子,傳統上結婚是要合雙方八字,算婚時吉日吉辰,但有些年份並不適合算日子,比如寡年、刑剋之年,亦或者家中宗教信仰不同。在這些時候,民間有“撞日子”的說法,即選取傳統的大節舉辦喜事。節日裡人多,人氣便旺,煞氣等不吉多會被衝散,同樣能吉祥順利。

但徐天胤和夏芍的婚禮選在這一天,卻並非因爲這些原因——這天是夏芍特意定的。

這天是徐天胤的生日,也是三歲之後,每年都讓他痛苦的日子。三歲時,因爲他要去遊樂園,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童年。他的生日他從此成爲他自責的夢魘,這一天的不幸困了他許多年,因此,她要在這一天補他一個幸福。

一個可以讓他在以後的人生裡,可以因這天而感到開心的幸福。

她的心思只有他知道,在座的朋友們卻不懂,因此大家齊齊看她的肚子,“十月?會不會太累了?”

“剛進九個月,還不到預產期。放心吧,我沒打算大‘操’大辦,請的都是朋友,你們是不會讓我累着的。”夏芍笑道,臉上都洋溢着幸福,說完便看向周銘旭和苗妍,“你們呢?什麼時候讓我喝你們的喜酒?”

兩人的臉頓時都紅了,元澤和柳仙仙都笑着看去。柳仙仙揭兩人的底道:“你那時候不在,真是沒看見,有些人平時看着憨憨的,打起架來不要命!那個姓谷的,看着家世不錯,心眼也多,居然腳踏兩隻船,還想着吃小妍的豆腐!結果有些人就惱了,校‘門’口把人給揍了一頓,打去了醫院,自己也進了醫院。姓谷的老爹找上苗董,苗董這才知道某些人對自己‘女’兒的心思。這小子傻人還‘挺’有傻福,苗董還‘挺’喜歡他,這不,聽說暑假的時候要讓他去趟公司,跟着學經商呢。”

夏芍頓時笑着看向周銘旭,周銘旭忙解釋,“別聽仙仙添油加醋。哪是去公司?是去緬甸那邊,跟着一些老師傅‘摸’‘摸’‘玉’石的‘門’道。苗叔叔看我也不是經商的料,但是聽說我學的是考古,對古董有點眼力,就想讓我試試往‘玉’石鑑定方面發展。我也想試試看,所以已經答應了,這個暑假就不回家了。”

夏芍聞言,含笑點點頭,心裡欣慰。她走之前,那個因得知苗妍的家世而有些自卑退卻的男孩子,已經懂得爭取了。雖然他眼裡還是有忐忑,但敢於邁出一步,敢於邁進他不懂的領域,只爲配得上喜歡的‘女’孩子,他已經成長了。

“去吧。你從小就對古董感興趣,又喜歡考古,耐‘性’是有的。‘玉’石雖然與古董不同,但也是個很有趣的領域,你這喜歡鑽研的‘性’子再適合不過。只要感興趣,肯下苦功,就能有成績。”

“嗯!”夏芍的鼓勵對周銘旭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強心針。只是一句話,便讓他信心增加不少。

夏芍看一眼朋友們,周銘旭的未來定了,柳仙仙和元澤的未來也定了,朋友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挺’好……

只是,看着這些朋友,夏芍知道,還有一個人,她很久沒見了。

……

夏芍見到杜平的時候,是在一個小巷裡。傍晚霞光如火,染紅了巷子裡蹲在地上的人。他剛打過一場架,身上都是傷,頭上還在流血,地上倒着幾個人,呻‘吟’着爬不起來。

他轉過頭來的時候,看見一名‘女’子從巷子盡頭停下的車裡走了下來。她逆着晚霞,一身白裙,裙角在傍晚的霞彩中渡上一層金粉,映得肌膚粉‘玉’一般。

他看不清她的眉眼,心卻在這一刻開始跳,思緒在這一刻恍惚回到很多年以前,那時的她剛剛十五歲,也是一身白裙子,出現在村子口,臉頰粉‘玉’雕琢,眉眼笑盈盈,她在村口叫他們,“翠翠姐,杜平哥,胖墩……”

時光眨眼飛逝,那一幕卻好像永遠都在眼前。

眼前卻遞來一樣東西,霞光裡泛着冷冷的光澤,也刺破他的回憶,一晃神,他不再身在當年的村口,而是在大城市髒‘亂’矮窄的巷子裡。他一身血污,她一身潔白。他看見永遠也不會忘的眉眼,看見她顯懷的身子,看見她手中遞來一張銀行卡。

他怔住,看着這張銀行卡,不知她什麼意思。

“你的東西,還你的。”

聽着她淡淡的聲音,他的眼裡頓時有被刺痛的自嘲。對,這是他的東西,一百萬,他這幾年大學沒怎麼讀,給人當保鏢當打手當狗使喚賺來的全部。他的全部,在她眼裡不過九牛一‘毛’,當然瞧不上,當然要還他。

他自嘲,自嘲地想笑,卻看見她笑了,眉眼被金輝染着,那樣暖,“辛苦賺來的,都給了我,拿什麼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想做的事?在聽見這話的一瞬,他險些想哭。他想做的事,在她失蹤生死不明的那段時間裡,簡直就像是最諷刺的笑話。他知道他配不上她,在華夏集團成立的那一年,他就知道年少時懵懂美好的夢,永遠只能是夢了。那一年,他突然明白自己有多平凡,突然明白現實的存在,突然懂得成年人的世界裡功成名就的重要。

他努力讀書,來到京城,大學卻不是他渴望的。他結識富家公子哥兒,他沒有什麼可以賣給他們的,唯有自己從小到大跟人打架練就的身手。他們給錢,他當打手,只要給錢,什麼事他都做。

他想做的事只是攢夠了錢,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安保公司。他想成功,想走進上流社會,想離她所在的地方近一點,再近一點。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她總是能在下一步走得更遠。他永遠也追不上她的腳步,這種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當外頭傳來她在崑崙山遇難的消息時,他忽然不明白自己這些年的執拗是爲了什麼……他忽然‘迷’茫,忽然覺得,這些年他固執得埋頭苦幹,怕朋友們看不起他給人當打手,他甚至遠離他們,連家也不回,只想像她當年一樣,一鳴驚人,衣錦還鄉。可是,在外界傳言兇猛的那些日子,他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做得對還是錯。直到聽說華夏集團要倒閉的傳聞,他想也沒想,便把自己攢下的所有錢偷偷送了過去。

這些錢是他和幾個兄弟說好了開安保公司用的,裡面絕大多數是他的,但有十來萬是兄弟們湊的。他把錢丟進了華夏集團,想着找別的路子賺錢還給他們,卻還是沒能瞞住。他們找了一幫人把他堵在這裡,最後就打了起來。

只是他沒想到會遇見她,他沒想過讓她知道這錢是他的,更沒想過讓她看見他這麼狼狽不堪的時候。

“我很高興。”夏芍的聲音卻忽然傳了來。杜平慢慢擡起眼來,怔愣地看着她,直到看見她臉上的微笑,看見她眼底的欣慰,“我原本以爲,金錢、名利、地位,對社會的認知會改變一個人。我的朋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會變,會背道而馳,會越走越遠。我以爲,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緣分盡了的時候,我不會太悲傷。但當看見這筆錢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開心。這筆錢有多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我出事的時候,我知道還有個朋友在想着我。謝謝你,杜平哥。”

杜平哥……

太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自從上回和她不歡而散,他以爲這輩子再也聽不到了。

髒‘亂’的巷子裡,男人倚着牆,一身血污,忽然熱淚盈眶。

“還有,這是給你的。”夏芍遞去一封紅‘色’的請柬,“我要結婚了,朋友們都來,我希望你也能來。我這一生的大日子,請的都是我想感謝的人,我想你們都在,想這一天能夠圓滿。”

夏芍看着杜平怔怔地望着紅‘色’請柬,笑了笑,“等你,不光是我,還有朋友們。”

她拍拍他的肩,把請柬和銀行卡一起放進他懷裡,轉身離開,“記得去醫院,安保這一行,身體最重要。落了病根,路就難走了。”

她不送他去醫院,她知道,他的驕傲不需要她這麼做。

她緩步離開,夕陽的霞彩照進巷子,照見倚牆坐着的男人慢慢抱膝,低頭,淚流滿面。

……

在見過杜平之後,夏芍的心情都像被暖陽照到,晴朗了幾分。

在京城大學放暑假之前,她來到學校,把休學辦了。走出校‘門’這天,在京郊京城軍校的‘門’口,張汝蔓也提着行李箱從學校裡走出。她走得瀟灑,把身後幸災樂禍的目光都甩遠,擡手招了輛計程車。

身後卻傳來車喇叭聲,張汝蔓回頭,一愣。

車子停下,秦瀚霖從車裡走了下來。

七月的京城,上午陽光晴好,秦瀚霖一身白‘色’昂貴的休閒裝,還是以往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模樣,臉上卻沒有以往不正經的笑嘻嘻。他看着她,看着校‘門’裡不斷有學生走出來,一身軍裝,意氣風發,由家長笑着接回家。再看她一身休閒衣‘褲’,拉着小箱子,自己招着計程車,時不時還被人幸災樂禍地看一眼。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深暗,眉宇深鎖。

他從來沒這樣看過她,看得張汝蔓一點也不自在,愣在當場,一時沒了反應。

直到他走過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校‘門’口嘩地一聲,議論、側目、指指點點。

張汝蔓的耳根子也刷地紅了,她眉一皺,拳頭一握,便要招呼上去。但拳快要碰到秦瀚霖腹部的時候還是停了下來。聽說,他有胃病的老‘毛’病……

“喂!幹嘛?”拳頭是鬆了,她嘴上卻不饒人,不適應地掙扎了兩下,頭扭向一邊,“少來這一套,告訴你,用不着感‘激’我,我還你人情而已。”

不僅是還他人情,其實,她更應該感謝他。如果不是這次的事,她不會有另一個機遇,人生也不會打開另一扇大‘門’。

沒錯,她是被學校以嚴重違紀的名義開除了——但,那只是名義上。

實際上,她還算京城軍校的學生,只是檔案被從學校調離,進入了軍方,被嚴密封存。軍方需要一批人,送往國外秘密培訓,以便執行特殊任務。她被學校開除,連她的父母都不知實情,爲的就是瞞過所有人。如果秦瀚霖因爲她被開除的事內疚,她只會更內疚,因爲她必須保密,不能告訴他真相。

“我姐給我聯繫了一所英國的國際院校。當不成軍人,一樣可以走別的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張汝蔓故作豪情地宣告,兩條英氣的眉‘毛’都快擰成結,秦瀚霖再不放開她,她可能就忍不住要“問候”他了。她下手的力道,估計他這小身板受不住。

秦瀚霖‘胸’膛傳來輕輕的震動,似乎笑了笑,放開她的時候,臉上卻是嚴肅的。認識她這麼多年,他很少這樣看她,他們之間不合適,她的‘性’子不適合秦家,這些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加上她是夏芍的妹妹,所以他更加不願意像對待其他‘女’孩子那樣對待她。但是,這個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可笑,他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選擇了離開。而現在這個他以爲不合適的‘女’孩子,卻在他最艱難的時候,也選擇了離開。

不同的是,一個人的離開是因爲退縮,而另一個人是因爲保護。

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爲他做什麼,前段時間局勢那麼‘亂’的時候,他只希望她保護好她自己就行了。軍校是她的夢想,他希望她不要失去。可是,她襲警、離京,明知如果夏芍真的出事了,而徐家和秦家也隨之沒落,她犯的這些事就沒人能護她了,可她還是這麼做了。

他希望這是人生的一場玩笑,可惜不是。這些天爲了不受人詬病,他一直在接受審查,直到昨天才圓滿脫身,可是卻得知,她要遠走國外的消息。

“上車。”秦瀚霖把張汝蔓的行李放去後備箱裡,打開了車‘門’。

張汝蔓聳聳肩,手往兜兒裡一放,瀟灑坐了進去。一坐進去,她便道:“我要去我姐那裡,跟她說好了,晚上去那裡吃飯。”

秦瀚霖卻沒急着開車,問:“什麼時候走?”

他指的是出國的事,張汝蔓有些不自在,望着外頭道:“三天後。”

“這麼快?”

“去了得先語言培訓。”

“讀幾年?”

“四年。”

“還回來嗎?”

“廢話!我爸媽在國內,我還能不回來了?我是出國讀書,又不是出國潛逃。”

“我是說畢業後。”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

幾句對話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秦瀚霖望向車窗外,笑了笑,窗玻璃卻照見他的笑容不是那麼好看。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問這些,去幾年,什麼時候回來,是不是畢了業就在國外工作,不再回來了……

忽然覺得心裡某處堵得慌,秦瀚霖喘了口氣,沒再說什麼,發動了車子。

晚上,徐天胤和夏芍家裡不僅迎來了張汝蔓,還迎來了秦瀚霖。吃飯的時候,夏芍看着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不由嘆了口氣。前世,她和師兄的相識,可以說是張汝蔓和秦瀚霖牽的線,而這一世,他們兩人是因爲他們才相識。只不過跟前世一樣,家世、‘性’情,由於這些差別太大,兩個人邁出這一步還是這麼難。

她向來不‘插’手別人的姻緣,但對於這兩個人,她真的很想幫幫忙。但是,告訴他們,他們是前世註定,真的對他們是好的?兩個走到一起,她希望他們是真心相愛,而不是因爲前世註定。

家世、‘性’情、處世這些外在的評判標準,等有一天兩人能放下的時候,纔是他們真的能幸福的時候。而夏芍知道,這一天會來,只是離這一天,他們還要走五年。

五年,那時候離他們初相識,已有十年……

夏芍笑了笑,垂眸之時心已經放開。還是讓他們自己來吧,哪怕磕磕絆絆走上十年,也是自己看透比較好。

因爲愛而走到一起,真的比註定要好。

張汝蔓三天後還是走了,走的那天張啓祥和夏志琴夫妻一起來了京城,到機場爲她送行。不知實情的張啓祥還有些生‘女’兒的氣,夏志琴哭着殷殷囑咐她,到了國外好好讀書,別再惹事。張汝蔓笑笑,看起來和以往沒什麼兩樣,揮揮手就上了飛機,一進去坐下便流下淚來。她看向機艙外面,看向京城的藍天,看見城市在腳下慢慢變小,卻沒看見機場外面,一輛車的車窗始終開着,有人和她一起,望着藍天。

……

忙完了休學和張汝蔓出國的事,夏芍也沒真閒下來。

她去了很多地方,香港、臺市……見了很多朋友,李卿宇、戚宸、展若南、曲冉、劉翠翠、羅月娥、龔沐雲……

她把結婚請帖親自送了過去,也順道跟朋友們說說前段時間的事,當面謝謝他們。當然,這其中總有些傲嬌的,比如嫌她來得晚了,比如表示不參加婚禮。

給她撂這話的人是戚宸,夏芍聽了只是一笑,不與他計較,只道:“反正我請帖已經送了,來不來是戚當家的事。不過,如果你不來,也請讓展若皓和當初去崑崙山救援的兄弟們來一趟,我想感謝他們一下,請他們喝杯喜酒。”

而相比起戚宸的傲嬌,李卿宇和龔沐雲則好請得多。兩人在見到她之後,都問了她和孩子的事,然後表示一定會來。

朋友之中,還有個胡嘉怡在英國,夏芍去不成那麼遠,便把請帖寄了過去,順道也給亞當寄了一封。

前段時間,亞當實現承諾帶父親安德里來了趟香港,當面見了唐宗伯。事情的結果果然如夏芍所料的一般,兩人一見面,便覺時光流逝,都已老了。上回在英國,撒旦一脈的所作所爲讓唐宗伯本就對當年的事不再抱有太大的仇怨,前段時間經歷了弟子生死之事,他對這些往事如今皆已放開了,當場便表示不再追究了。老安德里卻痛哭流涕,表示回國之後,會在教堂裡擔任神父,度化開導世人,行善至壽終。

既然唐宗伯原諒了亞當一族,夏芍便給亞當寄去了婚禮邀請,畢竟前段時間,他也出過力,理應請他來喝杯喜酒。

另外,萊帝斯集團的老伯頓夏芍也請了,還有美國黑手黨家族的少主傑諾,以及唐宗伯的老友黎良駿。

國內的請帖也早早就寄了出去,忙完這些事,華夏集團在日本的拍賣公司和古玩行落戶,夏芍還去了趟日本,出席了落成典禮,坐鎮了幾天。

待她回國之後,身子已有七個多月,就快八個月了。

到了這個月份,徐天胤已經不允許她再到處跑了,說好的回東市養胎也沒回去,因爲李娟早就知道‘女’兒有多忙,和夏志元商量了下,便來了京城,住進了‘女’兒‘女’婿家裡,方便照顧。至於夏志元,他先留在東市忙基金會的事,等婚禮日子快到了,再和夏家人一起來京城。

徐天胤剛剛升職,軍方要務的‘交’接工作很忙,但他再忙每晚也必定回家陪夏芍。有了他和李娟的照顧,夏芍正式進入了養豬的日子。前段時間她忙得要命,這段時間閒得要命。

但閒歸閒,日子卻也幸福得快要滿出來。

她以爲,日子會一直這樣過,直到婚禮那天她才能忙一忙,沒想到,這天家裡便來了人。

有人敲‘門’的時候,李娟一開‘門’便愣了愣。‘門’口,華芳一臉憔悴地站着,手裡還提着滿滿的補品。

華芳是來求情的,她這次犯的事觸了老爺子容忍的底線,老爺子動了真怒,發話要辦他們。調查組不敢怠慢,這幾個月她和丈夫都停職在家,隨時接受傳喚審查,而審出來的數額,夠她坐牢的。而丈夫也被她牽連,有兩樁事是她以丈夫的名義辦的,丈夫雖不知情,但前兩天事情報去老爺子那裡的時候,老人發了好大的火。她怕這次他們夫妻兩人都難逃處分,丈夫不知會不會丟官去職,而她不知會不會真的坐牢。

丈夫的官不能丟,她的牢也不能坐,不然,兒子的前程就毀了。哪怕他身在徐家,日後官場上他也永遠擡不起頭來。因爲他有個落馬的父親和犯過前科的母親。

事關兒子,她這次是真的怕了。只是沒人能救他們夫妻,老爺子親口發的話,她的孃家,包括平時‘交’往的朋友,沒有一個人敢伸手。思來想去,這世上能在老爺子面前說句話的,就只有夏芍了。

這個曾經她怎麼都看不順眼、百般得罪的人,如今卻成了他們一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當夏芍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華芳走過來,當時便在樓梯口跪下了!

這一跪,夏芍淡定得很,卻把李娟嚇得直往後退。退了幾步,又趕緊上前扶她,“她二嬸,你這是幹什麼?”

華芳跪着不起來,以前她太要面子了,現在她不要了,她只要兒子的將來不毀在她的手裡。

“我知道我以前對不住你,背地裡和王家害過你。我也知道我以前看不上你,總覺得你的家世配不上徐家,總覺得你會給徐家招禍,連累我們。都是我心眼太窄,太自‘私’,看人太淺。我知道我把你得罪慘了,現在來求你,你也不一定幫我。可我還是來了,求你幫幫我們家,我們不能出事。不然,有我們這樣的父母,孩子下半輩子就毀了……他纔不到三十歲,他還沒成家……”

華芳泣不成聲,她這雙眼,這段日子裡哭過太多回,已經紅得發青,面‘色’憔悴,看起來早已不是以前保養得當、三十出頭的面容,此刻早就老態盡顯。

夏芍垂眸看了華芳一會兒,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去,伸手,扶了她起來。

華芳怔住,懵愣地擡頭,夏芍肯扶她起來,至少說明她有幫忙的可能。但是她不敢想象,她以爲她今天來,下跪、說盡好話,讓她看盡自己的狼狽,她也未必會幫他們一家。沒想到……

“我不在官場,這事管不了。”夏芍淡淡的一句話,卻將華芳拉回現實,她臉‘色’立刻煞白,眼淚往外涌。她還是想錯了,原來人家並不是想看她下跪伏低,人家是連看都不想看。

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就這樣地斷了,華芳直愣愣地站着,也似站成了風中的一根將死的草。沒救了……丈夫,兒子,家庭……一切都沒救了。

她悔,從來沒像這一刻這麼悔,期待一切可以重來。

她眼淚往外涌,身子一晃,便要摔倒。

“但胤在軍方,軍政不分家,許他能說上話。這事我會跟他提一提,能不能幫得上忙,就看他了。”夏芍淡然的聲音在此刻又傳來。

華芳撲通一聲摔倒,卻沒感覺出疼來,她仰着頭,眼淚還在往外涌,眼神卻懵住,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只是短短的兩句話,對她來說是兩重天,時間久得彷彿過了兩個世紀。

短短的兩句話,讓她深深地體會到地獄和天堂的區別,絕望和希望的區別。

“……謝謝、謝謝!”她身體發抖,掩面痛哭,除了這兩個字再說不出別的。但這兩個字,這一刻卻是發自內心的。

直到華芳走了,李娟都還沒回過神來,夏芍卻站在樓梯口,望向華芳離開的方向。

華芳猜對了,她是不願意看她下跪伏低,連看都不想看。但她卻想讓師兄能有更多真心待他的親人,所以,她不希望他們感‘激’的是她,只希望他們能感‘激’師兄,記着他哪怕一點點的好,將來能給他一點點的真情。

她也知道,在往前的三十年,這對眼裡只有官位、名利的夫妻,不曾給過家人多少真情,但她希望這會是一個好的開始。畢竟,往後的時間,不止三十年。

夏芍將目光從‘門’口收回來的時候,不由飄遠,望向另一個方向,那是軍區的方向,徐天胤的車剛開到軍區‘門’口,一名年輕的‘女’孩子在‘門’口等他。

徐天胤一愣,把車停下,搖下車窗。

“表哥……”劉嵐望着車窗裡,上午的陽光照進駕駛座裡,徐天胤軍裝筆‘挺’,肩上金‘色’的三顆星晃着人的眼,也泛着冷光。劉嵐有些畏懼地咬了咬‘脣’,“我、我有事想求你幫忙。”

說出求字的時候,她臉上發燙,不由低下頭,不敢看徐天胤,卻聽見一聲車‘門’打開的聲音。她一擡頭,看見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

“上車。”徐天胤的話很簡潔。

聽在劉嵐耳中卻覺得很冷硬,她有些不敢過去,但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上了車。

“說。”車‘門’一關上,徐天胤便問。

劉嵐坐在他身邊,只覺被他的氣場壓得頭也不敢擡,更想不到他說話這麼簡潔直接,連句寒暄的開場白也沒有。

“我、我想求你……幫幫天哲表哥。舅舅和舅媽出事的話,他以後……會很難。”劉嵐咬着‘脣’,低着頭,等着被拒絕,就像她這段日子求父母的時候,他們爲難的拒絕。

她等着被徐天胤拒絕,畢竟她和這個哥哥並不熟悉,而且還有過不愉快。她能感覺到他轉頭看來,只是默默注視便讓她有莫大的壓力,她不敢擡頭,因此也沒有看見徐天胤眸底一閃而過的羨慕。

“好。”

最終,她只聽見這一個字。也正因這個字,她怔愣了半晌,倏地擡起頭來,眼中有着巨大的不可思議。

她來這裡之前,想過很多種自己被拒絕的理由。或者說,她認爲自己一定會被拒絕,但還是來了。她從來沒想過,只是一開口,他就答應了。她從來沒想過,她準備的那些打動他的理由一句也沒用上。更沒想過,他答應得那麼幹脆,就連她在家裡求父母的時候,他們也是因外公這次很生氣,而不敢幫忙。

“可是外公那裡……”

“我去說。”

“……真的麼?”劉嵐捂着嘴,眨着眼,眼圈漸漸泛紅。

“嗯。”

他的話,永遠這麼簡潔,自從看見她,停下車,他的話就沒有超過三個字的時候。但正是這一句句最簡潔的話,讓她咬着‘脣’,眼淚刷地流下來。

這些天,她爲了求父母,什麼招數都用過了。撒嬌、發脾氣,甚至絕食的招數都使了,就是不管用。她從小就被父母寵着,從來不知道求人的難,第一次體會就持續了幾個月。

她是獨生‘女’,沒有親哥哥。生活在這個圈子裡,真心的朋友也少,從小就只有天哲表哥像親哥哥一樣護着她,在父母都忙的時候,是他照顧生病的她,陪着睡不着的她聊天,在她虛榮的時候陪着她出席舞會,在她因爲徐家表小姐的身份引來一羣公子哥兒的時候幫她把關。他們是最親的表兄妹,感情好得不比親兄妹少。因此,她什麼事都護着他,甚至到了偏執任‘性’的地步,不分對錯,排斥任何可能會對他不好的人。

她不喜歡天胤表哥,覺得他不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沒有共同語言,尤其不喜歡他惜字如金。她在他剛剛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曾經試着跟他聊天,瞭解他在國外做什麼,可是卻發現他話少得可憐,又一副孤漠冰冷的樣子——他似乎不喜歡他們。

從那以後,她便不喜歡他,也不再接近。隨着年齡慢慢長大,當她懂得更多利害關係,她發覺他是徐家的長孫,爺爺更疼愛他,於是她便覺得他會是天哲表哥的威脅。自那以後,她對他更加敵意。她覺得,他應該也是不喜歡她的,這無可厚非,她從來就沒對他好過。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到,當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當她絕望的時候,伸手拉住她給她希望的人會是他!

她的父母都不幫她,他居然點頭答應了!

她的父母任她鬧了幾個月,他居然只聽她說了幾句話。

“表哥,謝謝你……”這幾年,這一聲表哥,她從來沒像此時這麼真心過。

此時,她才體會到,他的惜字如金在這種時候是多麼地珍貴。

徐天胤沒再說什麼,只是發動了車子。車沒開進軍區,而是調轉方向,一路開回到徐彥英家‘門’口,直到劉嵐下車進了家‘門’,他纔開車離開,重新返回軍區。

車子漸漸看不見的時候,劉嵐打開房‘門’走出來,望着車子開遠的方向,默默不語。

別墅裡,夏芍也將目光收回來,笑容溫柔裡帶着疼痛。他是最重視家人的,或許他惜字如金,但他每字必諾。或許他孤漠冰冷,但這世上不會有比他更貼心的人。

他做的永遠比說的多!

希望經過這次,他們能發現他的好,並懂得感‘激’,用心待他。

……

這一回,許是夏芍的期望奏效了,事情也就過了一個星期,徐彥紹夫妻的處置便下來了。

徐彥紹被記過處分,但並未丟官職。華芳被免,卻沒坐牢。

這對徐家二房來說,已是大赦,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好結果了。

結果出來這天,正巧是週末,徐彥紹一家都登‘門’拜訪來了。徐天哲趁着週末,從地方上回來,特地跟着父母上‘門’道謝。劉嵐也跟着徐彥英來了,徐彥英剛知道‘女’兒找過徐天胤,想起夏芍前兩個月還表示不願理二房家的事,她怕夏芍不快,特地登‘門’來替‘女’兒收拾惹下的禍。

但她發現,夏芍似乎沒有追究的意思。雖然她的態度不冷不熱,但待客的禮數上卻算周全。

徐家小輩們今天對她的禮數也很周全,一進‘門’徐天哲便叫了大哥大嫂,劉嵐也叫了聲嫂子。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更別提她這聲嫂子還是帶着笑叫的。

夏芍垂了垂眸,要她接受這些人,真正把他們當一家人,恐怕還要好些年,要看他們長久的表現。但她不會拒絕從現在起,有個好的開始。

徐彥紹一家的想法大概也是一樣,他們並沒有再提以前那些不愉快,沒有一個勁兒地道歉,也沒有一個勁兒的道謝,把氣氛處得很尷尬。他們今天來,反而更像是一家人週末閒聚,坐下沒多久,便聊起了徐天胤和夏芍的婚禮。

當聽說離婚禮還有一個月,而場地那邊還有些事沒完工的時候,華芳和劉嵐主動提出了幫忙。

夏芍沒有拒絕,多一個人幫忙,徐天胤就能多點休息時間,她巴不得!

婚禮的瑣事,夏芍除了看望朋友們的時候順道發了請帖,其餘事一點也沒‘操’心過。這幾個月都是徐彥英和徐天胤兩人在‘操’持,夏芍也不知徐天胤在準備什麼,幾個月了,卻好像越來越忙。場地那邊明明僱了不少人在忙碌,徐天胤除了週末,最近更是每天晚上都要去看看。尤其是這幾天,他每晚都忙到凌晨,早上還要早起去軍區。

她知道,她雖然說了只想要個簡單的婚禮,不想太鋪張複雜。但他心裡一定還是想給她個完美的婚禮,結婚對他來說,意義重過太多。所以,她由着他去忙,什麼也不問,把他的心意留到最後,在婚禮那天好好用心體會。

可是,她心疼啊,看着他一天天睡這麼少,每天還堅持回來陪她吃晚飯,晚上陪着她入睡,她就說不出的心疼。這個時候,有人提出要當勞動力,她當然不會拒絕。只要能讓他多休息些,誰來幫忙她都不會拒絕。

果然,有人幫忙‘操’持就是不一樣,徐天胤前段時間要忙到深夜纔回來,後來便能在她睡前趕回來,每天多出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樣也算很忙了,而且一忙就忙到了婚禮前一個星期。

離婚禮還剩一個星期的時候,夏芍也漸忙了起來。羅月娥帶着她公司的設計師提前來了京城,把徐天胤和夏芍的禮服送了來。禮服是徐天胤陪着夏芍之前去香港時就量身設計的,只是夏芍有孕在身,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其他地方的尺碼還好說,就怕肚子不合適。爲了求‘精’,婚禮前一星期,設計師便帶了禮服來給夏芍試穿,以求不合適的地方好有時間改。不得不說,設計師確實是有經驗的,連夏芍這幾個月可能會養得圓潤些都考慮到了,禮服穿上身,出人意料地合身,連改都不用改了。

禮服試穿好了,結婚當天用的東西要往場地搬,婚房也要佈置。徐天胤現在的身份可以搬進紅牆大院裡住了,但他和夏芍兩人還是喜歡現在住着的別墅,這裡有兩個人親手佈置的房間,有着很多的回憶,所以兩人決定婚房就選在這裡。

這些事雖然沒有場地佈置忙,但也着實費時間,再加上婚禮前三天,夏家人都到了京城,朋友們也陸續到了,也便更忙了起來。

這麼忙忙碌碌的,婚禮這一天,也終於是到了。

……

徐天胤和夏芍要結婚了,喜事早在幾個月前就已人盡皆知。

從兩人相識,這段感情就不被很多人看好。有人覺得,徐家不會考慮政商聯姻,有人覺得,她風水大師的身份不會被徐家接受。但是,他們一次次打破世俗的想法,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

走到一起的時候,他是軍方新任的年輕領導人,而她是跨國集團的掌舵者。

他們是共和國最年輕的一對傳奇,只是領域不同。

輿論猜測,他們的婚禮,場面之盛大定是建國後史上之最,出席他們的婚禮的賓客身份之尊貴定也是史上之最,婚禮的紅包賀禮之貴重定也能令人大開眼界。

但可惜,這回又沒人猜對。

想來參加徐天胤和夏芍婚禮的人倒確實是多,且無一不是軍政商三界要員,但這些人中絕大多數沒有收到請帖。

婚禮的場地不在國家賓館,也不在國外哪一處著名的度假景點,只是在京郊的一座景‘色’優美的度假村。

出席婚禮的賓客裡,有身份尊貴的鉅商——萊帝斯集團的董事長老伯頓、華爾街銀行資本家黎良駿、香港嘉輝國際集團董事長李伯元、總裁李卿宇。

有地位顯赫的國內富商——國內最大的‘玉’石集團董事長苗成洪、瑞海集團的董事長鬍廣進、國企老總熊懷興。

有黑道聲明赫赫的大佬——安全會的當家龔沐雲、三合會的當家戚宸、美國黑手黨家族的少主傑諾、軍事資源公司的掌管人伊迪。

有傳承千年的古老‘門’派——玄‘門’的掌‘門’祖師唐宗伯、英國奧比克里斯家族的家主亞當伯爵。

還有政商兩界都有着深厚背景的陳達和羅月娥夫妻。

但有更多的賓客沒人認識,只能看出有些年輕男‘女’是夏芍的朋友,其餘兩三百人大多陌生面孔,且絕大多數是外國人。

爲什麼該請的名流沒請,反而請了些讓人看不明白的,誰也說不清。婚禮所在的度假村有記者想‘混’進去,但都無功而返。婚禮現場四周警衛嚴密,據說軍方警戒,嚴查賓客身份,畢竟徐康國和徐天胤的身份都非同小可,不容出一點安全問題。

這天是國慶節,十月一號,天藍風暖,陽光明媚。

想目睹這場婚禮盛事的人,只能看看度假村外一輛輛駛來的名貴豪車,至於新郎新娘,沒人看見。

夏芍已經在度假村一幢別墅的化妝間裡了,她不是今早來的,而是昨晚就到了。按傳統婚俗,徐天胤應該帶着新郎的車隊去東市桃源區夏芍的家中將她接來,但路途太遠,一來一回要一天的時間,夏芍已有九個月的身孕,徐天胤自然不會讓她受這長途跋涉的勞累。不僅如此,他連讓她去京城的酒店住下都沒同意,婚禮前一天晚上,他開車將她送來度假村,這裡設施、環境不比酒店查,安保卻比酒店嚴密太多。最重要的是,他在這裡爲她安排的住處裡有化妝間,她早晨起來在這裡穿上嫁衣,他接了她從這裡出去,百米外就是婚禮場地,她在結婚當天所受的勞累會降至最低。

徐夏兩家對這個安排都沒有意見,兩家人現在關注的焦點除了婚禮就是夏芍的肚子了,只要不累着他們曾孫、外孫,怎麼辦都好。

自從來到度假村的新娘別墅,夏芍就體會到了徐天胤的細心。她所住的房間,佈置跟家裡兩人的臥房一模一樣,連桌上的那些小擺件他都不知什麼時候買了雙份的,兩人的照片竟也有,窗簾的顏‘色’都跟家裡一樣!他這是想給她營造一個熟悉的環境,不讓她因爲換了個環境而睡不着。哪怕只是一晚,他都想讓她睡個安穩覺。

可是,夏芍哪裡睡得着?雖然兩人之間也只是差這麼個儀式,但對於這個穿上白紗嫁給他的日子,她還是很期待的。

帶着期待入睡,怎麼睡不安穩,天不亮她就醒了。

隨後,羅月娥帶着化妝師敲響了房間的‘門’。

夏芍一開‘門’便被恭喜了,李娟帶着夏家的‘女’人眼含笑意的看着她,柳仙仙和胡嘉怡這對活寶好友受命擔當伴娘,已經換好了禮服,只差化妝造型。一羣人笑盈盈地瞧着她,擁着她去了寬敞的化妝間。

化妝間裡喜氣洋洋的,人人臉上帶着笑,羅月娥一會兒看看夏芍,一會兒看看兩個伴娘,夏家的‘女’人在外頭和化妝間裡兩頭跑,回來就報告外頭都來了些什麼人,準備得怎麼樣了。唯有李娟坐在沙發裡,看着‘女’兒穿上白紗,綰髮畫眉,眼神溫柔,微微泛着水光。

這與訂婚那天不同,今天,是‘女’兒真正出嫁的日子。從今往後,她就要跟心愛的人組成家庭,經營自己的日子了。

上午十點,賓客們都到齊了,這也是算好的吉時。徐天胤帶着徐天哲和秦瀚霖這兩個伴郎來接夏芍,開‘門’的時候,兩個人都爲對方屏了屏呼吸。

她今天太美了,一身白紗亭亭立在他面前,晨光初‘露’裡池面微‘露’的聘婷,月‘色’裡珠光溫潤的‘玉’琢,世間最美好的詞也無法形容她這一刻的美。再‘精’湛的手工蘇繡,再‘精’致的妝容,也無法讓他的目光從她含笑靜好的眉眼上移開。這是他一生的留戀,今日終於嫁他。

他今天也很英俊,兩名伴郎都穿着白‘色’燕尾服,唯有他還是那一身最襯他孤冷的黑。但今天他的眉宇不冷,像陽光總算照進他的命運裡,溫暖化去孤漠,唯留一雙注視她的深情的眸。

她笑,目光落去他手上捧着的‘花’束,更添了‘吟’‘吟’趣笑。

玫瑰與百合——相識至今六年,他終於一束‘花’送到了結婚。

她笑着接過來,捧在懷裡,擡眼間又望見他呆萌的眼神,似乎不知道她爲什麼看見‘花’就笑得這麼開心。她就是不說,就是不告訴他,她打算讓他一束‘花’送她到老。

夏芍挽了徐天胤的胳膊,在鬨鬧的賀喜聲中被擁進客廳。客廳裡,夏家的長輩們已經在沙發裡就坐,兩人給長輩們一一敬了茶,老人的祝福、父母的教誨,一句句都是成家過日子最樸實的訓示。

家人都照顧着夏芍,婚禮的流程很簡單,只是敬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出‘門’的時候,夏芍已經熱了眼眶。她不敢回頭去看父母不捨的眼神,他們不希望她在今天哭,也不希望她因爲哭而傷了胎氣。

她跟着徐天胤走出別墅,走去旁邊的一幢房子,客廳裡,徐家的長輩們也早已坐着等候。徐天胤爲了讓夏芍走最少的路,沒有安排她坐婚車回紅牆大院裡見長輩的行程,長輩們都在最近的地方等着他們。敬茶、訓話,一樣的囑咐,老爺子的情緒同樣是沉甸而感慨的,兒子兒媳走得太早,他終於活到看着孫子成家立業了。

再次走出‘門’的時候,徐天胤的眸也是深暗的。夏芍擡頭看看他,笑着拍拍他的手。這是幸福的一天,長輩們的不捨和感慨,讓他們更應該走好今後的路。

徐天胤點點頭,爲了安撫她,他還笑了笑,然後帶着她又去了旁邊的一幢別墅。

客廳裡,唐宗伯在等他們。一日爲師終生爲父,這一天兩人理應來給師父敬杯茶。唐宗伯這一生只收了兩名關‘門’弟子,當年一句要收個男娃再收個‘女’娃的戲言,成就了這段姻緣,他把這兩名弟子當自己的孩子疼愛,今天的感慨心境並不比徐夏兩家少。但他更多的是高興,他沒有損失,不久之後,還有個小娃娃會出世。

當從師父那裡出來,徐天胤低頭看夏芍,淺笑,“可以去前面了。”

他今天笑的時間最長,讓她總是忍不住擡頭看他。但聽見這句話,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去了前面。她知道,這幾個月,他爲她佈置的心血都在前面。她昨晚就來了度假村,卻沒有開天眼先一睹爲快,她忍着,就等這一天,這一刻。

度假村的佔地很廣,但徐天胤卻將婚禮場地佈置在別墅區前方百米處。他不想讓她多勞累一點點,就是這百米的路,他也不想讓她走。兩人坐上了佈置豪華的婚車,慢行百米,到達了場地後方。

下了車來往前看,已經能看見賓客們。綠油油的草地上,擺放着白‘色’圓桌,百合‘花’、香檳酒、自助餐點,賓客們穿梭其中,臉帶笑容。

賓客們也已看見徐天胤和夏芍,紛紛端着香檳,轉身望來,目光聚焦在這一對新人身上。

夏芍卻沒有注意到賓客們,她下了車之後便呆住,怔怔望着面前紅毯——數百米的紅毯,兩旁是搭建起來的玻璃屋。

離她最近的左右兩間玻璃屋裡,一間是酒吧,圓桌紅凳,後頭是舞池。一間是茶座,中式裝修,窗邊一張桌,兩張椅,桌上兩杯熱茶。

夏芍看見這兩間玻璃屋的時候便怔住,只覺眼熟。而當她接着往前頭看,看見緊挨着茶座的玻璃屋的佈置時,她頓時心還是跳起來。那是一片傳統小院兒,‘花’草佈置頗具風水‘精’妙,院中一棵石榴樹,不遠處一張石桌,兩隻石凳——這處院子她不可能忘記!這是師父在十里村後山上住過的宅院!只是望着那顆石榴樹,她就能回想起她以前坐在石榴樹下剝石榴的樣子……

當看見這座宅院,再回頭看那間酒吧和那間茶座,夏芍忽然眼一熱,擡頭望向徐天胤,不敢相信他的心思。

見她纔看了一會兒就明白,他只是回給她淺淺的笑容。這時,婚禮的奏樂在場地中響起,賓客們歡笑的祝福聲中,他讓她挽好他的胳膊,幫她把‘花’接過來,帶着她緩緩走上了紅毯。

她沒看見賓客們的笑臉,沒聽見祝福,她只是左看看,右看看,每一步都異常珍惜。她看見兩側的這些玻璃屋,每間屋子裡的佈置都風格迥異,她看見了東南亞風情的餐廳,看見了地中海風情的餐廳,看見了維多利亞風情的餐廳、澳洲風情的餐廳,還看見了中世紀酒莊一般的餐廳……

不過是些茶座、酒吧和餐廳,今天來的賓客有一部分身份尊貴,世界各國頂級的場所,哪裡沒去過?看見這一排佈置,起初所有人都不意外,最多隻是覺得這些都在玻璃房中,頗具情調罷了。但當賓客們看見夏芍一步步走來,眼含熱淚的目光,他們就知道,或許他們猜錯了。

這些玻璃房子,對這對新人來說,可能有着他們難以領會的特殊意義。

這些玻璃房子,對徐天胤和夏芍來說,確實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這些酒吧、茶座、餐廳,每一間都是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承載了他們偶遇、相識和相愛的旅程。

那間酒吧是東市億天俱樂部的酒吧,那晚他在酒吧裡喝酒,恰遇她打上億天;那間茶座是東市福瑞祥對面的茶座,她第一次在那裡與他在那裡相認,第一次叫他師兄,給他敬茶,帶他回去見師父。他們在師父的宅院裡過了一個新年,那個新年裡,他爲她雕了一支小狐狸的‘玉’簪。後來,她去青市讀書,他去了青市軍區,那間東南亞風情的餐廳是他們第一次去吃飯的地方。後來,他們又去過了很多地方,香港、澳洲,最後一次是在酒莊。

其實他們去過的地方並不多,但每一次她都印在了記憶裡。

他不是個懂得‘浪’漫的男人,追求她的過程中,他鬧過她至今還記着的笑話。他也不懂得說好聽的情話,唯一的一句“愛你”,她在他求婚的時候才聽過。可就是這樣笨拙的他,在這一刻用這些玻璃屋子告訴她,她和他去過的每一個地方,他都記着。

這幾個月,他忙到睡眠時間都很少,她常常猜,他想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但其實沒有。沒有盛大的場面,只有一條百米紅毯,但她這條紅毯給了她太多的感動,最珍貴的心意都在短短的百米中——沒有勞累到她,卻帶她走過了這些年的回憶。

夏芍擡起眼,在紅毯的盡頭,她看見舉杯祝福的賓客們,這些人都是她的朋友,和當初在崑崙山爲救她出過力的人。她沒有請那些各界的名流,只請了這些幫過她的人,連當初曾經到華夏集團裡問過她安危的人都請來了。這些對她真心的人,在她發請帖的時候說過,不希望他們帶賀禮來,這一天她只想簡簡單單地,請他們喝杯喜酒。

當看見所有人的人都到了,戚宸、杜平……所有人都在成就她一個圓滿的時候,她除了幸福的微笑,沒辦法說出一句話來。

連一句感謝,這個時候都嫌多餘。

她偎在徐天胤懷裡,漸漸笑出淚‘花’來。沒有人責怪她連句場面話都不說,她的笑容說明了一切。她今天不需要招待任何人,任何人都是爲了祝福她而來。招待賓客的事,自有兩家長輩來做。

徐夏兩家長輩很快從後面過來,徐康國親自對賓客們發表了感謝的話,夏志元也代‘女’兒向來祝福的人表示了感謝。兩家人招待着場地上的賓客,夏芍在徐天胤的懷裡轉身,去看後面的玻璃房子,她知道他爲什麼只佈置餐廳酒吧和茶座,因爲這些地方可以給累了的賓客們進去歇息,坐下來好好吃東西。她相信,那些菜單上的餐點也跟他們去過的餐廳都是一樣的。

一個既能給她回憶,又不失實用‘性’的好想法。

“你出的主意?”夏芍探過頭去,問後頭的伴郎秦瀚霖。

秦瀚霖端着酒杯,差點一口噴出來,反應很大地道:“別!我發過誓,再也不給你們出主意了!”

夏芍盈盈一笑,她知道不是秦瀚霖。若是這小子的主意,大概就只考慮‘浪’漫了。而且他的‘浪’漫,她可受不了。能給她這麼大感動的人,只有徐天胤。她擡眼望他,卻看見他正用殺人的目光盯着秦瀚霖。

他那麼用心想出來的,爲什麼她會以爲是他?

秦瀚霖一個‘激’靈,被看得背後發‘毛’,他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頓時端着酒杯,腳底抹油,往場地裡躲去。

夏芍噗地一笑,剛想跟某人解釋,身後便有人來祝福她了。她一回身,龔沐雲、李卿宇、傑諾、伊迪一起來了,最難得的是,戚宸居然也過來了。但戚當家永遠是最煞風景的那一個,在龔沐雲和李卿宇都含笑祝福她的時候,只有戚宸盯着她的肚子,“快生了吧?”

“是啊。”夏芍對戚宸的‘性’子很無奈,只是笑一笑應道。

“生個‘女’兒出來!我回去找個‘女’人生兒子,以後你‘女’兒嫁我兒子!”

龔沐雲和李卿宇一怔,傑諾和伊迪噗得噴出來,隨即彎腰笑着很有先見之明地往後面退。

徐天胤望着秦瀚霖的冷寒目光還沒收回來,一聽這話整個人都罩上一層寒霜。戚宸挑眉瞪過來,戰事一觸即發。

遠處,想要道喜的人還有很多。

曲冉躲去角落裡的一處圓桌前,便瞄着夏芍這邊,等一撥道喜的人散了,好過去道賀,一邊端着盤子拼命吃點心。擡頭間看見展若皓走過來,她臉‘色’一變,端着盤子就溜。

“又想溜哪去?”展若皓又好氣又好笑,“你說過答應我考慮的事呢?”

曲冉步子一僵,頭一回,“我……我先去問問小芍!”

“問什麼?”

“問你這輩子有沒有大劫,會不會被人尋仇早死再說。”這樣的話,她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很有道理,是必須考慮的問題。而且說完,她真的往夏芍那邊走去。

展若皓一眯眼,臉‘色’頓黑,大步上前,揪着她的禮服便把她拎去一邊。這個‘女’人爲什麼總覺得他會早死?

這個問題看來必須要好好探討探討了。

而另一邊角落裡,杜平也望着夏芍的方向,眼一掃間,看見劉翠翠和周銘旭走了過來,臉‘色’頓時變了變,垂眸低頭便走。

周銘旭已經開了口,“幹嘛?打了我一拳,我還沒還回來,就想走啊?”

杜平停住腳步,回過頭來,面‘色’尷尬,卻最終笑了笑。周銘旭和劉翠翠過來,兩人一人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三人相視而笑。

另一頭,胡嘉怡和柳仙仙在香檳美酒最豐盛的一桌前,眼睛放光,自從胡嘉怡去了英國,兩人很久才能見一次,這回相見,說好不醉不歸。兩人拿起酒杯,剛要豪飲,身後有人笑了笑,“酒量不多就別喝那麼多了,每回跟人拼酒,就沒贏過。”

胡嘉怡一聽這聲音便一僵,回身一看,果然是亞當。

柳仙仙見兩人對望,向來八卦的她這回難得識趣,瞧瞧往後退走。沒想到剛退了兩步,忽然踩上一人,險些摔倒。

“小心!”旁邊伸過一隻手來,扶了她一把,挽救了她穿着熱辣的伴娘禮服摔倒‘走’光的命運。這人聲音溫醇好聽,一聽這聲音柳仙仙就知道是極品,獵‘豔’本‘性’不改的她立刻眼冒狼光,擠出一坨笑來,扭着腰回身。但一看見身後的人,立馬沒了興趣。

徐天哲。

這人她見過,印象不好,曾經帶着劉表妹找過夏芍的茬。

柳仙仙臉一拉,轉身就走。

徐天哲眉一揚,一臉無辜。

這熱鬧的場地裡,各個角落都上演着小‘插’曲,徐天胤和夏芍那邊卻氣氛冷到極致。

夏芍無語一笑,剛要開口,一擡眼,看見展若南走了過來。

展若南還是一頭刺頭短髮,不良太妹的形象。在別人都在等待着下一撥來道賀時,她從來不遵守這一套。她想過來就過來,而且一過來就是不滿,“有沒有搞錯?你們這婚禮也太簡單了!走了個紅毯就完事了?連個宣誓也沒有,把我們請來看什麼?”

“那你想看什麼?”夏芍笑着歪頭看她。

“來個‘吻’!”展若南一嗓子,把場地裡大半賓客的目光都吼向了這邊,“來個長‘吻’!”

不少人都笑了起來,覺得這個熱鬧可看。

但上一刻還在和徐天胤挑釁對視的戚宸,立刻臉黑成鍋底,轉身,提了展若南就走!

一場危機就這麼化解,等着看‘吻’戲的人卻還沒散。

徐天胤面罩寒霜,看了眼戚宸離開的方向,又看向自己面前還沒走的龔沐雲和李卿宇,最後低頭看向夏芍。

他覺得,這個‘吻’很有必要。

夏芍擡眼一望他,頓時一愣。嗯?他真要‘吻’?

這樣想着的時候,徐天胤已經抱住她的腰身,低下頭來。龔沐雲和李卿宇頓時垂眸,夏芍的臉頰也霎時飛紅。她沒有大庭廣衆之下‘吻’給別人看的習慣……

可徐天胤已經低下了頭來,夏芍情急之下急急抵住他‘胸’口,還沒偷偷對他瞪眼,肚子裡忽然猛地動了一下!

夏芍臉‘色’一變,撫上九個月的肚子。這一撫,似撫了漫長的半個世紀,隨即,她慢慢、慢慢地擡眼。

在她臉‘色’一變的時候,徐天胤就發現了,停下了動作,見她擡眼,他在她眼裡望見震驚、疑‘惑’和少少的慌。

“不舒服?”他的臉‘色’也跟着一變,呼吸都停了。

“羊水,好像破了。”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鎮定。

但周圍,忽然變得不鎮定了……

聽見這話的龔沐雲和李卿宇倏地擡起頭來,傑諾和伊迪也耳尖地一呆。

“醫務組!救護車!”徐天胤第一個喊出來。他一生中孤漠寡言,這是他第一次說話用喊的。

這一喊,喊驚了整個場地。當人們漸漸明白髮生了什麼,徐夏兩家人已經急急趕了過來!

“羊水破了?這、這是要生了?”

“不是才九個月嗎?離預產期還有三個多星期!這、這……”

“沒事、沒事!正常、正常!先別慌,場地裡安排有醫務組,救護車也有,趕緊叫來,去醫院!”

“是不是累着了?”

“哎呀別問了!趕緊叫救護車!”

一陣七嘴八舌、吵吵鬧鬧的決定,救護車趕來的時候,四周更吵。夏芍被徐天胤抱上救護車,車子打開急救燈,從度假村裡開車,一路鳴笛,呼嘯而去。

後頭緊跟出一路豪車,車子駛進市區的時候,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地驚愕看着,不知這是什麼情況。

車裡,徐天胤抱着夏芍,手臂微微發抖。醫生已經安撫過他了,告訴他夏芍和孩子都沒事,他還是緊緊抱着,彷彿嚇到了,彷彿她和孩子會離他而去。

夏芍躺在他懷裡,微笑‘摸’‘摸’他的臉,“沒事,師兄。我很高興孩子今天能來,今天是你的生日,是我們的結婚日。我一直想在這天給你一個圓滿,孩子來了,我們就真的圓滿了。”

只有她的話能安撫他,徐天胤低下頭,貼着她的臉頰,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生,他總以爲命運待他太薄,總是在拿走他的東西。所以,他從未想過感謝。

但現在他想。

謝她。

謝她爲他披一身嫁衣,留在這熱鬧人間。

謝她予他一生圓滿,生死不棄。

執手,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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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老大有請第35章 進賬第76章 回家,芍爸吃醋第115章 談判與威脅第25章 大凶之數第13章 約見,做我的女人第42章 清理門戶(上)第45章 老大有請第46章 五黃煞第3章 重男輕女第5章 測試天眼第50章 點撥,打架第20章 生日宴,驅邪陣法!第47章 鬼小學第2章 相親宴第45章 江湖騙術,又見杜平第17章 作法第38章 推論第54章 相認第52章 戰通密!第42章 夏芍的憤怒第156章 廚房趣事第4章 人禍,打算第59章 校門口,一觸即發第73章 案件進展第29章 發佈會的餘波第35章 撒網,學生會第21章 撿漏第37章 大劫(上)第91章 重大發現!第61章 訓斥當家人第74章 五鬼運財局第127章 大戰!第2章 相親宴第56章 爲難與考驗第114章 親戚上門第143章 世界見證!壁畫迴歸!第52章 同門?第28章 徐家家宴第5章 面試與麻煩第48章 文昌,青銅匕首與返校第101章 覆滅序曲第45章 上學第46章 虛空第27章 初進徐家第39章 回家第153章 下聘!第108章 真假壁畫第46章 泰國的消息!第46章 虛空第4章 師兄到?求婚!第3章 塔羅牌占卜第31章 徐天哲有請第22章 提升!煉神還虛!收服金蟒!第12章 轉學風波第1章 手相,入學第32章 報名,飯局第107章 玄門來英!第102章 陰陽師第140章 正文第55章 玄門恩怨第152章 風雨yu來第99章 絕戶地!陰霾第54章 師兄的過往第105章 網絡浪潮,華樂網運營第20章 鬥法!第20章 舞會第137章 肖奕之死?第37章 天眼VS天眼通!第25章 大凶之數第72章 華芳自殘,徐天哲回京第45章 老大有請第147章 合約生效第21章 猜心之戰第62章 晚宴,不請自來第140章 正文第147章 合約生效第14章 老爺子發威,慈善拍賣第31章 徐天哲有請第32章 無量子的消息第150章 回家第63章 主動,莫名危險第53章 隱憂與過往第25章 回京前夕第9章 上山第21章 說!服不服!第3章 與天爭,與命奪第98章 談判,敗露第2章 八字第33章 降頭術,處置第44章 算命館第159章 翻盤!姜秦之爭第114章 誰是本源第77章 鬼小學風水之解第46章 泰國的消息!第26章 商戰!吞併!第26章 師兄?師兄!第96章 回家與家宴第55章 清算!第55章 玄門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