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叔叔挑着香瓜和梔子花給範傑家送去了,範傑也用大籃子裝了一堆香瓜和梔子花,推着自行車去市中心。
他不敢在附近的家屬區賣去,怕遇見熟人,不是他好面子,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麼沒面子,家屬區裡熟人多,菜市場多,他這麼點東西不夠人家挑的。
範傑騎着自行車直奔市中心去了,按記憶裡的路線去了最繁華的那條街,很多小商販沿街擺攤,賣什麼的都有,一賣布的攤子被圍着水泄不通,這裡也不收管理費。
範傑支起了自行車,尋個地,畢竟第一次賣菜,臉皮薄,張張嘴不好意思開口吆喝,倒是那堆香氣四溢地梔子花引來不少的年輕女孩們。
“一毛錢六朵。”範傑紅着臉說着。
那時候很多東西都是單位分發,但沒有那個單位發花的,範傑賣的花又大又白,剛摘下來的還有露水,用溼毛巾包着,解開時濃香撲鼻。價格也不貴,還不夠買二兩熱乾麪的。
年輕女孩子們見了也不多還價,不一會兒百十朵梔子花賣完了。順帶的賣了些白皮香瓜,範傑不會認秤,那時候還沒普及電子秤,範傑就論個賣,大點的三毛,小點的兩毛。
他家的瓜都是叔叔自己種的,那花也是隊裡以前花圃裡的,長了好幾十年花朵潔白,香味濃,花形好看惹得一幫小姑娘們買了就別在衣釦上,有的甚至直接戴在頭上美滋滋的。
熬到了中午,範傑的貨就剩下被人挑剩下的兩三個瓜,收拾了攤子,範傑連午飯都沒吃瞪着車回了叔叔家,叔叔還沒回呢,餵了雞,順便數了錢,十塊多呢。那是什麼概念,他爹大小一個技術幹部,月工資才百八十元呢。
範傑將錢小心翼翼地揣好回了叔叔家。
範國起接過錢,捏着範傑的臉蛋:“行啊,小子,你能!瞧瞧,咱家飯飯能掙錢了。”說完將錢塞給了範傑。
“這錢你留着自己買點東西,叔不要!”
日子就這麼流水般的過着,範傑白天摘菜摘花去市中心賣掉,下午上山去挖藥材和花草,晚上趁着休息了進入空間經查試驗田成果。
小池塘裡種着從山裡水潭移植來的荷花,大片的荷葉下面三五尾魚遊着正歡,那些魚早已不是剛來時的模樣,長得肥美,魚鱗泛着青光。
範傑用小半個月的時間開墾了一塊荒地,一邊種着瓜果蔬菜,一邊是花樹和藥材。
花樹是大隊野花圃裡的撿來的,被人挖出了土,扔在一邊,準備當柴燒了。
叔叔說這樹到年頭了,也鬧不清是什麼花,油盡燈枯,幾十年就沒開過花,只是樹齡長,叔叔小時候這樹就在呢,都成精了!
範傑動了心思,他本想節支嫁接,叔叔只是說,這樹嫁接準活不了。範傑只能瞞着人,將樹整棵移植到了空間裡。
他發覺那潭水是個好東西,用那潭裡的水澆灌後,花樹似乎發了嫩芽,土地也變得更加肥沃,瓜果蔬菜長得特別喜人,成熟快,他拿去賣的時候特別觀察過,那些人都挑着他自己種的瓜果買。
範傑躺在鋪上,卷着薄毯子滾來滾去,小半個月他和叔叔已經賺了將近一百塊,只是不知道叔叔種那些菜花了多少成本。
範傑想將錢全給叔叔,叔叔硬是沒要,讓他自己支配着。
轉眼間,範傑在叔叔家裡住了整一個月,自己家裡範傑完全忘了。這天範傑沒去市中心賣花,哪有那麼多花,瓜果賣,叔叔也就那麼點地方,範傑也不能說自己有地的事,只能跟着叔叔上山挖些藥材。
兩人一早上收穫不錯,叔叔揹着大筐子下了山,準備回去做午飯,遠遠就看見有人站在他們家門口。
範傑走過去嘴還沒張開,李秀珍大耳刮子抽了過來。
範傑捂着臉頰被李秀珍打懵了,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範國起氣得直嚷嚷:“嫂子你幹嘛呢?孩子錯了你說他就是了,做什麼上手了?”
範勝利站在一邊悶頭吸着煙,沒有攔也沒有勸,只是冷眼看着,彷彿範傑就不是他兒子。
李秀珍指着範傑的鼻子跳腳:“你好的不學啊,家裡沒飯給你吃,丟人現眼的東西!你不要臉,我還要呢!我啥時候虧待你了,要你去賣菜啊!你爸可是廠裡的幹、部,你就那麼缺錢花啊!”
範傑張不開嘴,嘴角裂開,扯着生疼,半邊臉都麻了,耳朵嗡嗡作響。
範國起雖然氣,侄子畢竟不是兒子,他還真管不了,只是瞪着眼看着自己大哥:“飯飯賣菜咋了,怎麼丟人現眼了,他不偷不搶掙點零花錢咋了!大哥,一碗水端不平也就罷了,咋的就見不得飯飯好呢?你是幹部兒子賣菜就失了身份?你別忘了你丈母孃家裡還是殺豬的呢!”
李秀珍滿臉噴紅,她是附近村子裡屠夫的女兒,招了工進城當工人總覺着自己就和農村分開了,自己是城裡人!大兒子多顯擺啊,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二兒子不爭氣也就算了,丟人現眼也該丟遠一點。
街坊的退休大媽那大嗓門,一個上午家屬區的都知道了,她家飯飯在外面賣菜呢,明裡說飯飯本事,暗裡說他們虧待了這二兒子,好吃好用的都供着老大,二兒子就是外面撿來的。
李秀珍丟不起這臉,趁着休息日拉着範勝利過來了,她估摸着一定是小叔子挑唆的,飯飯那孩子死呆死呆的根本沒這麼多花花腸子。
但自己老公不做聲,那是老公的弟弟,她就算是嫂子也不敢站在人家門口開罵。打飯飯就是打給這小叔子看的。
“跟我回去。”範勝利拍了拍身上的菸灰,衝着範傑低吼。
範傑捂着腮幫子,他活了兩世也不明白,爲什麼父母要這麼對他。他真的是這兩位親生的兒子嗎?
若不是,那前世李秀珍這個病哪裡疼,怎麼就好意思一次次找他要錢?若是,爲什麼非要這麼對他,死死將他踩在腳下,永世不翻身才算是父母對他的愛?
範國起也沒法子,只是看着範傑。
見所有人都看着他,範傑硬着心說:“我不回去,開學了再回去。”
範勝利只是搖着頭:“行,孩子大了管不動,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管不了。你怎麼帶的孩子。”
李秀珍在一邊吼了起來,“我怎麼着,你一天到晚跟野人似的不着家,我既要上班還要帶着兩孩子,你回家什麼都不做,當老爺,如今到怪起我來了!”
“我每個月工資都給你了,也夠花,你多給孩子兩錢,他會去賣菜嗎?你說你下個月我纔給你的五百你花那裡去了,飯飯連件新衣服都沒,他能不着急?”
李秀珍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幾隻母雞飛到一邊咯咯地叫個不停。
“強強不是在外面唸書嗎?他一個月生活費一百,你就那麼點破工資,還不夠吃飯的!人家老楊家跟你一起進廠子的,別人家年都分了大房子,咱家還擠在一起,你自己虧心不虧心,你就賺那兩錢還查我的賬!”
範傑扭過頭徑直進了屋,他看夠了,聽夠了。
李秀珍愛打牌,一開始不帶彩,後來從小到大,輸多贏少。
她又是個小氣的人,自己私房錢是不能動的,範強的生活費不能少,唯一能動的就是伙食費和範傑的零用錢。只要她輸了家裡就不得安寧,砸鍋摔碗的和範勝利鬧,說白了,就是要錢,不想讓範勝利查賬。
兩人離婚其實也是必然的,一個長期沉迷牌場,一個在外快活,這家是怎麼都無法維持下去的。
李秀珍見範傑這次竟然不服軟,一骨碌爬起來跟着範傑要進去,範勝利只是站在門口和範國起說:“飯飯就麻煩你了。”
說完,範勝利走了。李秀珍氣得也沒轍說:“你有本事一輩子別回家!我只當沒生你!”
範傑自己擰了毛巾捂着腮幫子,這一巴掌將他打醒了,前世也是這樣,他住了一個月,不知怎麼的老孃一個人上了門,劈頭蓋臉就是罵,說他摔了家裡的碗跑這裡躲着,說他脾氣大,要翻天。
範國起嫌煩躲出去了,範傑一人傻呆呆地站在院子裡任人打罵。灣子裡的住戶都跑來看熱鬧,範傑只能將頭低着,恨不能鑽到土裡去。
範國起見大哥走了,也不和李秀珍糾纏,這潑貨做姑娘的時候就出了名,他就不明白大哥看上這女人哪點了。
李秀珍也沒答應範國起的邀請留下來吃飯,轉身走了,今天還約了牌搭子,到點了。
範國起進了屋見範傑在哪裡發呆,“你媽就那個脾氣,哎,你少搭理她。”
“叔,我是她親生的嗎?”
範國起眼皮抖抖,轉過身:“瞎琢磨什麼,你爸媽拉扯你們兩個孩子不容易,你安安心心念書,將來準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