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別人是一回事,讓別人殺又是另一回事。饒是蘭明慧已然是武尊級的強者,這會兒也不由渾身哆嗦不已——
沒有人比蘭明慧更清楚,這個繼子有多恨自己。也正因爲如此,蘭明慧纔會這麼多年來,一直把江皓言看成眼中釘、肉中刺。甚至如果論起蘭明慧最想殺死的人,這個繼子更在嶽展顏之上——
那個嶽展顏再如何,所能威脅到的也不過是自己的身邊人罷了,即便是她孃親當年被姐姐算計,和自己的仇恨終究隔了一層,倒是江皓言的生母言氏卻委實是因爲自己而死。
初到江家時,本想着對方年幼,說不得自己用些手段還可以把人收服了,卻不料那般小小年紀的一個孩子,卻分外有主見,竟是個油鹽不進的主,等到自己明白根本改變不了那孩子的心性分毫時,再想要謀求其他手段,他卻已然有了自保之力,甚而這許多年來,江皓言都甚少歸家,明顯是爲了防備自己。
好在自己後來也生了兒子出來,終於略略心安了些,卻再沒有料到沒等兒子成長,這個孽障竟是又得了獸魂的機緣,更是走到最後成爲江家第一人的高度。
也因此,即便確知江皓言已經在伏魔大陣中被煉化爲傀儡,蘭明慧始終放不下心來,更是和家主江晟約好,只待抓回了江皓言,套出他身上的秘密,便會把人交由自己處置,倒是自然不會再讓這樣一個日日讓自己坐立不安的繼子再活在世上。哪裡想到,倒是自己先落入對方手中——
相較於江皓言這個武法級強者,自己區區一個武尊又算什麼。而且即便自己這時候大呼救命,所謂遠水不解近渴,即便江晟能趕來,自己定然也是已經喪了命的!
又想到怪不得韓家人說,之前派去兩撥人都全軍覆沒,卻原來江皓言這個孽子根本早就投靠了鳳儀山。
一時連被磅礴戾氣支撐的殺意都嚇得丁點兒不剩,卻在順着江皓言的眼睛注意到俏生生站在嶽開雲身前的展顏時眼睛一亮——
也不知道這小賤/人到底用了何種手段,竟然能連已變爲傀儡的江皓言都再次收服。只是又何嘗不是自己的機會?以那孽子的冷血,既是落到他手中,便是自己再苦苦求饒也定然不會有任何效果,反倒是這嶽展顏,只要自己能抓了她在手中,便是逼着那孽子自行了斷也不是全無希望——
看江皓言的樣子,明顯並不曾恢復神智,不然以他對自己的恨意之深,即便不打死自己,也定然會讓自己身受重傷,看現在這模樣,倒似是全憑那臭丫頭示下根本沒有半點兒主意的模樣,分明依舊是個提線木偶的角色罷了。
只要自己能有機會靠近那丫頭……
正自籌謀,展顏正好擡頭,眼睛和蘭明慧對視片刻又重新落回身邊太過激動之下鬍子不住抖動卻是說不出一句話的嶽開雲:
“爺爺,說,要怎麼處置這個女人?”
又衝江皓言點了點頭:
“皓言,把她帶過來——”
嶽開雲的心思卻全都在寶貝孫女身上——本想着今日定然要死在那歹毒女人手中了,最大的遺憾便是離得這麼近了,卻不得見寶貝孫女一面。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非但自己安然無恙,甚而一路上一直磋磨自己的兩人一個當場歸西,另一個也成了階下囚。過於驚喜之下,竟是一徑扯着展顏的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待聽到展顏同皓言講話,愕然擡頭,不由大驚失色——再想不到方纔一下就制住蘭明慧那個瘋女人的竟是江皓言,腦海裡更是一片空白——
方纔蘭明慧突兀出現時,放眼龍楚一行人,並不乏武聖隨行,竟是沒有人可以反抗分毫,明顯修爲已臻武尊級別——
記得不錯的話,三大神族家主也就是武尊級的強者罷了,這樣的超級強者卻被江皓言輕輕鬆鬆就給制住,那豈不是說,皓言修爲更在這瘋女人之上?
太過震驚之下,已是完全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倒是一旁的楚珩瞧着被皓言押過來的蘭明慧覺得不妥——無論如何這裡畢竟是江家的地盤,真是鬧出了些什麼,看江皓言的模樣帶了嶽開雲祖孫離開應該沒有大礙,其他人卻不見得顧忌的到。雖則自己等人日夜盼望着能到達鳳儀山,可在得了妥當信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若然因爲一個蘭明慧誤了所有人性命,無疑太過不值。忙攔了一下輕聲道:
“展顏,切莫急着處置,此事怕還需要從長計議,不然,等鳳儀山那邊示下——”
明白若非楚珩一意向護,爺爺說不好早被蘭明慧和南宮賀禍害了也不一定,更兼對方和姨母也是一家人,展顏對楚珩也很是敬重,當下給楚珩見了禮,剛要開口說話,一陣鋒銳無匹的殺氣忽然撲面而來。
卻是已然來至近前的蘭明慧忽然伸出手來,五指如箕,朝展顏背部抓了過來——
這麼近的距離,蘭明慧絕對有信心把嶽展顏一舉拿下——
蘭明慧可不相信,自己會那麼倒黴,碰到江皓言這樣一個奇葩也就罷了,還能再遇見第二個?
卻哪知全力施爲之下,並沒有預想中的血花四濺的情景出現——自己那股強大無匹的勁氣竟好似是碰了邪似的靜止了下來,而讓勁氣完全發揮不出來的也不是自己以爲的江皓言,卻是一個無比纖細的白嫩手掌。
——這不可能!直到自己方纔打出的勁氣全數反彈回自己身上,身子慢慢萎頓在地,蘭明慧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一雙眼睛更是睜得大大的,甚至瞳仁裡還保留着最後的驚駭和無法置信——
不是說單靠修煉,世人根本不肯能衝破武尊的壁障晉階武法嗎?
江皓言也是入了魔道後才得以晉階,爲什麼竟連嶽展顏也能步入武法之境?
周圍的楚珩等人又何嘗不同樣陷入了石化之中,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展顏道:
“皇上,爺爺,這裡不是敘話之所,你們趕緊隨我去鳳儀山吧——”
本來只是臨時起意,卻不防竟是因緣巧合救下了爺爺。至於一直維護爺爺的其他諸人,既然碰見了,自然也要帶他們離開纔是。此地距離鳳儀山雖是尚有些距離,可有自己和皓言在,要拖一下時間掩護他們進山還是可以做到的。
“鳳儀山?”楚珩不由大喜——本還想着以展顏的年齡又是姓岳,在鳳儀山到底如何還不可知,卻在見識了展顏的身手後明白,怕是在鳳儀山還是有些地位的,不然這丫頭斷然不敢說出這般大話來。當下忙不迭點頭。各自牽出馬匹來,又不斷着人大聲哀求,只說“願意再次遷換營地”——
之前龍楚半夜睡得好好的,被人折騰着趕來趕去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了,其他遠遠的瞧熱鬧的人只當又是往日那般,當下也只遠遠的看笑話,只當圖個樂呵——
畢竟,蘭明慧性情委實太過乖張,之前也有人跑的近些,被她察覺後險些給打殺。
這會兒看龍楚人亂糟糟明顯又受了磋磨的樣子,倒是再沒人敢近前。
天色又黑,竟是直到楚珩等人的馬蹄聲漸漸完全沒了半點,才覺察出不對——
怎麼都這麼久了依舊不見蘭明慧和南宮賀兩人有什麼動靜?這還不算,明明江韓兩家曾吩咐過,各國之人須得在靠近兩家營地附近紮營,怎麼龍楚人的架勢,竟是跑的沒影的樣子?
當下便有好事者悄悄來至龍楚之前宿營的地方,尚未走近,只覺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兒傳來,忙舉起手裡的火把,卻一眼瞧見被釘在岩石上的南宮賀,嚇得驚叫一聲,火把就掉到了地上,忙要俯身去揀,正好對上蘭明慧死不瞑目的雙眼,驚得一屁股坐倒地上,下一刻,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
“快來人呀,蘭夫人被殺了——”
那嚎叫聲實在太過淒厲,驚得四圍的棲鳥撲啦啦四處亂飛,這般動靜自然驚動了江家人——每次置換體內勁氣後,江晟都必得打坐數個時辰,把從蘭明慧體內所得完全轉化爲自己所有。
其他人自是不敢打擾,卻依舊派出數名武尊級強者並幾十名高手順着江家消失的方向便追了過去。
其他高手也就罷了,那些武尊級強者即便是徒步而行,速度依舊遠勝奔馬,即便楚珩等人全力打馬而行,卻依舊在堪堪到了鳳儀山下時被幾名武尊給追上。
“山門處有人接應,你們快上山——”和皓言站住腳,卻是長舒一口氣——到了這裡,楚珩等人性命自是無憂了。
被一個小姑娘這麼護着,楚珩等人不免有些臉紅,可方纔一路奔來,卻是愈發覺得展顏兩人的修爲深不可測,明白自己等人留下來不過是累贅罷了,當下點了點頭,竟是簇擁着嶽開雲急急的往山門處趕去。
“想要走?”追在最前面的老者分明已是武尊巔峰級的強者,雖是無邊的夜色下,也能看到前面一大羣黑影正急匆匆往山上而去,詭異的是後面還站着兩個,天色太黑了,並不能看清那兩個人的面目,卻能從身形上依稀辨出是兩個年輕人罷了。
就憑兩個乳臭未乾的後輩小子,也想攔住自己等人?
“既然想死,老夫就成全你們——”
一句話未完,眼前忽然閃過一抹刺眼的毫光,那光線實在太強,竟是瞬時照的整片大地如同白晝一般,卻是黑白兩道再詭異不過的閃電!
老者下意識的擡頭——雖則天上無月,卻好歹還有星星,哪來的閃電?卻在目及那抱着少女胳膊指着閃電高興的呵呵直笑的男子模樣時,好險沒把魂兒給嚇飛了——
江皓言?!
和江皓言這個武法級強者相比,自己這個武尊巔峰又算得了什麼?忙回身要跑,卻哪裡來得及?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咔嚓嚓的炸響聲,那數名武尊竟是一個不少,盡數被劈落塵埃。
那般巨大的聲響,嚇得眼看就要接近的其他江家武者一下止住腳步,待看到從空中砸落地面的數名武尊級強者,頓時嚇得兩股戰戰,僵立片刻,竟是仿若見了鬼一般,一磨頭,朝着營地的方向就奔逃而去。
鳳儀山的方向頓時傳出一陣歡聲雷動,然後一行人從山門裡迎了出來,同樣受了驚嚇的楚珩忙勉強收斂心神,衝最前面的風伊寧一拱手:
“楚珩見過長者,得蒙鳳儀山收留,楚珩不勝感激,還請長者代爲啓稟家主,就說龍楚國楚珩來投——”
楚珩之所以這般說,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畢竟展顏再有鳳儀山血脈,若不得家主允許,自己等人終究是不速之客,這般不請自來,說不好會被人嫌棄,甚而連累了展顏……
“稟家主?”風伊寧聽得有些糊塗,一指正緩步而來的展顏,“何須引見?你不是已然見過我風家家主了嗎?”
見過風家家主了?衆人只覺一頭霧水——實在是之前接觸過的不過展顏和皓言罷了。待順着風伊寧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好險沒驚得趴下——
風伊寧手指的方向竟然是,嶽展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