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海城是龍楚西部邊陲最大的一座城池。
只是說是一座城,這寧海可比華元的城市要廣闊大氣的多。
但只寬廣堅實的城牆怕不就有十數丈高,材料更是全部採用上千斤重的青色條石,遠遠看去,仿若一隻青色的巨獸蟄伏在這片土地上。
而且畢竟是宗主國,相較於華元高級武士已是頗得朝廷看重的現狀,龍楚國這樣的武者也就是充當守門人一類的角色罷了。
眼看着前面就是城門,等着進城的人已經排了長長一條隊伍。
展顏放下車簾——怪不得想要進入宗主國須得有至少武侯級的修爲,實在是武者大多好鬥,真是實力低微的人貿然進入龍楚國這樣一個強者如雲的宗主國,性命就真是毫無保障了。
“這就是號稱西門鎖鑰的寧海嗎?”一個清朗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卻是一個年齡瞧着也就比皓言大個兩三歲的白袍男子,正和一個紫衣男子並轡而來,兩人不獨年齡相當,更兼都生的極爲俊朗,一時引得過往行人紛紛注目。
“正是。”紫衣男子笑道,剛要再說什麼,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後面響起,夾雜着還有紛紛往兩旁走避的人們惶恐的驚叫聲:
“是城主少爺的馬——”
“快閃開——”
“啊呀,我的雞蛋——”
卻是一個扯了個小男孩的婦人,因人羣太過擁擠,挎在臂彎上的籃子一下被擠掉地上,裡面一些繡活並幾個煮熟的雞蛋瞬時從籃子裡滾落下來,婦人忙彎腰去揀地上的繡活,小男孩也機靈的幫着撿拾滾了老遠的雞蛋,一時不察,竟是恰好跑到大路中間。完全沒有察覺到那十多個方纔還在大路盡頭的騎士已經風馳電掣般來到眼前。
這些人速度都太快,特別是衝在最前面的紅袍騎士,馬鞭揮的騰騰直響,胯/下馬說是跑的和飛一樣也不爲過。待看到突然出現在路中間的小男孩,根本已經來不及躲開。
“啊呀——”人們頓時驚呼出聲——那馬速度這麼快,真是要被踢着,小男孩說不好連命都會搭上。
那婦人明顯也被嚇傻了,等反應過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哭叫着就往馬路中間衝過去:
“孩子——”
千鈞一髮之時,白袍男子和紫袍男子身子如大鵬展翅般同時飛起,白袍男子一個海底撈月,正好把已經被嚇呆了的小男孩抱在懷裡,至於紫袍男子則反手一拍,正好打在紅袍騎士的馬屁股上,那膘肥體壯正四蹄翻飛的黑色大馬被打的身體一下偏開,劇痛之下,竟是瘋了一般的就往前衝。
“混賬——”紅袍騎士嚇了一跳,百忙之中,身形一下縱起,黑馬卻是去勢不減,眼看着就要撞上皓言兩人的馬車。
“小心——”白袍男子沒想到會有這等變故,忙開口提醒——方纔雖是匆匆一瞥,卻察覺到馬車的主人並車伕應該是武道中人,只是車中人也好,充當車伕的俊美小子也罷,瞧着分明年紀還小,這般受驚的奔馬,十有八九不是他們能應付得了的。
更讓人焦心的是本來爲了躲避這些縱馬橫行的年輕人,馬車就已經避讓到了路旁,而再往前不遠處,就是深達數米的壕溝,真是被驚馬撞上,要是車掉到壕溝裡,說不好會出大事。
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畢竟是自己出手打了那馬一掌,纔會有後面這些事,真是馬車上的人因此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一定會因此自責。當即抽出寶劍,朝着驚馬就擲了過去。
“快住手!”那紅袍男子沒想到對方竟然要用武器對付自己的馬,勃然大怒之餘更是氣急敗壞,“快把兵器收回去。誰敢傷了我的馬兒,信不信爺就讓你用項上人頭——”
話音未落,便聽見“嗵”的一聲巨響,卻是那匹黑色大馬重重的摔倒地上。竟是正巧倒在展顏二人馬車不遠的地方。龐大的身體一下在地上掀起大片煙塵。
“黑光——”紅袍男子“嗷”的叫了一聲,就往馬兒身邊狂奔而去,卻在看清大馬的情形時傻在了那裡——
黑光的肚腹左邊插了一把刀,右邊則是一柄明晃晃的寶劍,只是如果說那兩把武器無疑重傷了馬兒,徹底終結黑光的則是明顯已經被扭斷了的碩大脖子!
紅袍男子登時就紅了眼——這匹馬可是大哥耗費萬金才弄到手的寶馬良駒,自己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好容易要過來騎了兩天,連癮還沒過呢,黑光就被人害死了!
簡直是找死!竟是大喝一聲,刷拉拉抽出寶劍,劍尖直指向皓言:
“敢殺了我的黑光,我要你們統統爲它陪葬——”
皓言尚未說話,那白袍男子已經把懷中孩子交給婦人,和紫袍男子齊齊攔在紅袍男子身前:
“這位公子,之前明明是你不對,差點兒縱馬傷人,馬兒被打死不是理所應當嗎?怎麼公子不知反思,竟然還要意圖行兇,怕是有些過了吧?”
“我不對?”紅袍騎士氣的臉都要扭曲了——橫行寧海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說自己。竟是獰笑一聲,“便是我不對又怎樣,你們膽敢傷了我的黑光,今兒個就全都得給它償命!”
說着手中長劍直直的往白袍男子身上刺去,眼看着劍尖就要在對方胸口戳一個透明窟窿,白袍男子才緩緩出手——明明動作看着極慢,卻竟然後發制人,竟是用兩根手指一下夾住紅袍男子的寶劍,然後稍稍一用力,耳聽得咔嚓一聲響,那閃着耀目寒光的寶劍已經應聲斷爲兩截。
人羣一片寂然,半晌纔有震驚的抽氣聲響起。
“你——”紅袍騎士臉色明顯更加難看——這白袍男子瞧着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大小,實力怎會如此之強?自己那把劍可是名器,落到那人手裡,倒好,真是和豆腐渣差不多了!
只是哪又如何,憑自己戚家的威勢,怎麼會怕些小老百姓?陰沉沉的眼神定定的鎖在白袍男子和紫袍男子身上:
“果然是英雄好漢!既如此還要兩位好漢把名字留下來,來日戚鳴商定要上門拜訪——”
說到“拜訪”兩個字,戚鳴商的聲音明顯殺氣沉沉。
白袍男子和紫袍男子臉色本就有些不愉——這等通關要道,本就不適合縱馬奔馳,而眼前這些人竟是罔顧人命,已是不該至極,自己錯了也就罷了,竟然還不依不饒,說什麼讓給他的馬償命,當真豈有此理。等到聽男子自報名叫戚鳴商,臉色更是徹底沉了下來——
竟然是,戚家人嗎?果然夠囂張。
“怎麼,剛纔不是還挺威風的嗎?這會兒連個名字都不敢說了?”戚鳴商卻是誤會了兩人的沉默,語氣中滿是不屑和鄙視——
放眼整個大陸,也就只有戚家一下能和兩大神族扯上關係!聽到自己姓戚,這兩人定是被嚇傻了!
“我道是誰呢,”卻不防白袍男子冷笑道,“原來竟是赫赫有名的戚家人,怪不得敢不把這麼多人命當回事。”
“你不是問我是誰嗎?告訴你就是,我姓言,名昭南,言昭南就是我,戚公子什麼時候要來拜訪,昭南隨時歡迎。”
“秦恆。”紫袍男子也隨之冷冷道,“同樣隨時歡迎戚公子到、訪!”
言?秦?正準備上前助威的其他公子哥模樣的年輕男子一下閉了嘴,甚至看向兩人的眼神都無比驚異——實在是這兩個姓都不多見,而巧的是,龍楚有兩大世家可不就是言、秦兩姓?
而且更巧的是,據傳這兩家後輩裡最出名的兩個,一個名字正是叫做言昭南,另一個則是秦恆——
二人之所以名聲大震,乃是因爲不久前兩人竟然在同日晉階武侯。
——二十出頭的武侯,便是放在整個龍楚,也可說是頭一份。
而和言昭南二人比起來,幾人中年齡最大的就是今年已然二十八歲的戚鳴商,仗着和神族的關係,用靈丹妙藥喂着,眼下也不過剛剛晉階武侯罷了。至於餘下衆人,則一水的都是武星級的高手。
戚鳴商臉色愈發鐵青——到現在還弄不清馬車上的人是怎麼回事,可就只是對上言昭南兩人,自己等人就必然吃不消。而且相較於戚家和秦家於煉器方面的競爭關係而言,言家和戚家更是勢如水火。別人家興許還會看在自家和神族的交情上,不敢輕易得罪,言家卻不但不會顧及這些,更是因爲當初舊怨,這麼多年來和戚家越發勢如水火。
眼下情形看來,自己絕沒有辦法扳回一了。當下不再說話,飛身上了手下讓出的一匹馬,氣急敗壞的打馬而去。
其他騎士慌忙跟上,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後,很快消失了蹤影。
冷眼瞧着戚鳴商等人離開,言昭南轉向坐在車伕位置的皓言:
“不好意思,方纔連累了這位小兄弟——”
心裡卻也是對皓言頗爲佩服——倒沒想到這麼俊美的小兄弟竟是頗有一把子蠻力,竟然能生生扭斷了那驚馬的脖子!
“無妨——”皓言沉默了片刻——竟是姓言嗎?看他們方纔話裡的意思,自己猜的不錯的話,言昭南應該就是自己外祖家那一支,說不好,自己還得叫一聲表哥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