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分、填報志願, 等待錄取，結束了高考的學生在瘋狂樂和的同時，也仍然有些擔心自己的前程, 到底那是關係到未來的事情。只不過因爲成績都很好, 四人小組反倒是輕鬆了不少, 結伴出去玩的時候也不會多考慮其他。
不知道是不是前程定了, 瘋子對秦雯的態度似乎也轉變了一些, 之前那種有點兒躲避的心理沒有了，樂呵呵的開始培養起了他們之前的革命感情。有鑑於此，韓葉寧和楊笛, 也並不想隨時都去充當電燈泡，有的時候, 他們就會藉口有事, 而不再參與集體活動。
轉眼, 開學的時間就要到了，秦雯和瘋子還是決定要去超市採集要帶去學校的東西, 雖然仍然是在北京唸書，但是似乎住校對他們來說，時間很新奇的事情。
不過同樣沒有過上大學經歷的韓葉寧，此刻卻少了點兒激動，只是考慮到有些東西到底還是需要去買的, 他還是微笑着答應了秦雯和瘋子的邀請, 只不過等他們真的到了超市之後, 他卻只是拉上了楊笛一個人開始逛, 讓瘋子和秦雯得以繼續二人世界。
韓葉寧看着貨架上的漱口杯之類的產品, 問了一句：“洗漱用品你是不是得買？”
“我……”一路都在猶豫着怎麼開口的楊笛，此刻見只有他們二人了, 終於下定了決定，飛快的說道：“葉子，東西一會兒再買，咱們先找個地方聊聊成嗎？”
“聊聊？”韓葉寧錯愕了看着楊笛，“聊什麼？”
“有點兒事情。”楊笛目光躲閃，他知道這件事情他不能不告訴韓葉寧，在幾番試探，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後，他不得不選擇了退避。
韓葉寧似乎想到了什麼，順從了楊笛的提議，把推車放在了一側，跟着楊笛走到了超市單隔出來的休息區，叫了兩杯飲料，坐了下來之後，才茫然的問道：“笛子，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嗎？怎麼這表情？”
楊笛咬了咬嘴脣，半晌才說道：“可能，我們不能一起上大學了……”
韓葉寧眼睛一眯，看着楊笛，“什麼意思？”
楊笛猶豫着，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張A4的打印紙。遞了過來。
韓葉寧接過紙條，開了來一看，就看到最上面的幾個大字“參軍光榮”，他心裡一驚，繼續往下看了兩眼，就發現這是一張徵兵的宣傳單，他深吸了口氣，搖晃着手上的紙，盯着楊笛，“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去當兵？”
楊笛低着頭，沒有去看對面喜歡的人那微怒的臉龐，嘆了口氣才說道：“不是要去……前兩天，就是你問我怎麼不在家的那兩天，我報了名了，體檢也通過了，通知應該在這兩天就能到了。應屆高中畢業生入伍很容易，徵兵辦公室的人說我沒問題。”
韓葉寧緊緊的看着楊笛，咬着嘴脣，沉默着。
楊笛在心裡苦笑了一聲，“對不起，本來是我想和你一個大學的，現在……”
“爲什麼？”韓葉寧一字一頓的問道：“不是說好的嗎？一個大學，一個寢室，每天還能在一起？爲什麼突然變卦？你怎麼想的？”
楊笛張了張嘴，才說道：“我只是覺得，入伍當兵，挺能鍛鍊人的。”
“那你爲什麼之前不說？”韓葉寧等着楊笛，“你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是不是覺得還特英明，特光榮，特有成就感啊？”
沒等楊笛辯解什麼，韓葉寧就繼續說道：“那我算什麼？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的朋友？你當我是朋友嗎？”
“我……”楊笛有點兒難過的低下頭，隱藏了眼底的傷感，沒有言語。
“就因爲我那次做得過分了？”韓葉寧似乎想到了什麼，從那次的試探後，楊笛就一直彆扭着，他有些無奈的說道：“我知道那次我錯了，可是——你不能就因爲那麼一件事，就開始躲我把？我又不是真的那個意思！”
——如果你真的那個意思，我就不躲了！
楊笛無奈的嘆口氣，他怎麼給韓葉寧解釋？他怕跟他一個學校、一個寢室的生活下去，他心底的那種感情會再也壓抑不住，韓葉寧要的是一個朋友，不是一個情人，可是他會怕，他怕他做不到，怕他會在某一天把他自己的心情說出來，這種情感折磨了他大半年，高考結束，他最後一次爲了自己的將來做了試探，可是當時韓葉寧眉頭都皺得緊緊的，才告訴了他一個讓他絕望的答案——他討厭那種同性間的親暱碰觸。可是，楊笛知道，他時刻都想靠近他，甚至是抱着他……
“你就是不信我了？”韓葉寧挫敗的坐下來，看着楊笛半天，才問道：“你一定要去？”
“我已經報名了。”楊笛乾澀的說道，“不可能不去的。”
“告訴我，是不是因爲我？”韓葉寧看着楊笛，“因爲二月時候的事情？你給我個答案！”
楊笛閉上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才終於狠狠的說道：“對！我受不了了，成嗎？”
韓葉寧有點兒難過的看了一眼楊笛，他做事一向不怎麼考慮別人，只是他沒想到一次有點兒玩笑性質的試探，會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變化，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發現楊笛的不妥之處，只是他覺得這種事情伴隨着時間的發展應該會好起來，到底也只是一次不怎麼嚴重的碰觸……
如果他能早點兒發現，早點兒說清楚，是不是笛子就不會爲了避開他，選擇這樣的路了？想到這裡，韓葉寧有些歉疚的看着楊笛，乾澀的說道：“笛子，爲什麼高考報志願的時候不報個其他學校？非要去參軍？”
“參軍，能磨練意志。”楊笛模棱兩可的給了一個答案，“而且退伍之後，做別的事情也方便多了。”
“你……”韓葉寧停住了，他很想扯着楊笛問，爲什麼要這麼丟下他一個人，可是想到好友可能出現的心理陰影，他還是止住了這樣的問話，閉上了眼睛，在冷靜了一下之後，才慢慢的說道：“好吧，既然是你選的。”
楊笛低着頭，桌子下方的拳頭緊緊的攥着，關節發白。
“當兵，也就不用買這些生活用品了吧？”韓葉寧慘笑了一下，“那，你需要什麼？”
“通知還沒下來，”楊笛搖搖頭，“登記處說十月初才走，還有段日子。”
“會去哪兒？”韓葉寧看着楊笛，“會到偏僻的地方嗎？”
“先是新兵訓練，之後才知道去哪兒。”楊笛簡略的回答，“可能，不會太遠吧！”
“是嗎？”韓葉寧停頓了一下，半晌來說了句：“那——那就好。”
“葉子，”楊笛擡起頭，看着朋友不怎麼好看的臉色，吞吞吐吐的說道：“可能到了那邊，聯繫不是很方便……”
“恩。”韓葉寧點點頭，“我不怪你。”
——原來你已經連聯繫我也不願意了麼？韓葉寧閉上了眼睛，一次玩笑居然造成了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此刻心裡沉沉的，那種懊喪和後悔的感覺，讓他難受極了。
想到這裡，韓葉寧站起身，“我先回去了，既然你也不需要的話……”
眼見好友起身離開，離開了休息區，直奔商場外面，楊笛嘆了口氣。
第二天，秦雯從韓葉寧那裡隱約知道了事情經過。她沒猶豫就把楊笛叫了出來，看着他半天，才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葉子說就是一個他做錯了一件事，你就要離開？他到底怎麼你了？不是說好的嗎？我們四個一個大學，還和現在一樣？那時你勸瘋子的話，多動聽啊！怎麼到了現在，你自己卻變卦了？”
楊笛苦笑了一聲，別過了頭，“沒……我其實……”
“其實是你愛上了他，怕他接受不了，討厭你，所以才逃避吧？”秦雯一口氣說了出來，“可是，你沒問，你怎麼知道葉子他不願意？”
楊笛先是震驚的發現自己的情感完全被眼前的女孩察覺到了，剛想否認，她便說了第二句，鬱悶之下只能無奈的承認：“你以爲我沒有嗎？我問過多少次，他怎麼想的，可是他都是希望我們的朋友！你讓我怎麼辦？”
“於是你就要走？”秦雯怔住了，“雖然不能——”
“每天和他在一起，卻只是朋友嗎？我不是聖人，”楊笛看着秦雯，“你能接受每天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上學、打鬧、甚至是住在一起，最後你只能自己忍着這種感情嗎？我不是抱怨我只能忍着，可是我怕我會說出來！”
秦雯沉默了，如果葉子真的排斥，那麼的確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我怕我說了連朋友都沒得做，”楊笛有點兒絕望的說道：“本來我打算報個外地的大學，冷靜冷靜的。可是，大學不會管我那麼多，我怕我忍不住就跑回來……”
“你確定葉子——”秦雯掙扎了一下，“不然我再去試探一下？”
楊笛搖搖頭，蒼白的笑了笑，“不用了，通過那件事情我就知道了，葉子根本不可能接受的。算了，秦雯，這事你別管了，說不準等我當了兩年兵回來，這些事我也就看淡了，我和葉子還是好朋友，這不是挺好的嗎？如果不是他，我想我也肯定沒那個心思，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別的什麼的。”
“可是——”秦雯咬着嘴脣，之前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現在出現了，可是她卻覺得，此刻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好友們難過，另一方面，她也想着或許笛子出去兩年，就不會再習慣於少年時候的這種情感了，那個時候他們就真的只是好朋友了……
“替我保密成嗎？”楊笛看着秦雯，“別告訴葉子。”
“我知道。”秦雯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可是如果分開之後，你後悔了呢？”
楊笛看着秦雯，認真的回了一句：“比起讓他討厭我，我寧願自己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