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張申請表必定會斃掉,柴英的夢想再次破滅。
聽到蓋守義說起,柴英唯一的心願就是加入名媛會,葉天覺得有些震撼。
他自己的理想也是成爲人上人,而柴英這樣做,目的相同。柴英也是想通過加入名媛會,提升社會地位,成爲人人尊重的社會精英,如同孫梅、金麗那樣。
葉天相信,當柴英填這張申請表的時候,一定情緒激動,認爲自己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了,卻想不到,要想進入上層圈子,沒有人牽線搭橋,最終面臨天塹,無法飛渡。
看到柴英,他也想到自己,這讓他的情緒進一步低沉。
當他跟黃鎮長在一起,老百姓眼中只有黃鎮長,他手裡的錢再多,也只是投資商,沒有任何社會地位。
每前進一步都需要別人簽字審批,在臥龍山,別人想趕他出來,他就只能出來,沒有一點自主權。
在這個世界上,窮不與富鬥,民不與官鬥,這纔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外面有人敲門,葉大勇和劉萍跟進來的人寒暄。
葉天心不在焉,沒有注意。
後來,劉萍推門進來:“葉天,你二舅來了,有點事想跟你聊!”
葉天這才明白,來的是王永年。
他到客廳裡,王永年趕緊起身,熱情的跟他握手,再也沒有瞧不起人的表情,跟從前大不一樣。
原來,王永年帶着這麼多貴重禮物登門,就是有求於他。
“葉天,上次過去,看到你跟公路局的領導那麼熟,工地上又幹得熱火朝天,我想你能不能給你表哥幫幫忙,幫他在工地上謀一份差事。最好是能進公路局,成爲正式職工,不然合同工也行。”
王永年的兒子叫王寧,常年在國外打工。
上一次聽王永年提起他,是在歐洲修建高速公路。
王永年接着解釋,王寧從國外回來,很長時間找不到工作,他是上海交大的高材生,起初學的是公路橋樑設計,後來自修城市建築,還有景觀設計。
總之,這是一個書呆子型工程師,一提到專業知識,就變成自動前進的學習鑽機,很多類別無師自通。
之前,王永年每次提到自己的兒子,都是滿臉驕傲,現在卻是一臉沮喪。
“你表哥,在國外的一個工地上,跟領導鬧矛盾,被直接開除,遣送回國。在國外時他的工資很高,每月兩萬美金,到了國內一些用人單位只給他每月8000人民幣,懸殊巨大,所以他根本不想去,整天悶在家裡,已經悶出病來了。我就想你給他找個活,工資高低不要緊,讓他出去散散心。葉天,這麼多親戚,就屬你最有出息,上次公路局的曹局長見了你,稱兄道弟,熱情無比,當時我就想跟你說,後來看你那麼忙就忍住了。”
王永年有備而來,除了禮物還帶着王寧的資料。
葉天審閱王寧的履歷表,發現,以前王永年說的並非只是吹牛,王寧在國外6年,每年至少更換兩三個工地,參與的大工程頂頂有名。在德國,參與修建6條高速公路,每條都獲得了德國最高工程獎,王寧作爲實驗室總工程師,親自上臺領獎,從德國總理手裡接過了最高級的水晶城市獎。
這樣一個超級人才,無故被領導辭退,也的確鬱悶,而他供職的那家跨國建築企業,市值萬億,赫赫有名。以王寧的資歷,到公路局求職,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葉天告訴王永年:“明天讓王寧直接到礦場去,我領他見見公路局的領導,一定能夠謀一份差事。”
王永年大喜,連連道謝:“只要他身體好了,不要工資都行,在家裡悶的,天天自言自語,說的全都是外文,真是把人愁死了!”
王永年走了之後,劉萍才說:“你大舅說過,王寧是抑鬱症,聽說在國外跟一個藥廠老闆的女兒談戀愛,人家老闆只有一個女兒,將來必須繼承事業,老闆懷疑,王寧是貪戀人家家產,控告王寧供職的公司,他就被辭退回來了!”
葉天笑着安慰劉萍:“明天我先帶他去公路局那邊,如果履歷表上寫的都是真的,謀一份差事絕沒有問題。”
葉大勇和劉萍感嘆:“以前這些親戚都瞧不起咱家,現在你幹得這麼出色,他們都來求着你,我們心裡覺得,欣慰多了。葉天,你得好好幹,幹出個模樣讓他們的孩子,都跟着你學,那樣老葉家才揚眉吐氣!”
這個插曲,讓葉天覺得有些鬱悶,在老百姓看來,他已經乾得很不錯,要名有名,要錢有錢,而且跟領導們,稱兄道弟,交往甚密,好像成了大人物。
實際上,把這些僞裝一層一層剝掉,他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賺到一點錢的社會自由職業人員。
早上起來,他打電話給宋健,從傳媒學院開車過來,一起去礦場。
事情這麼多,他每天都感到焦頭爛額。
“葉天,知道你很累,結束了礦場之後不如歇一歇?”
還有一週,礦場土地到期,跟石站長的約定,也到日子了。他想歇一歇,更多事情,此起彼伏,根本不可能靜下心來休息。
剛剛到了礦場,黃鎮長就闖進來:“葉天,昨天石站長說,他接收了你的礦場,如果你早說因爲土地到期原因,必須轉讓,我可以讓鳳鳴村再給你批半年。你對鳳鳴村有貢獻,當然有這個特權,現在你把礦場轉讓給石站長,白白便宜了他!”
葉天笑了,這些人還是隻看表面,不看本質。
他扔出礦場,等於是卸下一件包袱。而黃鎮長要做的,卻是把輕資產變成重資產,最終砸在自己手裡。
黃鎮長把王飛叫來,向葉天彙報,已經在鳳鳴村,爲葉天收拾出一個院子,裡面有平房五間,房子質量還行,院子很大,南北20米,東西30米。
“你住在那裡,靠近鳳鳴山莊爛尾樓,將來那邊動工,你也不用東跑西顛,作爲大本營就可以了!”
黃鎮長爲葉天做了很好的打算,並且,再三叮囑王飛,只要是葉天需要的,鳳鳴村全力以赴提供,如果不能搞定,就向鎮裡打報告,由他來處理。
本來,葉天想等着王寧過來,一起去見曹局長,或者是帶他到工地上看看。
他等到上午十一點,也沒見到王寧的影子,只好坐着黃鎮長的車,去了牛角嶺工地。
剛剛到了工地就發現,路上圍着一大羣人,有一個臉色蒼白、身材瘦長的年輕人,正在跟施工隊的人辯論。
幾個公路局的技術員站在一邊,不時的指責年輕人,大聲訓斥。
葉天走過去,所有人分開,自動閉嘴。
年輕人還在說話:“你們現在搞的這些地基,根本不行,石灰土攪拌不勻,不是幹了就是溼了,沒有合理控制含水量,如此一來,不管壓路機怎樣碾壓,都不能達到最大密實,最後基礎不穩,上層越弄越麻煩。如果我是監理,就讓你們把這邊全部挖開,清理下層淤泥,然後重新填起來。”
幾個技術員一起反駁他:“你懂什麼?我們已經按照施工工藝,壓路機來回碾壓15遍,完全達到要求,監理工程師都簽字了,你這小子從哪裡鑽出來的?有什麼依據指責我們不行?”
年輕人從民工手裡拿過一把鐵杴,在地上挖了兩下,捧起地上的石灰土給大家看。
果然,石灰攪拌不勻,有些地方沒有石灰,有些地方全部都是石灰,壓路機來回碾壓,也只是表面功夫。
年輕人刨出來的圖塊非常鬆散,一捏就碎。
“你們看,如果地基是這個樣子,上面不管鋪什麼材料,半年之內,路面就全爛了,老百姓只知道上面鋪的不行,卻不明白是地基出了問題。你們的負責人在哪裡?現在就返工,免得惹出**煩!”
四周的民工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大言不慚,我們這裡有工程師,有施工隊長,有監工,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外人說話?是不是沒睡醒?過來說胡話?”
葉天覺得年輕人面熟,仔細看看,依稀有王永年的樣子。
他把年輕人拉到一邊,低聲問:“你是王寧表哥?”
年輕人看着葉天:“我知道你是葉天,報紙上登過你照片,我爸說讓我來找你,一早到了礦場,礦場沒人,我就到這裡來了。這條路質量不行,趕緊返工,不然會有**煩,山區公路基礎不牢,一場大雨過來,上面鋪的再好,也全都坍塌了。本來我以爲,報紙上報道了那麼多,公路質量應該沒有問題,現在看問題太大了!”
王寧腦筋果然有點問題,一開口,全是專業技術,沒有半點親戚之間的寒暄。
葉天招手,把朱振海叫過來:“朱老師,這是我表哥王寧,以前在海外搞公路工程的,對工程質量略懂一二,你趕緊把監理人員叫來,看看這邊的地基,有沒有問題,出了問題馬上返工。”
朱振海打電話,兩個穿着監理工程師馬夾的年輕人走過來。
葉天提起質量問題,年輕人立刻說:“質量沒有任何問題,山區公路要求地基的壓實度達到93%以上,這裡完全合格。”
不等葉天說話,王寧叫起來:“把你們的壓實度檢測報告拿來給我看看!”
年輕人打開書包,取出一本資料,交給葉天。
果然,壓實度檢測表上,每隔20米取一個點,檢測結果都是95%以上,果然全部合格。下面的簽名欄,施工人員、監理人員以及朱振海的簽名,一個不缺。
兩個年輕人一起笑起來:“這小子從哪裡來的?一大早起來就發神經,說我們的路面不合格?”
王寧又問:“我剛纔看到你們的人使用核子儀檢測,核子儀呢,把它拿回來,再檢測檢測看看。”
年輕人聽王寧說的話比較專業,臉上的嬉笑表情暫時收斂,招呼檢驗人員回來,先在地上鑽孔,然後打開核子儀,把探杆插入地底,開始檢測。
檢測結果令人滿意,壓實度達到97%。
兩個年輕人面露得意之色:“你看,數據沒問題,這可是現場檢測的,你還有什麼話說?小子不要懂個皮毛,就到工地上來挑毛病,這是重點工程,我們天天靠在這裡,早上六點到晚上八點,絲毫不敢懈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