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的獸人被一羣隔壁家的漢子強勢圍觀，這些傢伙一個個凶神惡煞，大有直接衝上去直接開懟的架勢。
“老夫聊發少年狂的！你們這些小崽子想幹嘛！”
獸人甕聲甕氣地喊了句，語氣之霸道、語境之兇狠，讓周圍這羣隔壁家的玩家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他坐在地上朝着周圍瞪了幾眼，隨後哼哼唧唧着自己站了起來。
隔壁老陳端詳着這位老人家的面容，總覺得有點面熟，但卻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見過。但他擡頭一看，不由得嚥了口吐沫，對方的名號可是實打實地擺在那。
聖天堂傭兵團副團長聖三髒……
“這個、這位老……是三髒前輩啊。”隔壁老陳此時說話都有點哆嗦。
在職業玩家圈混了兩三年的他，如何沒聽說過這位常青樹的大名，那可不是一般的渾……
獸人拍拍屁股，罵道：“又一個第二蛋！你簡直比帝王小子還混蛋！竟然敢對老人家動手！”
“這不是您跳下來的姿勢太帥，我這一時緊張就沒忍住。”
隔壁老陳看了眼穆遷，有點求救性質的，他可不想體會下，這位老人家發飆是何等的狀況。
穆老闆卻嘴角帶笑地站在那看着，他表示，這事跟他可沒什麼關係。故而自始至終都沒有要插話的意思。
聖三髒毛茸茸的大手一揮，直接把隔壁老陳圈着脖子拉了過來，滿臉獰笑：“小子，你就不該給老人家賠禮道歉什麼的？”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了？沒點能代表你心意的實質性表示？”獸人不依不撓，獰笑越發猙獰。
隔壁老陳被那獸嘴貼近，那叫一個無語凝噎。
穆遷終於站了出來，他總歸還是比較趕時間去升級的：“三髒前輩就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
“嘿。”聖三髒大手一揮，直接把隔壁老陳推了出去，銅鈴大眼瞪着穆遷。
兩人相隔不過成人兩步的距離，獸人高大兩米的身軀比穆遷高了一個頭，寬和厚更是多了不知多少，兩人面面相對，卻也是一種無聲的較量。
很快，聖三髒那故作兇狠的目光，在這個年輕男人平淡沉靜的雙眼前無處安放，側頭咳了聲，緩解下這種小尷尬。
“帝王小子啊，你這待客之道，就是要我老人家在這裡站着？”
“隨便坐，”穆遷大手一揮，“大家都非尋常之輩，何必拘泥於這等禮節。”
“你說這話我愛聽。”
聖三髒一副遇到了知己的模樣，不過隨後就有點緩過勁，總覺得對方好像是給自己下套呢怎麼。
於是他決定緩緩，手一揮再次把隔壁老陳拽了過來，勾肩搭背地嘿嘿一笑。
“你小子，是隔壁家的吧？怎麼還敢過來？”
“我這、我這過來看看啊，沒啥事我就先……”
“想走？不是我想碰你瓷兒，我剛纔英勇跳躍正蹦的帶勁，被你打下來怎麼算？”
這老傢伙，還真是會倚老賣老，三髒之名果不虛傳。
“假面。”
玲瓏站到了他身後，輕聲喊了句。
穆遷朝她點點頭，兩人目光稍微交流，就互相瞭解些彼此的想法。
這邊，聖三髒拽着隔壁老陳一陣親切撫慰，後者就像是迷途中嗷嗷待哺的小羊羔般，一對小眼硬是被逼到了淚水朦朧。
穆遷注意到了一個小細節：聖三髒頂的是副團長而非副會長的名號。
作爲聖天堂資格最老的元老，公認的聖天堂第二把手，聖三髒決然不會被排擠出行會管理層之外。
那就說明了一件事：聖天堂此時還沒有建會。
這又代表什麼？
穆遷眉頭微微皺起，這幾天本該是玩家行會井噴期，聖天堂沒爭在前面也就罷了，竟然還落在了後面。
內部問題，在前期已經出現了嗎？此時聖天堂在中國區的排名，應該還沒出前五吧？
聯想到自己記憶中看過、聽過的新聞和消息，他大概也猜到，這老傢伙爲什麼要來這邊找自己了。
“老陳。”
穆遷開口，再一次把這老實漢子，從三髒大爺的獸爪之下解救了出來。
“啊？我在。”
隔壁老陳卻愣了下，沒想到眼前這位帝王老大在喊自己的時候，一如隔壁家離開之前的那種口氣。
他低聲應了句：“帝王老大，有事您吩咐，我一定替您完成。”
“別搞得跟什麼一樣，我身子骨還硬，能再戰幾十年。”穆遷揹着雙手，有點老氣橫秋。
他道：“這裡不適合你久留，先回去吧。帶我跟你們會長問聲好，人各有志，我也不多強求，希望他日還能有機會坐一起品茶喝酒。”
“哎。”老陳眼眶一紅，周圍隔壁家的盾戰們也都是面色稍有些黯然，漸漸低頭，沒人想擡起來。
聖三髒這傢伙一直在旁邊看着，也不說話，只是臉上笑意越發明顯。
打量穆遷的時候，就跟看自己乘龍快婿一樣。
隔壁家衆人再次朝着穆遷告別，一個個走向了傳送陣的位置。隔壁老陳又回頭想說點什麼，卻只能低頭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看着這些人離開，穆遷心中未嘗如他表現的那麼平靜。
那畢竟，是讓他無法割捨掉情誼的諸多老兄弟。但從他剛纔稱呼的時候，用的是‘你們會長’而非‘隔壁老李’、‘老李’，就已然表明了他此時的心態。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小子，沒看出你倒是好氣度、好胸襟。”
聖三髒在一旁朝他豎了豎大拇指，大手一伸，就要跟穆遷勾肩搭背。
穆老闆不着痕跡地後退半步，很自然地擡起左手，和這位老前輩做了個擊掌的手勢。
啪的一聲，聖三髒面色稍有些尷尬，隨之又有些不悅。
穆遷卻像是沒看見一般，笑問了句：“三髒前輩來我仰月城，不知是想做什麼？”
聖三髒板着臉道：“你仰月城？哼哼，現在這塊地，是屬於人劍神的吧？”
“遲早是我的。”
穆遷話語中的淡淡霸氣，讓這老人家一時間語塞。
“好吧，站在你面前，我還真感覺自己老了。”聖三髒搖搖頭，“一看你就是個明白人，而且也沒什麼興趣跟我這個老不死的坐下來喝一杯，我就長話短說了。”
說完他就有點期待地看着穆遷，一般這種‘以退爲進’的時候，對方肯定會順着說句‘哪能’之類的，然後跟他去喝一杯。
生意和買賣，還是的在酒桌上談比較方便嘛。
誰料穆遷竟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三髒前輩果真灑脫，我確實比較趕時間，有話請直說吧。”
還好是‘趕時間’而不是‘沒興趣’。
聖三髒無奈一笑，道了句：“那好，我長話短說，我來這仰月城，純粹是爲了你過來的。我聖天堂的名聲，你可聽說過？”
“商業行會模式的開創者，自然是聽說過。”穆遷態度還是很誠懇的。
“實話也不瞞你，這兩年，行會並不是太景氣，不然又豈能！”聖三髒有點義憤填膺，但又刻意壓低了嗓音，“豈能讓衆神殿踩我們一頭！現在更是讓潛鋒這些小傢伙，也騎到了頭上！格老子的！”
穆遷笑而不語。
聖三髒做了個深呼吸，面色終於緩了過來，“帝王小子，你從仰月城崛起到現在，我們聖天堂都看在眼裡。你是個人才，而且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是不是該說句，謝謝。”
“不用客氣。”聖三髒背起雙手，繼續道，“我聖天堂想邀請你加盟。我們的誠意很足，只要你能過來，我這副傭兵團團長的位置讓給你……是二把手的位置讓你，不只是這個破團長的名。”
穆遷剛想說話，而聖三髒大手一擡，又繼續說着：“不用擔心你這些兄弟，普通成員統一精英待遇，管理保持不變，你們自行安排。高層比現在提一級，你們現有的福利翻倍，怎麼樣？”
玲瓏面色有些變化，自然是變得有些驚喜。
聖天堂在中國遊戲圈的影響力，又豈是現在的潛水可以比擬。她自然覺得，這是對穆遷一個很不錯的機會，也是打破此時仰月城窘境的機會。
穆老闆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像是在思索這個提議。
聖三髒嘴角露出些笑容，他倒也有這個底氣，不怕這小子不答應。
這條件，換誰都應該點頭吧？
良久……
“三髒前輩的美意我心領了。”
聖三髒的笑容瞬間凝固，額頭跳動起幾根青筋，他低吼了聲：“怎麼，你這是看不起我聖天堂嗎！”
“不敢。”穆遷微微搖頭，卻聽他道：“但我就問一句，貴會爲何現在還沒成立行會？”
“你問這個做什麼！我聖天堂，難道還沒有成立一兩家行會的實力嗎！”
“恐怕是總會會長之位，懸而未決吧。”穆遷微笑着說了句。
聖三髒的面色就是大變；第一反應，他以爲高層出現了叛徒，但隨之他又意識到，這種消息似乎賣不了幾個錢……
獸人老爺子壓低嗓音說了句：“你怎麼知道！”
穆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猜的。”
“你……”
“三髒前輩，我對貴會內部的爭鬥不太感興趣。”穆遷直接如此說着，“而且前輩擁立的這一派，想借我的名頭壓倒其他兩派，其實也是徒勞無功，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聖三髒一瞪眼：“臥槽，你小子還知道點什麼！”
穆遷搖頭一笑，眼瞼微垂：“前輩請回吧，若聖天堂想跟我潛水結交，我求之不得，掃榻相迎。但讓我潛水加入的事，還請不要再提……”
“你再考慮考慮啊倒是！”
“不必，男兒自有心中志，不破青雲豈能死。”
聖三髒張張嘴，看穆遷的目光那是何等之複雜，但他最後也只能點頭嘆了口氣。
“跟你這一番交談，我更是覺得，你能救我聖天堂……罷了，人各有志，我老了，是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有衝勁了啊。”
穆遷沒說話，只是微笑以對。
聖三髒轉身也走向了傳送陣，手舉過肩膀，慢慢擺了擺，隨後就扛起了自己的狼牙棒。
“老夫聊發少年狂，走了！不在你這受刺激了，加油吧少年！老夫看好你哦！”
“前輩慢走。”穆遷輕聲告別。
他的背影雖然雄壯，但卻露着些許蒼涼。
日暮西下，拉長他長長的影子，昏黃的陽光應着他肩膀上的棕色魔法，有微微的豪光。
穆遷心中也略有些感慨，他像是在看一個時代的落幕，但物競天擇、新老更替本就是自然規律，聖天堂在遇到木子風之前，就如同一座漸漸融化的冰山，隨波逐流，飄向溫熱的海岸。
“假面，爲什麼我有點心酸呢。”
玲瓏在他身旁輕聲喚着。
“畢竟這麼大歲數還在外面奔波，也不容易吧。”
穆遷笑了笑，收起感觸，轉身走向了傭兵工會的位置。
等自己有把握和自信守護住所要守護的一切，那時候再說感傷之類的吧。
小冰法歪着頭注視了他背影一陣，嘴角露出點輕笑，閃爍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