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很明顯步入了尾聲,那就肯定有離開的辦法。
第二層流放地,也就是穆老闆之前定義的貧民區,六人從升降圓柱中走出來,目光審度着這片區域。
洪水席捲而過讓這裡滿目瘡痍,就連在這處西側的古地精墓園,也都無法倖免,沒了那連成一片的墳頭。
只有頭頂那藍天白雲的佈置還在,依然在僞裝成,這裡能眺望天空的模樣。
幾人默然沿着已經乾涸的河岸,踩着泥濘的小路朝着原本湖泊的位置行走着。如果從哪裡下來再從哪裡上去,他們現在要去的就是水壩之後,去看看有沒有上去的辦法。
“那邊,應該是有個傳送陣的。”胖次面露回憶的神色,“只是建好之後好像再沒用過,不知道能不能用。”
洪棱進想了想,又道:“如果不行的話, 我們可以去抓幾隻尋金獸,讓它們帶我們爬上去。”
幾人聞言紛紛點頭,那尋金獸既然能從這一層去上一層,也就意味着肯定有洞也能讓他們去爬……大不了把洞再挖開一點,總歸是有辦法能上去的。
至於上去之後怎麼辦……系統大神如果不給提示,那也只能慢慢摸索。
此時他們能確定的是,水下面並沒有傳送門之類的,可以讓他們離開。
換而言之,鐵匠聯盟的卡奇諾大師,是真的又坑了他們一把……
小冰法不斷地揮舞法杖,不斷將泥濘變成凍土,自己踩上去也不會給潔淨的布靴留下什麼痕跡。
“是智者!”
胖次突然朝着前面衝了出去,而婉月一直抱着的鐵盒中,那瘦瘦的動次也衝了出來,朝着水壩崩壞之後遺留的斷壁殘垣奔跑着。但他們兩個跑到了一半,就扭頭看着後方面的婉月,目光略帶祈求。
“來了來了。”婉月聽到了一聲系統提示,抱着鐵盒跟着跑了上去。
古地精研究員的靈魂,無法離開鐵盒周圍五十米範圍。
那老人站在那,他的身形比起穆遷上次見的時候,有些渙散、更加佝僂。
兩個古地精的虛影跪在它面前說着什麼,神情不斷在激動和悲慟中轉換着,或是將兩種情緒摻雜在一起。
婉月在隊伍中小聲說着:“他們好可憐哦。”
穆遷和洪棱進異口同聲地說了句:“劇情罷了。”
口氣都有些相似的淡然。
狂錘天下哼了句:“小子,膨脹了哈!跟老闆搶話,他這還要不要混了。”
洪棱進低眉順眼,擺出一副認罪服法、努力從良的優質表情。
穆大老闆當然不會介意這點小事。
香草奶昔就站在那靜靜地看着,自從進了老闆的隊伍,她對潛鋒八大天王的感官,已經改變了太多太多。
她總結了下:這是一次,說走就走,還顛覆了三觀的旅行……
那邊,蒼老的地精虛影摸着那兩個地精研究員的頭。
穆遷幾人慢慢走進,聽着老地精用有些沙啞的嗓音,在叮囑着兩個古地精的族人:
“我們的文明消亡了太久遠的歲月,但我能感應到,還有幾支族人在大崩壞之前離開了這個國度,它們現在的境況,肯定有些艱難吧。”
胖次和動次點頭應着,嗚咽聲斷斷續續。
“你們兩個已經是我們種族最後的希望,承載着我們文明積澱的智慧和重量。去幫幫那些在某些角落艱難繁衍的族人吧,儘量彌補他們,如果你們能做到。”
“智者,我們該怎麼做……”
胖次打斷了同伴的話語,連忙搶聲道:“我們能,肯定能的,指智者您相信我們。對了,我們現在是一位騎士的扈從,這位偉大的騎士會幫助我們的!是嗎,騎士大人!”
婉月昂首挺胸:“義不容辭!”
“嗯。”老地精看向了小婉月,對她躬身行了一禮,“我這兩位族人,還要拜託你照顧了,小姑娘。”
“我會的!”婉月騎士咂咂嘴,“您就放心的去吧!”
婉月騎士還是心裡有數的,這明顯就是‘託孤’的氛圍,就是臺詞和語氣不太相襯。
“呵……”老地精明顯嘴角在抽動,但還是用溫和地目光注視着婉月。“雖然他們是你的扈從,又沒有形體。但我想,古地精的知識肯定會有很多能幫到你、還有你們的地方。不過我有個疑問,小姑娘能否爲我解惑?”
“老頭你說……呃,老先生您說就好。”
“這小動次和小胖次,有什麼內在含義嗎?讀起來確實比較順口,具有一種節律感,我對詩歌有很濃厚的興趣。”
老地精溫聲問着。
小婉月俏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她果斷轉移話題:“內個,你要發任務的話就發給我師父,我過幾天可能要刪號的。”
此言一出,同隊幾人大驚失色,玲瓏閃爍到她身旁,一隻手捏住而來她耳朵。
姐姐大人哼道:“你說什麼?我怎麼沒聽清!”
“姐、姐輕點!你沒聽清楚幹嘛扭我的耳朵!”
穆遷皺眉問道:“你刪號做什麼?”
“師父!我要重新練個大劍或者戰爭騎士!我這守護騎士打架太弱了!”小婉月揮了揮拳頭,隨後抱住姐姐的細腰一陣撒嬌,“姐姐你不會丟下我,不帶我升級的對不對。”
“好端端地刪什麼號!”洪棱進哼道,“我也是坦克職業,不玩的也挺好的。實力,看的是id,不是種族和職業。”
狂錘天下默默點了個贊:“這波必須給滿分。”
穆遷勸道:“想好再做,三思而行,每個職業都有自己的強勢期。”
那兩個地精研究員做了個悲傷的表情,動次一臉悲苦地喊着:“偉大的騎士啊,您這就不要我們了?”
“怎麼會,只是暫時把你們交給我師父照顧,你看到我師父沒?”小婉月指了指穆老闆,“他很強的,比我厲害多了,不然怎麼能是我師父呢。等我回來,就能再帶你們愉快的玩耍了!”
動次和胖次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想想自己要是真的落到那暴虐兇殘的大劍劍士手中,魂生就是各種悲涼。
老地精目光注視着穆遷,皺巴巴的老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你是我所見過的人族戰士中,最勇武的幾人之一。我沒有權力要求你,爲我們族人付出什麼,如果有什麼能用得到它們兩個的地方,就請用委託作爲交換吧。”
叮!系統提示:是否參與地精‘復興之光’劇情,該劇情將會以任務鍊形式陸續發放。
“是。”
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任務,穆老闆怎麼能拒絕。
老地精擡起了木杖朝着穆遷一點,發放任務的光芒閃爍,而穆遷也接到了空白的任務欄,除了標明瞭任務交接人是古地精研究員之外,再沒了其他信息。
這需要他實力到達一定層次才能觸發該任務,且任務可在小隊範圍內共享。
簡單來說,現在的等級不夠。
“謝謝你啊,年輕人。”老地精呵呵笑着,擺擺手,“去湖中的傳送陣吧,我會用最後的力量送你們離開。”
“嗯。”穆遷輕聲應着,扛起大劍朝着系統顯示光亮的區域走去,踏入了此時已經僅剩下的、只能夠沒過他腳邊的湖水。
小婉月抱着鐵盒跟在他後面,兩個地精研究員雖然依依不捨,但還是跟在婉月身邊在水面上行走着。
它們一步三回頭地看着,注視着那老地精站在那的背影,眼眶泛着淺藍色的淚光。
穆遷說着:“把它們收起來吧。”
“哦。”婉月把鐵盒收到了揹包之中,兩個地精的靈魂,也自動回到了魔能原晶。
那哼唱的聲響又落入他們耳畔,隨着他們朝地圖標記出來的區域越近,那哼唱聲越輕。
歌聲像是在講述着一個篇幅很長的故事,一個人,或者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種族的一段歷史。
曾經有過的璀璨文明,此時只剩這淺淺的水窪。
曾經生活的倔強身影,如今卻已熄滅了火把……
沉浸在劇情中的幾人,此時都沉默着,沒有說話。小冰法又多愁善感的紅了眼眶,這次,她身旁還多了個同樣感傷的精靈姐妹。
能干擾身後這哼唱聲的,只有腳邊趟動水流的嘩嘩聲。
也就穆遷的鐵石心腸,才能面容平靜的,帶着他們漫步走向傳送陣吧。
水下是平整的石板,這裡也曾是古地精們建造過的地方……
老人站在水壩的殘垣上,身旁是潺潺清澈的流水,面前是蒼茫被洪水沖垮的堤壩,他依然在輕聲哼唱着。
穆遷幾人站在了那閃爍着光芒的傳送陣上,和他們來時一樣,是一個六芒星的圖案,六人各自站到了一處星芒的圓臺上。
玲瓏擡起自己的雙手,穆遷拉住了一隻,婉月拉住了一隻,而婉月也拉住了一旁的矮人,狂錘天下拉住了洪棱進,洪棱進愣愣地牽住了香草奶昔,精靈妹子則臉蛋微紅地捏住了穆遷的手指。
像是在進行某些儀式,類似於神殿中那些赤腳少女的結伴吟唱。
狂錘天下弱弱地問了句,“那個,咱們現在手拉手要幹什麼……”
香草奶昔幽幽地說了句:“錘天王,你果然是個錘子哦。”
水壩上站着的老人輕輕擡起法杖,六芒星託着他們幾個緩緩升起,一如他們來時那樣。
老地精擡着木杖的手在輕輕地顫抖,臉上的皺紋也凝聚着,像是在忍受着某種痛苦。
蓬!蓬蓬蓬!
空氣的爆鳴聲從老人背後傳來,總共六聲,那六道身影也無法保持牽手的姿勢,急速朝着他們曾經跌下來的空洞衝去。
三十六號界碑之上,五彩光芒閃爍着,一個個空氣凝結出的巨大齒輪在交匯,再現他們來時那翻天覆地的場景,電光雷鳴!
六道身影高速衝入了那通道,通道隨之閉合,星空中的異象頓時消失。而六人也聽到了那一聲聲系統提示……
這個給了他們豐厚經驗和裝備獎勵的劇情,總算是告一段落。
……
“唉,都走了啊。”
老地精的木杖顫巍巍地落了下來,身體有些顫抖着想要倒下,但它卻還是勉強站在那了。
那木杖從末端開始,化作一點點灰燼,在隨風飄散。
它佝僂的身影也從腳下開始,化作一點點灰色的粉末,在被風輕輕吹走。
他依然哼着那首歌謠,歌聲像是在講述着一個篇幅很長的故事,一個人,或者不是一個人。
當身體變成了那沒有任何重量的粉末,飄飛在那潺潺的流水上,河水中倒映着些許模糊的影子。
哼唱聲總歸是不能再繼續了,只變成了一聲輕嘆。
嘆聲被輕微的流水聲漸漸淹沒,灰燼被清澈的河水慢慢吞沒。
正如那首小詩所說的。
‘天空不留鳥的痕跡,但我已經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