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的餐館鱗次櫛比,她們選了一個位置比較偏價位又比較好看的店,一進去,果然人要少上很多。
進了包廂,冷蕎舒自發地坐在詹溫藍右手邊,老金和司徒白選了個最靠近門口的位子。云溪落座的時候,正好排在詹溫藍的左邊,和她家冷豔二姐只隔一個位子。
點了菜,包廂裡陷入一片難捱的寂靜。
沒有人說話。
或者應該說,誰也沒想好要說什麼。
估計剛剛他們在上課的時候,詹溫藍和冷蕎舒說了什麼,從走出學校後,她的臉色就一直很難看。
以前好歹和云溪面子上還過得去,這次是幾乎連眼神都沒有掃過來。只是直直地看着詹溫藍,眼底帶着一片火辣辣的炙熱。
詹溫藍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推到云溪面前,“我聽說你最近在上海的動靜挺大。”
云溪接過茶水的手在冷蕎舒灼灼的視線下慢慢一頓,似乎有些詫異,“今天才回來,你知道還挺多。”
“張氏的案子最近上了新聞,想知道並不困難。”更何況,那是她母親管理的公司,他早已讓人注意,卻沒想到,最後竟然被她用九天就弄得個翻天覆地。
祈湛……
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聯繫。
是不是,他到底還是太過放鬆了?
似乎每一次,只要他稍稍不注意,她就能惹上解不開的男人。
陳昊如是,祈湛也如是…。
“嬸孃把公司交給你了?”冷蕎舒今早才從國外回來,在機場看到詹溫藍的背影,還以爲是自己眼花,結果回到家怎麼想都深思不屬,最後還是決定到他們學校去看看。哪知道,正好看到的是……
想起詹溫藍當時側頭倚在云溪的一側,鼻息幾乎是貼着她的耳畔流過,她的臉色便是一沉。
但,她更沒想到的是,云溪不過是個十八歲的丫頭,嬸孃就將那間資產過百億的公司交到她手裡。不知道爲什麼,詫異驚奇並不是第一感覺,反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敢。就像是從骨子裡偷出來的嫉妒。
嫉妒?冷蕎舒在心底冷笑,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來說,她自己又不缺錢,爲什麼要嫉妒這個丫頭?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感覺,在看到詹溫藍親自爲她倒水,對方卻習以爲常的那一瞬,幾乎燒紅了她的眼睛。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覺。
想起剛剛在走道里,詹溫藍幾乎連她靠近一分都瞬間遠離的冷淡表情,她只覺得抓心撓肺的恨!
這麼多年來,她向來眼高於頂,從來沒給什麼異性好臉色。
爺爺大壽的時候,見到詹溫藍的第一眼她就陷下去了,卻沒有想到,他在她面前連對云溪的企圖心都絲毫不隱瞞。
怎麼,真當她是好惹的嗎?
“難道說嬸孃最近身體不好?”她拿起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眼神卻轉着彎地看向云溪:“嬸孃也是病急亂投醫。云溪,你還是個學生,管理公司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凡事還是量力而行。”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誰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誰的表情都滴水不漏。
云溪拿起菜單,遞到司徒白麪前,回頭對她淺淺一笑:“二姐,你這個時候回來,是已經畢業了嗎?”她記得好像這位二姐是春季入學,沒有算錯的話,今年也恰好是時候畢業了。
冷蕎舒瞟了一眼詹溫藍,見他連眼簾都沒擡,恨恨一笑:“是,以後我就呆在北京不走了,云溪可歡迎?”
“歡迎之至。”她家就在北京,需要她歡迎什麼?做戲也得找對觀衆。
云溪懶得被人以爲欺負“長輩”,拍了拍司徒白的手:“可以點菜了吧?”
老金和司徒白笑,看戲多好啊。還是三角大戲,恨不得多長出一雙眼睛。多點幾個菜,就能多看一會。所以,當服務員匪夷所思地看着五個客人竟然點了十一道菜的時候,很厚道地加了一句:“我們家菜量比較足,幾位點六七個菜就夠了。”
司徒白再三表示,吃的掉,服務員這才轉身莫名其妙地走了,心底還嘀咕着,沒見過這麼能吃的。
冷蕎舒鄙視地看了一眼司徒白,真是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怪不得,最近看云溪越來越不對勁,這樣的家教也不知道家裡人是怎麼管教的。
司徒白回頭看了一眼拿眼角掃她的冷蕎舒,冷笑一聲,渾然未覺似的轉頭,繼續和老金說話。
老金只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詹溫藍,發現他似乎絲毫沒有看到剛剛發生的一切。
“詹師兄,最近都說你要去哈佛就讀了,怎麼事先都沒聽你提起過?”老金覺得既然來了吧,看戲多不熱鬧啊,再怎麼着也要下一回場,熱熱身,參與一把纔夠過癮。
“誰說我要去哈佛讀書了?”詹溫藍擡頭看了老金一眼,漆黑的眼眸裡露出一道隨意的淡然,“只是過去和校長說清楚,目前,我還不想離開b大。”
他大三的時候就已經收到世界各個著名學府的offer,祈湛在ktv慶生的那一晚,其實她們就知道這個消息,但,從來沒有想過,還沒畢業,他就去了哈佛。學校傳言他甩了云溪,其實並不算憑空猜測,至少,他在那裡停留了十天,老金都覺得他是要在哈佛落戶了。
“你拒絕了哈佛?”冷蕎舒坐在一邊,聽到這話,臉色幾乎立馬一變。就爲了云溪,他竟然放棄了這麼好的機會?
憤恨地看向云溪,卻見對方一絲表情都欠奉送,一口怒氣就像是直接衝到腦門子,連一點矜持都沒了,一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云溪,沒想到啊,年紀不大,勾引男人的本事可是爐火純青啊。真讓我這個二姐佩服!”
一直勾着茶杯,慢慢喝水的云溪靜靜地擡起頭,終於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太冷,也太利,像是一把尖刀,刺得她心頭一頓,竟是讓冷蕎舒有些狼狽地不敢直視。
耳邊,突然聽這個妹妹靜靜道:“二姐,你大概才下飛機,時差沒調好,有些話還是經過大腦之後再說比較好。”
雖說她家二姐是明目張膽地愛慕詹溫藍,但失去女人最起碼的禮數和尊嚴,變得這樣面目尖酸,就有點太可笑了點。
追男人追不上,撒氣也請看看對象。
冷蕎舒“唰”地一下子站起來:“你再說一遍!”
“二姐難道耳朵也不好,連人話都聽不懂了?”云溪懶洋洋地睨了她一眼,形同在看一個陌生潑婦。
“嬸孃真是好教養,教出你這麼個女兒……”冷蕎舒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着她,臉上氣得發紅發漲,卻是顧及着詹溫藍在場,不便發作,只是這一雙幾乎充血的眼睛差不多都能立即突出來一樣,睜得圓滾滾的,平日裡的冷豔氣息一下子消失殆盡。
司徒白譏笑一聲,早說了,這女人和云溪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見過一葉障目的,沒見過這麼拎不清自己分量的人。
冷蕎舒哪裡還有理智,給她這一聲笑得,幾乎立馬翻臉。
“客人,您們的菜好了。”就在這時,門外的服務生推門進來,一盤一盤的菜色輪着送上餐桌。
冷蕎舒青紫着臉,看到那服務生詫異地盯着她的眼神,一時間羞憤異常,“云溪,你給我記着!等着瞧!”拿起包,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外。
老金挑眉,這就氣跑了?
服務生只覺得這包廂裡的氣氛怎麼看怎麼奇怪,雖然俊男美女非常養眼,但還是速度地放好菜之後,立馬消失。
房間恢復了安靜。
這氣氛,卻和巴黎之行的那一次有些不同。
上一次,也是他們四人,不過,老金和司徒白對詹溫藍是讚許和默認的,可是眼下……。
她們看了一眼云溪,慢慢地站起身:“你們聊吧,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當房間裡,只剩下云溪和詹溫藍的時候,雙方看了對方一眼,似乎都不急着開口。
云溪吃了幾口菜,慢慢地喝了碗湯,感覺肚子已經有點飽了,纔看向詹溫藍,微微一笑,露出一個模糊的笑:“詹溫藍,你在香港突然離開,又這麼急着從哈佛回來,爲的到底是什麼,你比我清楚。需要我提醒你,和我不清不楚並不能給你帶來任何好處嗎?”
“你覺得我靠近你是爲了什麼?”詹溫藍皺眉,覺得她話裡有話,忽然向前,逼視她的眼睛,眼底流露出從未才人前露出的霸氣,配上他出塵的氣質,只讓人覺得心驚:“冷云溪,我喜歡你,想要得到你,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決定絕不放手,你逃也好,轉身避開也好,我都不會放手。”
近距離地看着詹溫藍這一雙眼,云溪的視線動都沒動:“可是,我不需要你的喜歡,特別是……。”她聲音緩緩一定,然後,繼續道:“有着兩張面具的人,我更不喜歡。”
詹溫藍所有的神色幾乎在那一剎那煙消雲散,臉色一僵,定定地看着她:“你這話什麼意思?”
云溪笑,將手邊的茶杯慢慢地推開,眼神一蕩,淺淺地勾起脣角:“不是嗎?溫潤如玉的詹公子和聞名國際的倫敦x先生,你說這兩張面孔,有誰知道竟然會是一個人。”
任誰也無法想象,倫敦最著名的地下商人竟然會是一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
x在中國或者沒有幾個商人知道,但是,在英國,在倫敦,這就是一個神秘的代名詞。
它是所有好奇x先生身份的人給他取得代號,意味“未知”、“不確定”以及“無限可能”。作爲一個連面都沒有在公衆場合露過一次的超級商人,他的在倫敦的資產幾乎讓人懷疑他是靠着幾個世紀以來家族的一代代傳承,才能擁有如此鉅富。
他甚至擁有着英國最悠久的莊園!
卻十年如一日,保持着低調的神秘,穩穩操縱着英國地下交易。
她曾猜測過,當地警察爲什麼配合他鎮壓酒店裡綁架她的僱傭兵時採取那樣真槍實彈的一次性打擊,也曾看過後來當局對那天晚上事情的一筆帶過,包括後來王綱中槍後進醫院治療一路無阻,無論哪一點,都不是一個南京軍區大院的公子就能完成的事情。
詹溫藍就像持有雙王的玩家,一明一暗,他擁有兩張面孔。
一張是爾雅卓然的紅色權貴,一張卻是連jk事務所都嘖嘖有聲的豪強鉅富。
一張面孔落在中國,成了雲淡風輕的詹家少爺,一張面孔吸引英國皇室矚目,成了名聞遐邇的神秘x。
云溪慢慢地垂下眼睛,低低一嘆,放任這樣的人一直在身邊,她纔沒那麼天真。
“你調查我?”風起雲涌的眼眸轉瞬間變成汪洋,他轉頭,忽然輕笑一聲,空氣中,帶出一道冷冽的溫度,空氣似乎直線下降。
“不過是巧合。”她哪有那個興致?不過是jk的人在和她通訊的時候無意間提及最近英國來了個大人物,引得媒體紛紛騷動起來,特別是最近十天內x的動作頻繁。那時間與他離開香港的那天恰好吻合。她原本也沒在意,只是,當得知另一個消息時,她便知,身在“哈佛”的詹溫藍離開校園時,或許帶着的面具,能讓整個世界都爲之癲狂!
“巧合?”他笑,“是因爲我離開香港的時間和x的出現太過吻合?”
“不。”云溪靜靜一頓,轉頭望進他漆黑的眼睛:“是因爲,你和我同時在調查陳昊。”
jk的人在歐洲幾乎算是手眼通天,雖不能徹查x的身份,但是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和他們一起追查陳昊的底細卻是不難的。
而她身邊的,能和傳說中的那個神秘人x吻合的——只有詹溫藍。
詹溫藍的臉上表情漸漸一淡,此刻,看向云溪的眼神優雅中顯出一分迷惑:“你在調查陳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