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局室內，聶旋風點上一根香菸。開始思考起來。
在這個年代，對局室內還是可以抽菸的。一直到90年代後，正式的圍棋比賽才禁止在對局室內抽菸。到了後世，明顯有煙癮的著名棋手，好像只有李石頭一個人。
因爲是佈局階段，李小強主動出招，在對手考慮怎麼應對的時候。自己就沒有什麼好想的，所以李小強擡頭觀察對手的表情。聶旋風表情平靜，李小強當然看不出什麼東西。
棋手在思考的時候，往往有很多習慣性的小動作。有些習慣性小動作甚至顯得有些怪異。例如日本有一位著名棋手，思考的時候喜歡下意識的撕紙條。還有一位，嗯，他喜歡折火柴梗。
據說依田基紀下一步棋後喜歡“瞪”對手一眼。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成了“李石佛”剋星。大家都開玩笑的說道，李石佛之所以老輸給依田，就是被他這一招嚇倒的。
有的棋手還是“察言觀色”的高手。馬小飛就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往往能夠根據對手的一些習慣性小動作，判斷出對手的心思和情緒。甚至可以根據這個判斷出局勢的好壞。這當然算是一項很強的能力，不過在圍棋比賽中。這個“強項”並不一定好，馬小飛有一次就聰明反被聰明誤。
有一次馬小飛在比賽中碰到了聶旋風。好像是一個國內比賽的最後決賽。這兩位當然是很熟悉的老對手，彼此知根刨底。那場比賽很激烈，形成了幾個很大的轉換。雙方都是死子累累。這樣一來，雙方的目數都很多，點起來要花不少時間。開始的時候兩位高手當然都判斷清楚了，馬小飛應該要稍微差一點。這樣的結果雙方都是心知肚明。
進入讀秒後，雙方都用時緊張。馬小飛知道自己形勢落後，當然要在棋盤上尋找手段。希望能夠逆轉。因此沒有多少時間去點目了。因此他想了一個偷懶的辦法，那就是觀察對手的表情！
他們兩位之間太熟悉了。聶旋風在比賽中一些習慣性的動作馬小飛都非常清楚。
“嗯，看老聶這個抽菸的姿勢，還有他端茶杯的動作。都是他優勢的時候習慣性動作，他的判斷應該不會錯。。。不行不行，我還要想一個更激烈的手段。。。”
就這樣，悲劇發生了。其實到終盤的時候，馬小飛已經翻盤了，正常走下去的話，他應該贏半目。老聶這個時候其實也沒有判斷形勢。他還是以爲自己贏了。馬小飛呢，就被老聶誤導了，認爲自己要輸。
既然要輸了，馬小飛也就破罐破摔。他也想來個“粘劫收後”，也就是李小強贏大平修三最後的那個手段。不同的是，李小強的劫材多。而馬小飛的劫材不夠，馬小飛其實知道自己劫材不夠，他只不過是指望聶旋風退讓。
聶旋風是什麼人？他在棋盤上是從來不退讓的，什麼“贏棋不鬧事”。他的字典裡沒有！
“粘劫收後”這樣的手段，如果你打贏了，按中國規則就要賺1目。打輸了，反而要虧1目。
那盤棋就是這樣。本來贏半目的棋。馬小飛自己最後胡來，反而虧了1目。就這1目，導致整盤棋的逆轉。馬小飛輸掉了一個冠軍。
棋下完後，馬小飛臉色蒼白。也不知道他在後來的職業生涯中有沒有用“察言觀色”這一招。
對局室內，李小強在胡思亂想。不過他沒有多少時間亂想。10分鐘不到，聶旋風出招了。看到落在棋盤上的那顆白子。李小強明顯一愣。這步棋超出了李小強的思考範圍。他開始埋頭長考。。。
棋譜傳到掛盤講解的大廳。這張棋譜只有1手棋，聶旋風的一手棋！考慮到在聽講的人羣中，還有常韌聖和羅神豬等國少隊成員。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華領隊和馬小飛兩人講得非常詳細。
“馬小，老聶這步棋虛花花的。在國內就你對他的棋最熟悉，你幫我們分析分析，他這步棋是什麼意思。。”
“嗯，這一步棋，可以說體現了老聶卓越的大局觀。說實話，我現在是下不出這樣的棋。這是我要學習的地方。”
“我說馬小，我看你有點太謙虛了吧。我怎麼覺得，你只看了一眼就懂了這步棋的意思？”
“沒錯，老聶的棋就是這樣，只要他一下出來，好像很多人就懂了他的意思。不過要想到這樣的棋卻很難，要破解就更難。”
“哦？那麼我們一步一步來吧，你先說說這步棋是什麼意思。”
“我們還是先從小強的那套組合拳開始說起吧。小強的那兩步棋很厲害，是非常隱蔽的“動須相應”，不過還不是動須相應的真正精髓。如果說小強那個是第2層的動須相應，那麼老聶這個，是第3層。”
“你不要說得那麼玄乎，你把具體的思路分析一下吧。老聶的這步棋，他比小強到底高明在什麼地方呢？”
“所謂動須相應，關鍵是一個“動”，和一個“應”。小強的棋很明顯，那步引徵是“應”，他真正的殺招是這步“動”。大家是不是有一種主次分明的感覺？老聶高明就高明在這個地方，他讓你分不清什麼是動，什麼是應。“動”的棋也可以變“應”，應的棋也可以變“動”。這樣一來，小強的殺招就輕易被化解了。”
“你這樣一說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在佈局階段，每一手棋都有一手棋的價值。好比小強的這步“引徵”，他本身是有點“損”的味道。如果他在那邊獲得了相應的利益，那麼這裡的損失就可以忽略不計。這步棋就變輕了。老聶的這步棋呢，擺明了要“大吃”這步棋的架勢。現在反而讓小強左右爲難。馬小，是不是這樣？”
“沒錯，如果這個棋子被“大吃”的話損失也很大。小強如果要跑的話，那他這步棋就變成“動”了，而不是開始的“應”。這顯然不是小強的本意。現在到底要動那邊呢？我感覺他現在也是左右爲難吧。”
“呵呵，我們還是看小強怎麼選擇吧。。”
對局室內，李小強在思索對策。必須實話實說，李小強覺得有點憋屈。爲了對付聶旋風，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套組合拳好像就被輕易化解。李小強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就想好了，佈局階段就必須主動出擊，最好能夠貼身糾纏。如果能夠死死纏住白棋，不求能有什麼優勢，前面能混過去就行。可是現在，聶旋風好像就使了一招“沾衣十八跌”。。。
“又讓我做選擇題，你們高手怎麼這麼喜歡讓我做選擇題。。。”
不管怎麼說，比賽總是還要繼續的。棋局緩慢的進行中。當然，僅僅是李小強緩慢。。。
“現在已經下到了50多手棋，雙方好像形成了一個轉換，馬小，你來判斷一下形勢，現在誰好？”
“現在形勢還早，還有很多“大場”都沒有搶完。誰優誰劣還真不好說，我現在只能夠說，白棋好下一點是肯定的。”
“哦？白棋下出了這樣的好棋，還沒有取得優勢嗎？僅僅是好下一點點？這是什麼原因呢？”
“那是因爲老聶的反擊，他前兩步棋沒有問題，第3步棋就不應該下。他這個是因爲慣性，沒有仔細算好後面的變化。所以他在這個局部還是虧損了一點點。雖然下出了好棋，抵消這裡的虧損後就盈利不多。”
“呵呵，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爲。小強的手段還是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
“沒錯，還好老聶及時回頭，並下出了好棋。如果在那跟着走下去的話。只要多走2步，說不定現在就是黑棋好了。”
“嗯，小強能在50手左右不落下風，或者說僅僅落後一點點。不容易啊！”
“呵呵，我們不能認爲只有前50步纔是佈局。這盤棋還有好幾個大場。特別是這個“拆二”，那應該是最後一個大場。誰搶到了，就可以說是佈局成功！”
“那你的意思是。。”
“對，雙方將圍繞這個鬥智鬥勇。雙方的第二個戰役，將圍繞這個拆二來進行。”
對局室內，李小強挑戰聶旋風的棋局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