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圍棋TV”的“金牌主播”,夢夢對於李小強的到來的確是大喜過望。
“圍棋TV”成立已經好幾年了,也展現出它獨特的影響力,不過在這期間,李小強卻很少來這裡做節目。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從“圍棋TV”的創始人劉星到夢夢等人,他們都是典型的“貶古派”,而李小強呢?曾經的“古棋傳人”,現在的“崇古派”旗幟。
彼此理念不同,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就是李小強很少來“圍棋TV”做客的原因。
和前世不同,由於李小強的存在,由於李小強巨大的影響力,“崇古派”的聲勢和前世大不一樣。雖然不能說完全壓倒“貶古派”,但至少能夠分庭抗禮,而不是像前世那樣,從職業圍棋界,尤其是從年輕職業棋手那裡發出來的聲音,絕大部分都是貶古。
雖然李小強自己都認爲,像古棋孰強孰弱的問題,哪怕是爭論到地老天荒都不會有什麼結論。但至少有一點比較明確:
相比於“崇古派”,大部分“貶古派”都顯得非常膚淺。
就拿“圍棋TV”這個“貶古派”的大本營來說,早兩年他們也專門做過一個關於中古棋的系列節目。誰都必須承認,在那個系列節目中,做得最好,最有深度的恰恰就是李家慶老師做得那幾期節目。
至於其他貶古節目,李小強只能給出4個字的評價;一個是蒼白,一個是膚淺。
當然,理念之爭歸理念之爭,這卻並不影響李小強和夢夢等年輕棋手的關係。尤其目前阿法狗才是整個世界棋壇的焦點,而李小強此前從來沒有表達過自己的觀點,他這第1次想說阿法狗就選擇“圍棋TV”,這對夢夢等人來說當然是求之不得。
節目是以對話形式進行。一塊棋盤,兩盒棋子,李小強和夢夢分坐兩旁,“李小強說狗”節目就此開始。
“李老師,您看這。。。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
讓夢夢稍微有點尷尬的是,李小強說的第一句話,他選擇的第一個切入點,竟然就是從中古棋開始:
“夢夢,看過阿法狗的表現後,我想你對中古棋應該重新有所認識吧?”
“啊?。。。”
李小強也沒有過多廢話,他開始在棋盤上擺棋。這個時候夢夢精神一振,因爲他從李小強熟練的動作就能夠看出,李小強應該對阿法狗進行了很深的研究,他對這次系列節目做了細緻準備。
目前的阿法狗雖然名動天下,但大家能夠接觸的信息其實並不多。直到現在這個時候,大家知道的也就是它和樊二段的5盤棋,和小李的5盤棋,以及它自己“左右互博”的幾盤棋,僅此而已。
李小強現在在做的,就是根據這些信息,把阿法狗一些招法中的中古棋元素一一展示出來。
“。。。你看面對這步最著名的俗手“尖頂”,現代棋手估計想都不想就是“上立”吧?對於現代棋手來說,這步棋就像條件反射一般。可是你看阿法狗是怎麼應的?它要麼下立,要麼二路扳粘,這種下法你覺得奇怪嗎,覺得少見嗎?夢夢我跟你說,這種棋在現代也許少見,在中古棋中就太常見了。這樣的應對,在中古棋中就是我們常說的“正變”。。。”
“。。。面對這步掛角,我不知道夢夢你看到阿法狗頻繁脫先是作何感想?反正當我看到阿法狗的應對,總會讓我想起一句話。。。”
“什麼話?”
“起手雙飛,不無太緊!。。。”
“。。。這是中古棋提倡的一個理念,和現代圍棋截然相反的一個理念,雖然我也搞不清楚誰對誰錯,但是從阿法狗的選擇來看,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認爲:它還是比較贊同中古棋的這個理念呢。。。”
“。。。還有還有,你看在阿法狗的棋譜中,它頻繁下這步“五路跳”,我記得在不久以前,你們是批判過這種下法的,你們認爲這種下法太虛,實戰中一點都不好掌握。但是你要知道,在中古棋中,這種下法太常見了,可以說在中古棋中,這樣的下法是僅次於掛角和“九三分投”的二級大場。。。”
“。。。還有還有,你看這步星加大飛,這是不是像中古棋的招啊。。。”
“。。。還有還有,你看這步尖衝。。。”
李小強把這些手段一一揭示出來,這讓夢夢大開眼界,觀看這期節目的棋迷更是大開眼界。這個時候夢夢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李老師,難道您認爲阿法狗的強大,就是因爲這些中古棋元素?”
“當然不是,在阿法狗的圍棋中,中古棋的元素固然很多,但誰都無法否認,其中現代棋的元素更多。”
“那李老師您的意思是。。。您認爲阿法狗到底厲害在什麼地方?”
夢夢其實很想說,你既然不認爲是這些古棋元素讓阿法狗這麼強大,那你洋洋灑灑說這麼一大堆是什麼意思呢?還好他及時剎住了口,問了一個包括他在內很多普通棋迷都非常關心的問題:
在李小強心目中,阿法狗到底厲害在什麼地方呢?
李小強微微一笑,他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不過他說出來的話,依然讓夢夢微微一愣:
“夢夢,我知道在你的內心非常看不起古棋,認爲它們水平低下,認爲圍棋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經過這麼多年的技術積累,現在的圍棋水平肯定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有句話是怎麼說來着?叫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好,夢夢我現在就問你,你真的認爲:圍棋是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嗎?”
夢夢被問住了,他這個時候說不出話來。很多在收看節目的棋迷同樣被問住了,無論這個棋迷以前是崇古派或者貶古派,這個時候都在思考李小強的話。
圍棋這個遊戲,你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嗎?答案非常顯而易見:
不!不能!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把圍棋比喻成一個高峰,比喻成珠穆朗瑪峰,李小強是曾經的最強者,那麼可以認爲他曾經距離山頂最近。李小強曾經達到海拔1000米的高度?海拔2000米的高度?
這個具體高度可以先不管,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真正有意義的東西是,任何一位後來者,比如說柯傑,他能夠以李小強曾經達到的高度爲起點繼續上路嗎?
答案非常肯定,當然不能!
任何一位棋手,只要他是人,他就必須老老實實從原點起步,他無法站在任何巨人的肩膀上。甚至可以說,他連更先進的攀登工具都沒有。不停的修行,不停的努力,這纔是他提高的唯一依仗。
他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完全起決於他的天賦以及他的努力程度。這和什麼“技術積累”無關,和什麼“進化論”更是沒有一毛錢關係。
夢夢在發呆,在這個時候,他甚至覺得李小強今天根本就不是來講阿法狗的,而是專門來踢場子的。
直到李小強下面的一句話。這個時候夢夢只聽到李小強輕嘆一聲:
“是啊,在圍棋這個遊戲中,人類是無法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但是人不可以,機器卻可以啊,阿法狗之所以這麼厲害,它和人類的區別,就是因爲它,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沉默,夢夢陷入沉默,不僅是他,很多棋迷都被李小強的話弄得興味索然。
這一切,直到夢夢問起李小強下一個問題:
“李老師您知道現在有很多呼聲,希望您去和阿法狗較量一番,那麼您認爲,如果您去和阿法狗交手的話,您有幾分勝算呢?”
“呵呵,未來我不知道,如果是現在這個狗的話,我有信心擊敗它。”
“啊!”
夢夢睜大眼睛,很多棋迷也精神爲之一振。
“李。。。李老師,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我剛纔是說,我有信心擊敗阿法狗。”
“理。。。理由。”
李小強含笑看了夢夢一眼,這個時候李小強雙目炯炯有神:
“理由就是:機器雖然能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是它。。。也只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