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突然面對大兄竟是這般表情,這範永制先是一愣,繼而卻是‘哈哈’大笑道.
“兄長,何必這般緊張,不過庶出子弟,我範家何必在乎?”
面對範永制這席話,範永鬥雖是臉色陰沉,卻是並未怒斥一番。
“此事非你所想這般簡單,老二,你速速安排手下的弟兄,做好應對一切的準備!”
“是,大哥!”
對於自家大哥這般謹慎言辭,範永制卻是也不再多說些什麼,雖說有些粗魯蠻橫,但是並不意味着這莽漢真就不懂人情世故,若是不然,又豈能成爲皇太極的包衣奴才。
就在範永制轉身欲要離開之際,忽的卻是被範永鬥再次喚住。
“另外去府中各處,挑選一些精壯僮僕,發放軍械器具,以備不時之需!”
對於自家兄長這番話,範永制卻是微微皺了皺眉,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因爲他明白,縱使範家蓄養奴僕何止千數,但是若非萬不得已,兄長絕不會想到要用這些‘賤民’。
因爲在他範永制看來,當奴僕的永遠那都是賤民,低人一等。只不過他似乎忘了,他身爲後金人包衣奴才的事,或許那樣的奴才在他看來定會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範府,偏廳。
雖說是偏廳,卻也能夠同時容得下的至少二千人,由此可見張家口範府可謂是家大業大。
此間偏廳之中卻是已然集中了數千僮僕,卻都是範府之中各處使喚的僕役。
而這些個僮僕四周儼然卻是手持軍械,窮兇極惡的範府死士,至少在這些僮僕眼裡,這些人絕非善類,多少年來死在這些個爪牙手中的僮僕絕非一個小數。
“三哥,範家人今日將我等聚集,卻是不知所謂何事?”
此刻,人羣之中,一黑瘦漢子卻是朝向一旁另外一精瘦漢子道,而那精瘦漢子也便是其人口中的三哥。
卻說這黑瘦漢子口中的三哥,乃是宣府人,姓李,名叫李黑娃,要說莊戶人家出生,自然起名也沒什麼講究,因爲在家排行老三,加之生的魁梧,卻爲人豪爽仗義,故而又被一干僮僕們喚之爲三哥。
要說這李黑娃本是小農出生,家中有幾畝薄田,還不至於淪爲賣身的奴僕,然而天啓年間,因爲一場大旱,地中那是顆粒無收,加之政治黑暗,剝削嚴重,其父母雙親外加兩個兄長卻是接連逝去,這李黑娃不得不賣了田地,替雙親安葬。
哪想卻是被半賣半騙,最後一紙索契,硬是成了這範府的僕役,從此成爲了所謂的‘賤民’。
一日爲奴,豈有尊嚴可言?
可是身爲一介之賤奴,他又有何辦法,那些個血淋淋的例子卻是讓他成爲了一個‘溫馴’的稱職的僕役。
“哪那般多話,難不成還嫌昨日的棍棒沒有招呼好?!”
聞聽這席話,那黑瘦漢子卻是立馬噤聲,想來昨日對於他而言,卻是一場揮之難去的噩夢。
黑瘦男子不再言語,李三同樣不再理會,卻是死死的盯着不遠處的高臺,有如一棟雕塑一般,死死的盯着,一動不動。
就在李三死死的盯着不遠處高臺之上,忽然間李三瞳孔卻是微微一陣伸縮,此刻,眼前出現的一人那身打扮竟不是漢人的裝扮!
前些年,後金曾是入關劫掠,李三卻是親眼所見這後金人的裝扮,很明顯眼前那人便是後金人的裝扮,而且那人竟會是範家的二爺!
“範家人要幹什麼?!”
不僅僅是李三,許許多多的僮僕們皆是心中驚駭萬分,在大明的國土上,出現後金打扮,這意味着什麼,哪怕他是隻是帝國所謂的賤民,這其中的代表着什麼他們卻是不可能不知曉。
只不過一張索契在身,他們便是意味着是主人的物什,主人要幹什麼,他們只能是無條件的服從,一想到此處,之前本還有些疑慮的僕人們,卻是一個個低下了頭顱,他們不過是主人的物件罷了,一張賣身契,他們早已不在屬於自己。
但是對於李三而言,卻似乎是陷入了一種沉思之中。
沒錯!一紙索契,他們的確是沒了人生自由,但是這種權利的保障是誰賦予的?那是大明帝國,若是放在以前,主人的話自然不敢違抗,可是現在呢?主人背棄了大明,那麼這索契背後的權利鏈鎖還存在嗎?
何況背棄祖宗的事,能做?哪怕自己只是個僮僕!
但是縱使明白這些,又該怎般做?眼前那一個個窮兇極惡的黑衣人不得不讓李三心中權衡一二。
於是,李三終歸還是沉默了,但眼眸中所透露出的卻是一股子對命運的不甘,可是又能怎樣?
“賤民們,今天本主子給你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此刻,範永制在臺前的趾高氣揚,對於李三而言,不過只是早已不值一提的尊嚴上的一道傷痕。
傷疤多了,多一道少一道有區別嗎?
範家軍械庫。
一個個早已喪失靈魂的僕役們排着隊,卻是開始領取軍械。
一人一把早已鏽蝕的朴刀,這哪裡是要打仗,分明就是炮灰,可就是明白又能如何?
當領到屬於自己的武器,一把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朴刀之後,李三卻是重重的嘆了口氣。
“如果真正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你會努力爭取嗎?”
就在李三幽幽嘆氣之際,身旁卻是一聲略顯有些冰冷的聲音響起。
“你是誰?”
聞聽這突如起來的聲音,李三先是一愣,繼而開始尋找說話的人。
“別找了,如果你真的不甘心命運如斯的話,我想你自己心中定有決斷,拿着,如果你能活着出來,拿着這東西來京師!”
話一說完,李三手中竟是赫然出現一塊令牌。
“錦......錦衣衛!”
李三讀過幾天書,卻是識的些字,但眼前令牌上的幾個字映入眼簾之時,李三差點有些拿不穩。
繼而卻是快速收在懷中。
“記住,生而平等。”
這是那人最後的一句話,卻是被李三牢牢記在心裡,而這一刻,李三心中似乎已然有了決斷。
此時此刻,百里之遙的京師之中,紫禁城裡,乾清宮中。
朱建一身袞服,遙望着整個夜空,卻是心中思緒萬千。
“那何止數萬的僮僕,還真是發展生產力的一大阻礙啊,或許.......嗯,該再次舉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