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果然是躲着了, 我便走了出來，卻正好碰到了去洗手間的雷風！他略顯尷尬但還是立刻補了一句：“真巧啊，碰到你了！”
“雷醫生, 我也不是洪水猛獸, 不用躲着我吧？”
“我們出去聊吧！”
一小時後, 我們在咖啡館裡對面坐着。他像是在權衡到底要不要說, 在搓了N遍手掌之後, 開口了：“好像還真沒有這麼猶豫要怎麼開口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很久沒去相親了，尤其是跟你深入交往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叮囑自己要跟你保持距離，不要影響了你, 但有些事情並不能靠自我控制就能做到的，所以今天我又去了我的導師那裡。上次事情之後, 我一直試圖不見到你或者說怕見到你, 因爲我看到你的眼睛裡只有那個人, 那個對你也關心之極的人，如果今天沒有碰到你, 我還沒想好什麼時候主動去找你。”
我被他這番話着實嚇了一跳，作爲心理諮詢師他也許是成功的，但未免也隱藏得太好了！
“我不想讓你爲難，但同時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我是不想見到你，我很想見到你, 並且非常天天見到你！只是……”
“你別說了, 我明白。我想說的是——我願意和你試試看！”我也被自己的話給稍稍驚着了, 但我很快恢復冷靜。
“你說什麼？”他的眼睛裡立刻閃現了一些光芒。
“你聽清楚了, 不用我重複。”
“真的？”他幾乎是興奮了。
“我只是不喜歡被欺騙！”
“不會的, 不會的，以後都不會的！”他興奮的時候像個孩子般, 然後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我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任由他握着，他手心裡都是汗，也許是因爲汗太多了。
似乎已經跟他在一起很久了似的，即便覺得答應了他交往的請求，生活卻沒什麼變化，他只是恢復到那時候每週來接我回家幾次，或吃飯或觀影。他尤其喜歡帶我去看《禁閉島》之類的心理片，他看劇情，我看小白臉帥哥變成了大鬍子叔叔，感慨歲月到底是殺豬刀還是打磨器，將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打造成了演技派的大明星。
在我劇情看到迷迷糊糊的時候，他會給我解釋劇情是怎麼回事，還有那部《致命ID》，他更是如數家珍般給我解釋箇中玄機，也算是給我開啓了一扇心理學的大門。
一次回家的路上，我向他描述了凌雲自殺的事情。他十分驚訝地看着我，“過去這麼多年，你還記得這麼清楚？”
我點頭，“我還記得她當時在血泊裡的模樣，臉朝地，身體以一個非常不舒服的姿勢趴着，有時候我會想，那樣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這就是凌雲想要的結局嗎？難道沒有想過，我會多傷心？”說完，我低了頭，這是個不愉快的話題，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李響也不曉得我有多麼地爲失去凌雲感到難過。
“是的，被用這樣的方式拋棄，如果是我也會很難過。”他十分中肯地說了一句，攬得我更緊了些。
“潮汐，下次來我診所，你可以暢談一次，關於這個話題。”我想他也許是要給我進行一次治療？“不過，我不知道自己對你的談話會不會有偏頗，但，我會盡量做好那個‘老師’而不是男朋友！至少在我的診所是這樣的。”
我非常感激他這麼善解人意，並不是直接粗暴的讓我別傷心別難過或者忘記過去之類的套話。
快上樓了，他停住了腳步，“那麼，現在我可以要求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權利嗎？”我略皺了一下眉，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問題。我走近他，預備讓他親我或者之類的，結果他居然抱着我的原地轉了好幾圈，我感覺到耳邊有微微的風還有貼着他身體聽到的心跳，他身體是瘦弱的，並不象李響那樣有些肌肉。
我有點暈，他放我下來，穩住了有點傾斜的我，“潮汐，一直想這樣抱着你旋轉，今天終於實現了！”然後他竟然放了手！呃，沒有下一步了嗎？
他非常紳士地說：“晚上早點睡，做個好夢，晚安！”
睡前洗澡的時候，我對着鏡子看了很久，覺得還沒到滿臉褶子的時候，雖然不如二十剛出頭時候那般晶瑩剔透；還是我的身材？雖然不至於凹凸有致，卻也不算是飛機場；難道是他的問題？
自從覺得要跟雷風在一起之後，我便告訴了靜怡，她那頭大大地嘆了口氣，“如果你是真的對他有感情就罷了，如果只是爲了別的什麼才這麼着就太不值當了。”
到了年紀就要找個人，好好地組織家庭生個孩子，生活按照這個前人既定的軌跡走總錯不了的。這是媽媽每次電話裡的諄諄教誨，雖然我也不知道哪裡不對，每次都只丟個耳朵給她，說完了她就不嘮叨別的了。媽媽終究是愛我並關心我！
這個週五，楊經理突然告訴我，要與法方的李總有個碰頭會議，總經理讓我也去參加一下。我正納悶怎麼又叫上我了，她說：“要是你不想去，我就幫你擋了？”我看她給我使了個眼色，平時她還是蠻看不上別人的今天能給我這個機會？我膽戰心驚地就到了會議時間也沒進去，竟然沒人找我。
正當我興奮的時候，小助理過來說：“顧經理，有人找你！”我一擡頭，來人已經進來了——蔣宏！
今天吹的什麼風？
小助理端來了一杯咖啡，他竟沒有如以前一般加糖，直接喝了一口。“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擰着？”他這是說的我和李響嗎？我聳了聳眉毛。
他關了門，“我知道他去開會了。這次我們倆一起來的！”他走到我的辦公桌前，雙手撐着桌子，身體前傾跟我說話，我幾乎感覺到他的呼吸以及剛纔咖啡的味道。往後閃了閃，“哇，不錯啊，老同學了嗎，成了工作夥伴了？”
他又站直了，“我跟聖媛還有孩子一起在法國住了一年多，剛回來沒多久，剛知道你竟然自己跑到這個八百年也不會來玩的地方‘闖蕩事業’，看起來不錯嘛，嗯？！”
這個人是不懷好意來的！
“我一直以爲你是個坦坦蕩蕩敢作敢當的人，怎麼也這麼墨跡起來？我覺得你跟李響在一起比跟任何一個什麼人都好，尤其是現在還有個什麼諮詢師的，他是什麼人？你也踏實把自己交給他？”
“你是李響的說客嗎？我不知道你們竟然成了這麼好的朋友了？”着實有些詫異現在靜怡不說了，換成了他！
他似乎比我還要生氣，我說：“你知道古人有句話叫做‘皇帝不急太監急’嗎？形容你真是太對景對人了！”
他竟然不生氣，“你別試圖取笑我讓我生氣失了盤算。我回來之後，他看到我家克洛伊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將是個好男人是個好爸爸。當年你說分開，我以爲也就是一時的決定，過後是要回來的。你現在跟個什麼雷風的在一起，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焉知他就是孤家寡人？再說分開這麼久了，過去了就過去吧！”我也是一直這麼在心裡勸說自己的。
“搞不懂你在想什麼！”他突然停了說教。
“嗯，其實我也搞不懂你！當年不知道是誰說要我等他幾個月，很快搞定一切的！”蔣宏，你想要來說我？
“我……”這樣纔對嗎，跟我這麼兇。
“潮汐，我欠你的。劉聖媛並沒有犯什麼錯，克洛伊又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我，我不能在對不起兩個女人了……”他有些語無倫次。
“行了行了，你不用跟着我解釋不能對不起別的女人，我瞭解，如果再離開她們，你真的太不負責了，我也不會要你的。”從上次心結解開之後，我竟然能這樣跟蔣宏坐在一起聊過去的事情，真有些意外，心下十分感激雷風帶給我的變化。
“潮汐，你變了！”蔣宏突然說，“不像以前那麼偏激了！”
“這就是那個愛做好事的人帶給我的變化。”我說，他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又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雖然彼此心裡都有些過去還在，但能不計較那些過往，一起說說話，看看當下，這種感覺真好。
在我們聊到那時候去鞭炮廠被狗追的時候，他還激動地說：“那時候是想帶你去個僻靜的地方然後好下手，卻被狗狗發現了……”
這時，門被推開了，小助理無辜的聲音傳來：“李總……”當然就是我們當年的班長李響同學。
“呃，會開完了？”蔣宏還是生硬了轉移了話題。
“是，我打擾你們了？”李響有些想要退出去，正好楊經理過來，“李總，請您過來一下，有些細節需要跟您再覈實一下！”李響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然後他就輕輕地帶上門出去了。
我和蔣宏對看了一眼，剛纔和諧的氣氛略有些接不上，他說：“潮汐，我打心底裡希望你幸福，真的！”他的眼睛裡清澈極了，沒有意思雜質，象小時候看到的他一樣清澈又充滿了活力。這樣看蔣宏的感覺竟然輕鬆了很多，原來我重生之後只是爲了能這樣不帶任何要求和慾望地看着他。那我跟李響呢？
這時，他手機響了。他接電話的聲音突然溫和了起來，“哦，是一一？乖寶寶，今天聽話嗎？想爸爸了嗎？……”這樣的蔣宏也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接完電話，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如果說聖媛和克洛伊，我一定更愛克洛伊，可能是應了那句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的話。但潮汐，我真的感到人世間除了男女之愛還有很多很多值得我們珍惜和爲之驕傲的東西。”
我點頭，覺得眼前的蔣宏比那時候剛剛跟劉聖媛結婚的時候要淡定又清醒了很多，這就是婚姻和現實教給他的，是劉聖媛陪他走過這些年的歲月，我只是那個距離他很遠的人。現實的溫暖終究能撫平一些傷口，縱有不安也算是舉案齊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