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鳴下山的速度很快,步子卻和心情一樣沉重。
山腰處,他遠遠的望見一個玉立的靚麗身影,那容顏被孤獨的山道掩去了所有的嬌俏,只剩下一抹傷感和無奈。
是舒憶藍,她懷裡緊緊的抱着一個淡藍色包裹。
文一鳴驟然減速,緩緩的靠近。看着舒憶藍望着自己的目光,知道她一直在這裡等他。
還是那身淡藍的衣裙,她最喜歡的顏色,少女偏愛的顏色;這冷調的顏色平淡又靜謐,明快又沉靜。
但是,今天看上去,在她那略顯憔悴的絕世容顏的襯托下,顯得那麼孤寂,那麼憂鬱。
“師姐!”文一鳴停了下來,他不知該說些什麼。舒憶藍對他的感情,在回到雙城後,他不是沒體會到。
舒憶藍收回瞭如水的目光,低垂着頭,仿似在看着懷裡的包裹。
沉默了良久,她微微擡起頭,看着這個已經高過自己半個頭的男人,勉強一笑。
“我...給你做了幾套衣服,是白色和紫色,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她將淡藍的包裹抱得更緊了,她很緊張,害怕文一鳴會拒絕。
文一鳴微微翹起嘴角,微笑點頭,“白色和紫色,我挺喜歡。謝謝師姐。”
說着伸出了手,從舒憶藍緩緩鬆開的手中,取過了包裹,心裡有些感動,也有些壓鬱。
他看見了舒憶藍縮在袖口裡的那雙芊芊玉手,滿是針孔。他感覺手中的包裹很重,甚至變成了一種感情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上。
血氣方剛,說的就是如他現在這種男人,文一鳴有種想要將悽楚的她摟入懷中的衝動,卻被理性生生壓制。
他曾是世家子,在未進入軍隊前風流倜儻,玩世不恭;在骨子裡卻是一個極其傳統的男人。
在這以實力爲尊的天賜大陸,他很清楚自己的成長速度已經超越了太多人,但依然擺脫不了他弱小的事實。
我能給她什麼?文一鳴問過自己,承諾?這在他看來和責任並不能緊密相連。
北疆之行,歸來遙遙無期,他不清楚自己在北疆會遭遇什麼;一個武師遍地走的區域,他的存在連炮灰都算不上。
他不否認自己內心對舒憶藍有好感,但僅僅是好感;當然,在這一刻,多了一份心疼。
他不願讓這樣一個女孩,爲了自己一個無期的承諾而等待。
等待,是一種讓女人青春逝去的毒藥,無藥可解!
舒憶藍咬着下嘴脣,低頭道:“你送我的空靈內甲,我也很喜歡。”
“穿了嗎?”心堵的文一鳴下意識的話一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舒憶藍俏臉一紅,頭埋得更低了,輕輕嗯了一聲,幾不可聞。
文一鳴不知道他的灑脫跑哪兒遛彎去了,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師姐,你回去吧,我該走了,玉長老他們還在山下等着。”文一鳴呆不住了。
舒憶藍擡起頭,一張俏臉紅暈未退,“師弟,你...不要怪我爹,不要怪雙城...”
文一鳴聽出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微微一笑,道:“我是雙城掌教也只能如此,師傅纔是最難過的人,替我好好照顧師傅。”
說完,邁開步子朝山下走去,手中的包裹讓他彷彿提不起速度一般,步履更加沉重了。
舒憶藍就那麼站在原地,看着文一鳴的背影,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大滴大滴的在石階上濺開。
文一鳴對雙城的感情,她很清楚,這在遺蹟中已經證明了一切。如今卻被迫離開雙城,儘管他們依然還是同門,她卻知道文一鳴已不再是單純的雙城弟子的身份了。
在不久的將來,也許文一鳴與雙城再無一絲關係。若有,那也是滿身的罵名與不恥。
看着漸遠的背影,舒憶藍感覺那距離就像永遠也無法拉近了一般。
“你還回來嗎?”舒憶藍的聲音,彷彿在撕裂着空氣中的僅剩的餘溫。
即將轉過彎道的背影頓住了腳步,良久回頭一笑,“雙城是我家!”
言罷,扭頭轉過山道...
片刻,從山下傳來一陣陣夾雜着無盡壓鬱的長嘯,驚起羣羣鳥雀...
舒憶藍感覺心裡空蕩蕩的,站在原地任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掉,連湯小萱什麼時候走近她也無從知曉。
“回去吧,一鳴是個重感情的孩子,何況他母親還在雙城,他會回來的。”半年多的時間,兩人一直在竹閣住在一起,湯小萱又怎會不明白舒憶藍對文一鳴的思念有多深。
“嗚嗚嗚...”舒憶藍像是找了發泄口,撲在湯小萱懷裡,放聲大哭。
她從小沒有母親,平時雖然稱湯小萱爲姑姑,卻是將其當作母親一般。
良久,舒憶藍停止了抽噎,委屈道:“姑姑,他好狠心...我心好痛。”
湯小萱摟着埋在自己懷中的舒憶藍,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嘆道:“他也不容易,這次的事一鳴看似毫不在意,實則內心積鬱了太多憤懣。”
“看看他的過往,你就應該知道他的性格。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會斬草除根。文遠錚就是最好的例子!一年的時間,他經歷過的艱難,你應該比姑姑更清楚,他是一個有苦自己吞的好男兒,即使受傷,也只會像狼一樣,躲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自己舔着傷口,而後實施瘋狂的報復。”
舒憶藍嗚咽出聲,“我知道...就是這樣,我好心疼!好無助...”
湯小萱搖搖頭,“看着吧,創藝閣雖然是龐然大物,在某種程度上也許是一片好心的惜才,不過以文一鳴的性格,恐怕會憑藉積壓的怨憤,將整個創藝閣的尊嚴都摧毀。”
舒憶藍依偎在湯小萱懷裡,仰起頭道:“七情坊也會去吧,這半年我一直和第五秋婼通着書信...她好像也...”
湯小萱搖頭失笑,“你擔心第五秋婼把一鳴拐跑了?”
“我...纔不是!”舒憶藍不好意思,道。
湯小萱拍了拍舒憶藍,“走吧,回去。姑姑沒什麼好多說的,總之,喜歡就去爭取。”
舒憶藍:“......”
......
文一鳴步伐不快,擡手看了看藍色的包裹,低嘆一聲將其收進空間戒指。
後面的路誰都無法預料,太多的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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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調節壓抑的心情,他甚至在內心感嘆。
不能爲你穿上嫁衣,就別忙着脫去你的內衣!
搖頭失笑,文一鳴雖知這感嘆有些不着調,心情卻稍稍好了些。
拋開煩亂,一路行至山腳處。
文一鳴來到雙城峰腳下,回過身遠遠的望向那高大的山門,看着‘雙城’兩個大字,他眼中流露出一抹堅毅。
“這是我第二次站在這裡看着你,等我回來!文一鳴將帶你踏平南部,讓你的榮光無人敢於褻瀆!”
說完,轉身朝遠處的車隊走去。
遠遠望見鮮于千陽等人極其不耐的表情,文一鳴心頭的不爽,只能用鬼火冒這種俗話來形容。
儘管知道那所謂的創藝閣並無惡意,心裡卻已在暗自決定。
高高在上?老子讓你們摔落得體無完膚!
潑墨弄文?老子讓你們知道什麼是自卑!
撫琴弈棋?老子讓你們完全找不到尊嚴!
和華夏五千年的底蘊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創藝閣,你們是在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