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6月份起,長江流域出現3次持續大範圍強降雨過程。6月12日到8月27日,整整77天裡,汛期主雨帶一直在我國長江流域南北拉鋸及上下襬動。長江流域在經歷了冬春多雨和6月梅雨季節之後;7月下旬迎來了歷史上少見的高強度“二度梅”,水位長期居高不下;8月份,長江上游的強降雨進一步加劇了長江中下游地區的洪澇災害。長江發生了自1954年以來第二次全流域大洪水。
長江干堤在九江大堤處發生決口,幾天之內堵口成功。
洪水一瀉千里,幾乎全流域氾濫。
整個珠江三角洲,大雨傾盆,一片水霧瀰漫。
上海的街道上,坑坑窪窪,大水潭小水坑,撐着雨傘披着雨披的行人匆匆而過。
洛風作爲上海警備區司令員,責任重大,要統籌全局,要坐鎮前方,要保衛上海,要支援周邊,要穩定人心,要調配物資人員。
衆志成城,萬衆一心,人在堤在。
洛宅中一片忙碌,安靜,肅穆,秦沛坐在起居室內收拾東西,整理行李,洛風職責所在不能離開上海,秦沛和倆小的卻可以去北京,本來秦沛與洛風相濡以沫多年,自然是不肯的。洛老爺子特意打電話來一番深談,爲了讓洛風無後顧之憂,不爲洛風考慮也要爲倆小的考慮,蘇雨沒關係夏夏身體卻吃不消,連續幾個星期的降雨,過於潮溼的空氣,那份溼氣和水汽就像浸入骨子裡一樣,夏夏的身體受不了。
秦沛最終決定帶着夏夏和蘇雨北上,不能因爲她一個人的固執,讓所有人擔心。
火車的隆隆聲在嘩啦啦的雨聲中顯得特別低沉悠揚,洛風沒有來送行,王嬸和晚姨爲了各自的家庭留守上海,王峰是洛風的警衛員,集護衛、秘書、助理於一體的警衛員,是必須留在洛風身邊的,在這個時刻,更是寸步都不敢遠離。
所以送秦沛三人上火車的是另外兩位軍人,洛風爲洛宅挑選的退伍軍人,他們也要留在洛宅看家,把人送上火車就要離開。
所以,這一趟北京之行,同行的居然只有秦沛、蘇雨和夏夏這一老二小。 щшш◆t t k a n◆¢ 〇
但是他們衣着樸素,儘量低調,目標明確,只求儘快到達北京。
這個時候哪有什麼高鐵動車快車,只有綠皮車,還是沒提速的,加上天氣影響,這次從上海到北京大概需要用時26個小時。
夏夏他們訂的是軟臥,一間房間,四個鋪,爲了安全,也爲了方便,他們買了四張票佔據了一整間,浪費就浪費一點吧,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秦沛沉默着靠在牀邊,看着外面稀里嘩啦的雨,一陣失神。
夏夏瞄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暗歎一聲,平時看不出來爺爺和奶奶感情有多好,這次倒是看了個真真切切,自從洛風去了緊急指揮中心,秦沛的心就不在了,連眼神都黯淡了。往日同樣安靜的相處,今天的氣氛確實如此凝重。
蘇雨靠在下鋪的角落裡,手中捧着一本六年級語文課本,他和夏夏開學就要讀六年級畢業班了,時間過的好快。他是男孩子,本來就沒有那麼多愁善感,這麼幾年來跟着爺爺鍛鍊和訓練,爺爺在他的心目中是無所不能是強悍巍峨的,所以這次出行的三個人裡他反而是最沒有心理負擔的。
夏夏輕手輕腳的走出軟臥間,經過蘇雨的時候,對上他詢問的眼神,無聲的用口型示意道:“上廁所。”蘇雨點點頭,低下頭接着看書。
“呼”站在火車過道里,“噼裡啪啦”都是雨水敲打窗戶的聲音,感受到透過窗縫那飄進來的一絲絲雨水,在夏日裡仍然冰涼冰涼的。
小心的繞過人羣,路上不時有人或低聲或高聲的交談着。
“這什麼鬼天氣啊。”
“都下了有一個月的雨了吧?”
“誰說不是呢,唉,都發洪水了。”
“是的呀,看電視裡都淹掉了好多地方了。”
“還是大城市好啊,那些農村鄉下地方,連跑都沒得跑。”
“沒錯,我家就在鎮上,眼看着開始積水了,趕緊帶着老婆孩子跑路啊。”
“唉,老兄,你能買到票?”
“嘿嘿,我家小舅子可是鎮長秘書,他也打算讓家裡人走呢,我託他順便帶的。”
“兄弟,你運氣真好。”
“哈哈,大家都一樣,一樣。”
“唉,現在能跑的都跑咯。”
一路上都是談論這場洪水的聲音,夏夏沒辦法發表什麼意見,就像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場洪水會有多少傷亡會有多少損失,可她什麼也不能說,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那四個字:順其自然。每一件事情的發生,必然有它的道理,人禍或許可以避免,天災,則無能爲力。
前線的戰士們,會用他們的身體擋住肆虐的洪水。
後方的人民和國家,會用他們最真誠的聲音和心意,爲勇士和災民祈福。
人在堤在,多麼悲壯的口號,他們用生命完成了責任,譜寫了英雄的讚歌。
再複雜的心情,如今也只能冷眼旁觀。
夏至慢慢邁着小小的步伐,朝車廂盡頭的衛生間走去。
蘇雨把書本擱在腿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怎麼夏夏還沒有回來。擡起手錶一看,嚇的立馬從牀上彈起來。
“奶奶,奶奶,都一個小時了,怎麼夏夏還沒有回來。”蘇雨撲過去抓着秦沛的一角,聲音焦急。
“什麼,夏夏去哪兒了?”秦沛有點發懵,她根本沒注意到夏夏出去了。
“夏夏說去上廁所了,可是都過去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回來。”蘇雨很急很煩躁,又不得不解釋。
“什麼!”秦沛“呼”地從牀邊站起來。
“走,我們去找找看。”反映過來後,秦沛當機立斷,這個時候,也沒空管留在房間裡的東西怎麼辦了。
蘇雨轉身衝出去,大聲的喊着夏夏的名字,朝着衛生間的方向挨個房間的詢問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着白色T恤藍色長褲頭髮齊肩的7歲小姑娘。秦沛疾步走到蘇雨前面的一個房間開始敲門,兩個人你一個我一個很快把一路上會經過的所有小房間都問了一遍。
可是沒有,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知道,房間裡也沒有!
站在空蕩蕩的衛生間門口,秦沛只覺得無力,渾身冰涼。
夏夏,失蹤了。
她後悔,她自責,她難過,可是她不能倒下,她要找到夏夏。
低頭看見蘇雨發白的臉,緊繃的神情,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她是蘇雨的依靠。
深吸一口氣,秦沛挺直腰背,拉着蘇雨直奔列車長室,凝神看着窗外的她知道這一個小時火車沒有停靠過站臺,那麼夏夏就應該還在火車上。
所以她需要做的是,讓火車在到達北京之前,再不停下!
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秦沛給了列車長伍佰元借用電話,不能讓洛風分神,秦沛當機立斷給洛家撥了電話,接電話的洛老爺子的警衛員。
“喂,你好,請問找誰。”
秦沛抿了抿髮顫的嘴脣,儘量鎮定的道:“是我,秦沛,有急事,找爸爸聽電話。”
“啊,好的,您稍等。”
沒一會兒,洛子正有些蒼老低沉的聲音傳來:“小沛,怎麼了?”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秦沛眼睛一紅,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她早年失去父母,洛老爺子是她唯一的長輩,洛風待她好,洛老爺子也把她當自家閨女,如今,聽到這詢問中帶點擔憂的聲音,秦沛只覺得委屈惶恐。
“爸,夏夏,夏夏不見了。嗚。”
“什麼!”洛老爺子的聲音一下子大起來。
“爸,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你先別急,把事情都說清楚,告訴我。”洛子正朝身邊的洛子墨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一起上前聽。
“嗯,是這樣的,我帶着夏夏和蘇雨一起上火車,我沒注意到夏夏什麼時候出去了,結果,結果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她還沒回來,我,我和小雨一個一個房間的問都沒有看到,爸,我,我找不到夏夏。”
“秦沛,先別急,你要鎮定,你現在在列車長室給我打電話吧?這樣,你把電話給列車長,我跟他說。”
秦沛“嗯”了一聲,把電話遞給了身邊的列車長,列車長疑惑的看了一眼,怎麼讓自己聽電話,有自己什麼事?
秦沛牽着蘇雨的手,呆立在原地,神情空洞,原本就肅穆的臉上如今多了一份哀慼。完全沒注意到身邊接電話的列車長一會兒驚訝一會惶恐一會兒信誓旦旦。
“各位乘客,由於天氣原因,列車行駛途中將不再停靠各站臺,給各位帶來的不便本車列車長及乘務員表示十分抱歉,請需要在中途下車的乘客在本車到達終點後於售票處領取新的車票。祝各位有一個愉快的旅途。”
廣播一遍遍播着相同的內容,在火車中引起軒然大波。
“這怎麼回事,怎麼不停了。”
“我要在南京下車的呀,怎麼直接到北京了。”
“天氣原因?這雨這麼大?”
“不會都給洪水淹了吧?”
“。。。。”
秦沛、蘇雨和洛家人已經管不了別人怎麼想了,他們只知道,一定要找到夏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