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寧輕陌站着沒動,被遮住的雙眼中一片紅,聲調嚴肅不已,好似真的不知道身後是誰一樣。
“你猜。”墨唯逸將腦袋探到她面前狐疑的看了她兩眼,有些鬱悶,他不過捏了把嗓子,她就不認得了?
寧輕陌笑開:“你猜我猜不猜?”
“我纔不猜你猜不猜。”墨唯逸雙手用力將她拉到身前,微笑着將下巴枕在了她肩膀上。
“鬧。”寧輕陌掰開他的手,轉身笑嘻嘻的看着他:“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啊?那我可太失敗了。”他故作難過,心裡卻樂開了花。
恰逢驛柳殿內的其餘人都相繼而出,遠遠就瞧見在門口膩歪到不行的兩個人,步子不知爲何都沒法向前挪動一步。
月下夫人唏噓的瞧着,嘴巴都笑歪到了耳朵邊上:“看看,看看,多般配的兩個人呀。”
“般配什麼?簡直就是天界的笑話。”夏爾嵐瞪了月下夫人一眼,隨即冷嘲道:“虧你還是月下老君的夫人,眼見力我看也很一般,回去可要月下老君瞪大眼睛牽姻緣線,可別再牽錯了。”說罷她冷哼了一聲,提腳就走,怒氣衝衝的。
月下夫人被數落了一頓,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指着夏爾嵐的背影直跺腳。
“月下嬸,你別跟她計較,她向來就是口直心快的。”安柔蝶見到了機會,連忙湊到月下夫人旁邊寬慰她。
有人給臺階下,月下夫人的心情瞬間就好了許多,一把熟絡的牽起安柔蝶的手就往寧輕陌那邊走去。
能接近寧輕陌,安柔蝶自然願意,扶着月下夫人是好不殷勤。
其餘人看看走掉的夏爾嵐,再看看朝寧輕陌走去的月下夫人,當下三三兩兩的都選擇了自己的陣營,該幹嘛都幹嘛去了。
又是一番和月下夫人寒暄後,寧輕陌的心早就迫不及待的飛回了芙蓉殿,大抵也知道寧輕陌的心思,墨唯逸就打發走了月下夫人,牽着寧輕陌就往芙蓉院走去。
一路上墨唯逸都沒怎麼說話,眉頭始終緊皺着,好像在想什麼心思。
寧輕陌撇了他好幾眼,他都專注的看着前面沒發現。
小紫踩在寧輕陌的肩頭昏昏欲睡的,突然一個激靈差點栽下去,晃了晃腦袋,她還是跳到了墨唯逸的肩膀上,他的肩膀比較寬厚,至少不會睡着睡着就會倒下去。
被小紫這麼一踩,墨唯逸倒是回了神,深深的嘆了口氣。
方纔那個安柔蝶跟在月下夫人旁邊一個勁的對他笑,可看的煩死他了,看她對輕陌的一番熱情討好,必是有所圖的,只是不知道身旁這個傻姑娘可知不知道,他就怕呀,怕她在這個處處與她爲敵的天宮,稍微有人對她好點,她就又掏心掏肺的了。
芙蓉院就在前頭,老遠就看見了蕭如風和琉璃在門口談笑甚歡,寧輕陌鬆開墨唯逸的手跑了過去,就見蕭如風尷尬的眼神閃躲了下,連忙後退好幾步,繼而恭敬的道:“太子殿下,寧大小姐,你們回來啦。”
寧輕陌戲謔的指着他們兩個問道:“你們就沒進去,一直在門口聊天了?”
琉璃慌亂的看了眼寧輕陌,又羞澀的將眼神從蕭如風臉上瞟過,沒好意思說話。
蕭如風撓了撓腦袋,笑的很牽強。
他也不知道怎麼一聊就聊了那麼久了,跟琉璃待在一起,時間過的可真快呀。
“看樣子你們倒是挺有話聊的呀,那蕭將軍以後可要多來陪陪我們琉璃呀,我覺得就算是我好像都沒辦法讓她那麼開心呢。”寧輕陌打趣着他們,攬着琉璃的肩膀一副調皮的模樣。
“小姐……”琉璃佯裝嗔怒,紅着臉轉身就跑走了。
“還害羞了。”寧輕陌笑了笑,送走了墨唯逸就一頭栽進了芙蓉院中。
和琉璃雙雙躺在牀榻上,寧輕陌的手緊緊的拉着琉璃的,仰頭看着青蓮色的帳子,嘆了一口老氣。
“我終於可以跟爹孃交代了,琉璃,你想爹孃嗎?”
琉璃眼色一沉,連忙回道:“琉璃沒有爹孃呀,小姐在說什麼呢?”
寧輕陌側首,撐起身子,認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琉璃,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瞞我,你纔是爹孃的親生女兒,我不是。”
琉璃眼中閃過不知所措,最後只能呆呆的看着寧輕陌,雙脣囁嚅,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琉璃,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擁有的一切,竟然都是你的,而我,不過是西極一個被封印住的怪物。”
“小姐……”琉璃驚訝的看着她,眼中佈滿了駭然。
難道爹孃都把真相告訴她了嗎?
可是不可能呀,爹孃分明說此生寧可是死,也不能告訴小姐的呀。
“不過沒關係,他們雖然沒生我,但是養了我,絲毫不比輕生爹孃差,琉璃,以後我會跟你一起保護他們,照顧他們的。”寧輕陌坐起身子,滿眼釋然,她畢竟知道很久了,就算緩也早就緩過來了:“好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她說罷輕聲起身,又輕手輕腳的關起了門扉。
在她走後,琉璃還是沒反應過來,兩眼空洞,呆呆的看着門口,許久都沒動一下。
小姐竟然都知道了,那以後……
爹孃說的六界會被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真的會來到嗎?
琉璃無力的捧着腦袋倒在牀榻上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小姐……終究是要翱翔九天的呀。
木棉樹下,寧輕陌靠着樹幹整個人都很無力,當初知道了一切之後,她覺得這才恍若重生,她的出生終究有她要完成的使命,她知道自己終究有一天會走向那萬劫不復之地,但是此刻,她只想陪着墨唯逸,能多陪他一會是一會。
“寧大小姐。”
院外有人敲門,寧輕陌慵懶的哼了一聲,那人也沒敢進來,就在門口道:“擎蒼將軍聽聞寧大小姐回了天宮,特要小侍來邀請寧大小姐前去喝茶。”
擎蒼?
寧輕陌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馬上就過去。”回了門口的小侍,琉璃就開了門三步兩步跟了過來。
“小姐要出門嗎?琉璃陪你一起去。”琉璃未施粉黛的小臉上滿是緊張,好似渾身的弦都繃的緊緊的。
“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去見的是個老朋友,沒事的。”寧輕陌寬慰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未再多說一句轉身就走,留下琉璃一個人站在木棉樹下,心裡頭更加的慌亂難受。
因爲御玄要成婚的事,所以擎蒼一直住在了天宮,不過過幾天他就要回他的西極了。
西極嗎?
走近一方蔥翠鬱林的庭院中,滿地青草中間的石桌上擺着一局棋,就要下到末了了,擎蒼單手撐着僅剩的那一條腿,眉頭緊鎖的看着棋盤,好似百思不得其解一般。
聽到腳步聲,他一擡頭,見到寧輕陌,立馬笑開道:“還好我耳朵靈光,不然就你這步子可還真聽不到。”
寧輕陌低頭看了看自己雙腳,她剛纔可真是將步子放的很輕很輕的呀,這他也能察覺到?
“我們許久未見,你就這麼生疏了?”擎蒼比較之前卻是開朗了許多,寧輕陌不明白,爲何少了一條腿,他反而愛說話了。
但是他能想的開倒是一件好事。
想着寧輕陌的步子也輕快了起來,三步兩步就走到他跟前,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擎蒼將軍,這天宮可好玩麼?”西極酷冷,這天宮卻是四季如春,擎蒼皮糙肉厚的,看着卻好像適應的很好。
“好玩是好玩,就是太安靜了,西極條件雖苦,卻日日夜夜有狂風陪伴,時而還有白雪皚皚,一眼望去,甚是壯觀吶,寧大小姐可是在關內雪山待過很久的,那雪山之景,你覺得如何?”
回想起雪山的景色,寧輕陌也不禁有些懷念:“雪山很美,好似這世間萬物都無法玷污一樣,西極也常常下雪嗎?”
一邊和擎蒼聊着,寧輕陌一邊拿起棋子斟酌着如何完結了那一局棋。
“自從榮淺仙君走了之後,西極就沒下過雪了。”擎蒼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眉梢間都染上了一絲絲悲愴。
寧輕陌舉着棋子的手一頓,沒有擡頭,心思卻百轉千回。
沒有想到,她還未提及榮淺,倒是擎蒼先提了,榮淺作爲仙君卻一直住在西極那麼遙遠偏僻又艱苦的地方,而且她至始至終從未聽說過這樣一個仙君,對他的好奇之心極爲之重。
記憶裡,她甚至都沒有看清楚榮淺的臉,但是他的聲音卻在她被封印的那麼多年歲中,日日夜夜都陪伴着他。
榮淺是一個極爲溫柔的男子,安靜美好的,就好像當年西海海灘邊,黃昏餘韻下的青衫男子,驀然回首,風華絕代。
“榮淺仙君?我怎麼沒聽說過,怎的有仙君是住在西極的?”寧輕陌裝作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試探的問擎蒼。
擎蒼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想着直搖頭:“莫說了,整個天宮都沒有人願意提起他,我是在西極野慣了,此處又無外人才敢稍稍說一兩句,榮淺將軍當年犯了天條,自願被貶黜到西極那蠻荒之地,一直到魂隕,都沒能再回天宮呀。”
“榮淺仙君,沒了?”
寧輕陌捻着棋子的手一鬆,棋子幫當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