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姐姐偷瞄的眼神實在是太八卦了,於青只好義正言辭的解釋:“這是我表舅家的大表哥,今來我家玩兒,家裡小,住不開,我媽叫我帶他過來。”
又趕緊囑咐了一句:“給間乾淨點的房!”
那姐姐卻明目張膽的瞧的更露骨了,抿着薄嘴脣直樂:“你表哥?小夥長的挺精神啊,嘖嘖,看這個頭,多大了呀?”
戰池本來就不自在,皮夾克的領子豎起來遮了半邊臉,頭髮亂蓬蓬的,臉一直衝向門外,也不知這位姐姐怎麼看出長的精神的。
難道是靠那兩條裹在牛仔褲裡的大長腿?
於青一把從櫃檯上抓了房間鑰匙:“反正比你小的多,甭想了!那啥,別忘了送兩瓶熱水過來。”
回頭拽了把大長腿:“過來。”
*
這人從一進屋就滿臉嫌棄。
雖然這間小旅館的確值得嫌棄,但這已經是方圓幾裡內於青能找到的相對乾淨又便宜的地方了。
方纔前臺那個胸脯鼓鼓的姐姐買過她的健美褲,看在這點交情上還能商量着把房費再打個八折。
房間小小的,老式的牆裙,藍布的窗簾,分別靠牆的兩張單人牀,門口的櫃子上放着一臺半新不舊的電視機。
牆面黃黃舊舊顏色混沌不清,水磨石的地面斑駁着洗刷不掉的各種污漬。
戰池踢了一腳牀邊的搪瓷痰盂:“你讓我住這?”
否則嘞?
“不想住也行,回自個家睡唄。”
於青掏了掏上衣口袋,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票,大約5、6塊,一股腦遞過去,“我身上就這些了,不過夠你打的回家的了。”
他當然沒接。
房間很小,一轉身一屁股只能坐去牀上,不過他很快又蹦起來,濃眉蹙的緊緊的,拳頭抵住鼻端倒退一大步:“什麼味啊!”
於青湊過去摸了一下,牀上被褥單薄,牀單洗得快透明瞭,估計是被褥長年不拿出去晾曬,一靠近就能嗅到一股子濃重的黴味。
她也沒辦法,兩手一攤:“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回家?”
這裡就這條件,我也沒錢送你去住大酒店。
要麼忍,也麼別忍。
大長腿哼了一聲:“打死也不回去。”
嘖嘖嘖,真有骨氣。
不過看他這向來牛逼哄哄沒受過什麼難爲的份上,於青還是心軟了一下。
“要不……,這離我家不遠,給你換換牀單被套?”
他眨巴了眨巴眼:“換……你的牀單?”
“是啊,都是洗乾淨的,最起碼比這的強。”
一?好好說着話他臉紅什麼?
“那、那把枕巾也一塊換了吧……”
“行啊。”於青點頭,摸了摸窗下裸露的暖氣片,這大冬天的,店家心疼煤,暖氣片只溫了那麼一點點,剛進屋還不覺得,現在已經感到冷煞煞的了。
前臺那姐姐送來了兩暖水瓶熱水,於青把臉盆架上的臉盆拿開水燙過一遍,倒了半盆熱水,招呼他:“你先燙燙手燙燙腳,我回去一趟。”
“喂——”
聞聲回頭,那麼個大高個,杵在屋中央,一雙微微下垂的狗狗眼,雙手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來,嘴脣微張,竟有點手足無措的可憐巴巴:“你、你還回來嗎?”
“回啊,不還得給你帶東西麼。”
她拍了拍門口的電視機,“無聊就看會電視。”
於青摸回家門的時候,方萍已經對完了賬本,對着臉盆抹了一臉的洗面奶,看樣子也要洗漱準備睡了。
聽見她進門的聲音,抹着一臉白花花的泡沫,眯着眼睛問:“本子買到了?”
“啊,買到了,不過……有一本買錯了,待會還得回去換。”
方萍奇怪:“老趙還沒關門那?都這個點的了。”
“……趙大爺在跟人下棋呢,沒關。”
於青摸進自己屋,找了個布袋子,從衣櫥裡拿了一條牀單一條被套一張枕巾,想了想,把自己牀上的褥子掀開,麻利的把鋪在褥子下的電熱毯給捲成一個團,塞進袋子裡。
剛要走,想了想,又回去衣櫥裡翻出來一條新毛巾。
走到門口,又折回去拿了自己的保溫杯。
經過廚房,又摸了兩包小浣熊乾脆面。
*
“……花的?”
他對她帶來的牀單被套露出一臉呆滯。
“嫌花就別用。”
“……”
於青懊喪的發現,整個房間只有門口電視機那有插座,電熱毯用不了,她想了想,衝出門去,不一會抱了個鹽水瓶進來。
把鹽水瓶放在臉盆裡拿熱水淋了幾遍瓶身,往瓶子裡灌滿了熱水,把橡膠的皮塞子使勁塞緊了,再用毛巾包起來,最後放去已經換好新被罩的被窩裡。
回頭叮囑:“晚上睡覺小心着點,你長腿長胯的,別再把瓶子給蹬地上去摔嘍。我跟前臺那姐姐借的,還得還回去呢!”
在另張牀上伸着兩條大長腿,只顧看她忙忙活活的大男孩很乖的“嗯”過一聲。
她突然伸手過去摸了下他的臉,順便又摸了摸他耳朵。
他一動也沒動,只任她摸了。
她點點頭:“還好,沒剛纔那麼涼了。”
轉身要走,又回頭輕輕說了句:“笨蛋。”
如果他還是他,他一定跳起來問你說誰是笨蛋?
但他現在不是他,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他渾身動彈不得,只能僵在那裡。
她手指的溫度和觸感還停留在皮膚上,她方纔離的他好近啊,呼吸熱熱的噴在臉上。
這一刻他的確不是他,是個心臟狂跳呆若木雞的笨蛋。
於青去檢查了下窗戶,拿抹布塞了下窗逢,拉好窗簾。
電視機開着,《針眼兒警官》兩集都演完了,正在唱片尾曲。
她心有遺憾的跟着哼了兩句,環顧四周,牀上已經煥然一新,枕巾牀單被套全換了,她帶來的電熱毯也沒閒着,被壓在了鋪好的被子上邊,權當個毛毯用。
她拿保溫杯倒了杯熱水放去牀邊的桌頭:“這是我的杯子,乾淨的,晚上要想喝水,開了燈再喝,小心碰倒了杯子燙着自己。聽見了嗎?”
又把兩包乾脆面放去牀頭:“要是餓了,就湊合着啃兩口。”
呆滯了半響的人終於甦醒了過來,勾着個腦袋:“我又不是小孩……”
“什麼?”她沒聽清。
他別過頭去,又不肯說話了。
於青覺得一切尚可,自己可以撤了。
他這麼大個人了,個子這麼大,腿這麼長,屁股這麼翹……
一?好像關注的重點錯了。
好吧,他這麼大個人了,個子這麼大,腿這麼長……不就是睡個小旅館麼,也該體會下人生百味了,應該沒事的。
她走過去居高臨下的揉了把他亂蓬蓬的頭髮:“我說,你都來投奔我了,我也不得不關照着點。時候不早了,早點睡吧,明個早上我來叫你起牀。”
他又在拿眼睛瞪她了,可是她纔不怕他。
一介小屁孩,跟媽媽吵了架離家出走,要不是看在是因爲馬桶的面子上,她纔沒這麼好心爲他忙活前忙活後的。
他木着臉的樣子真有意思,眼角在一直抖啊抖,她忍不住又戳了一指頭。
還不過癮,直接兩隻手左右開弓,捏上了。
話說他這陣子和貝澎澎可夠相親相愛的,還天天介擱她眼前頭打轉,唯恐她瞧不見!
她雖然回回都要在心裡大比中指,吐槽他幼稚小屁孩,不過說實話,還是有那麼點不爽的。
眼下這麼好的機會,她要是不趁機捏他兩把解氣,她就不叫於青!
嘖嘖嘖,年輕就是好,肌肉彈性真好,手感真不錯。
他搖了下頭,沒搖開。
又搖了一下,還是沒甩掉她的手。
“喂!”少年終於忍無可忍。
兩道濃眉眼眼看又要豎起來了,於青笑嘻嘻的,兩手還捏住他兩頰,報復性的搓團拽長:“小池真帥!”
他臉紅起來,伸手拉住她賤兮兮的兩隻爪子。
突然,不知從哪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響,斷斷續續,如訴如泣,像一個女人在哭,又像一個女人在喊。
“啊!啊!啊……啊——!啊”
兩個人都愣了,側耳傾聽了一會,好像沒了……
不,又有了。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手還抓着她的,兩個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兒。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要……不要停!”
便是厚臉皮如於青,都忍不住老臉微紅,鬆開了手,撿起布袋子,拍拍屁股,走的像一陣風:“我撤了啊,你……好好睡吧。”
艾瑪,這小爺不知道還是不是純情小處男?
不懂也就罷了,要是懂,哎吆吆,今晚上可要難眠嘍!
於青已經在心裡默默爲他畫了個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