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青往下被安排住了院,也不知道許友鬆找了誰,被安置了去了間走廊盡頭的空病房,地理位置十分僻靜且安靜,而且病房裡明明還有一個空牀位,卻已經申明不會再讓住人了,這樣剛好方便晚上有人陪牀。
於成勇和方萍自然先問事情發生的原委,於青可憐巴巴的捧着胳膊:“就、就不小心……打開水來着,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於成勇:……
方萍:……
這閨女都傷成這幅慘樣了,當父母的自然不好再開口埋怨什麼。
此時小池和許友鬆都直不楞登硬杵在病房一角,於成勇兩口子這才終於把視線放去倆男生身上。
於成勇夫婦對這倆個大男生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說還頗有“淵源”,此時再一打照面,雖說纔是倆“小屁孩”吧,但這尷尬氣氛總還是有點的。
於青反正是病人,捧着包成木乃伊的胳膊在牀上耷拉着腦袋裝死人,兩隻耳朵豎的繃直繃直的。
許友鬆還好說,就是熱心腸的班幹部,可這另一個……,身份就比較值得玩味了。
而且於成勇夫婦雖然明令於青和小池斷絕關係,禁止早戀,可是這禁止歸禁止,這倆孩子私底下到底咋樣了,他倆還真說不上來。
不過今天CD室這一瞧,情形那是很明瞭的:倆只哪裡分開過哦!
只不過人家這倆孩子跑前跑後,又是幫着辦住院手續,又是託人找關係挑病房,人家爲了自個閨女都這麼費心勞力不辭辛苦了,於成勇兩口子一時也說不出啥來。
於青就聽自個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個……我聽你們班主任說了,今天多虧你們兩個班幹部,對於青多有照顧……”
許友鬆笑的跟朵花似得:“叔叔阿姨太客氣了,什麼照顧不照顧啊,我們跟於青那是從打初中就過來的交情,關係那是最好的,她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說是吧?”
最後這個問句他一搗胳膊捅了下身邊正耷拉着腦袋不知道在想啥的小池,小池陡然擡頭,楞了楞:“啊,……是。”
千恩萬謝的是這時班主任王往剛好進病房來,於成勇夫婦也就顧不上那兩隻小的了,趕忙跟王往寒暄了一番,然後三個大人一起去了主治大夫的辦公室。
病房裡剩下的三個小年輕這才終於長吐出一口氣來——
小池一心記掛於青,一把撲去牀邊問:“怎麼?手還疼不疼?”
方纔包紮的時候,護士有噴一點麻醉劑,估計麻藥還沒過去,所以於青感覺目前還尚算輕鬆,點了點頭:“還行,就是整個胳膊木木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許友鬆走過來,方纔那股笑靨如花的勁頭已經卸下來了,神情居然還有點肅穆:“於青,我問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又不是三歲小孩走路還不利索,怎麼會好端端的從樓梯上摔下來?”
於青耷拉了腦袋,捧着殘胳膊,摳着上面紗布——
慢吞吞的:“其實,我是被人推下去的。”
……
空氣凝固了那麼片刻。
“誰?”
最先暴跳起來的是小池,一把抓去她肩頭,抓的她都疼了,“是誰?”
許友鬆蹲去了牀側,直直瞧着她的臉:“你瞧見了?是誰推的你?”
指甲把胳膊上的紗布都掐的抽了絲,於青依舊慢吞吞的,那邊小池恨不得要推她,拳頭砸去牀單上:“你倒是說話啊!”
許友鬆不動聲色的擡頭瞪了一眼,終於把那人暫時瞪老實了。
他則繼續柔聲細語,問:“你瞧見了沒有?是不小心撞到你?還是——”
“是故意的。”
於青終於擡起頭,嘴脣生硬,又重複了一遍,“是有人故意推的我。”
病房裡的空氣又停滯了那麼片刻——
她臉色還有點發白,方纔額頭的斑斑冷汗已經下去了,此刻這話說將出來,後心竟是又隱隱發寒。
當時她聽到腳步聲,想要回頭,卻根本來不及回頭就被推下了樓梯,但是她摔倒在樓梯上的時候,劇痛之中無意的回頭一瞥,瞥到過一個身影……
“是誰?”
小池聲音很輕,聲音像是貼着耳廓從骨頭縫裡鑽出來,叫人忍不住心頭一凜。
許友鬆緊緊握住了於青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她臉上:“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
於青的視線終與其觸碰,眼神中漸漸涌上一抹泠然,話說的無比清晰明確,“是薄琴。”
“是薄琴推的我。”
那瘦削的身影站在逆光中,起初整個人看上去黑洞洞一片,直到側身瞥了她一眼後扭頭向樓上走去。
劇痛和懵逼中的於青一瞬間看到了她的臉,一張極其普通平凡毫無特色的臉,以及始終隱藏在頭髮後的,毫無波瀾的一雙眼。
然後,她就那麼毫無波瀾的走掉了,在看到她血肉模糊跪倒在樓梯上的悽慘模樣後,她臉上並沒有得意或者欣喜的表情,更甚或是緊張,她就那麼一臉平靜的扭頭上樓去了——甚至都沒有瞧一眼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目瞪口呆的關彩虹。
於青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找自己的麻煩?
之前太平湖那塊從天而降的、將她從險境推向更驚險境地的大石塊,因爲連她自己都沒有看到半個人影,所以在人前實在不好枉下斷言。
甚至連事後江河鳴跟她提起,問她心裡到底有沒有數,那個大石頭是誰扔的?
她都只能苦笑着選擇沉默。
沒有證據,沒有證據的事實在不好亂揣測亂開口。
而且,那個人還和許友鬆有關係……
雖然其實在她的心底,這個人的嫌疑最大,沒有旁人。
但是,那天晚自習小池送她回家,就在拐去西關片區的那個路段,一連向他們砸過來的拳頭大小的石頭,絕不會是小池那麼單純的以爲的“熊孩子”——她其實有看到隱藏在角落在朝向他們窺探的身影,一時熟悉到她幾乎要叫出來!
可她還是隻能把疑惑埋在心裡頭,怕自己是心裡有鬼,所以一時看花了眼。
但是,今天,她真正的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個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