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衚衕比較寬敞,前幾年居委會統一在每個院子門口各蓋了一個小屋,小屋貌似是一個院中某一家人出資修改的,使用權自然也歸人家。這些小屋高不到二米,可這種成年男人進去需要彎腰的小屋,卻正好可以被這羣小丫頭們攀着雜物圍牆爬上去……
現在,在林笑笑前方不遠處就是這樣的一副景象:一羣七八歲的小丫頭們,一個個舉着長長的挑衣服杆子站在衚衕中間一側的小屋子上面。
上,夠不到蜻蜓。
下,下不來了……
沒錯,上的去下不來了……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就正是面前這羣小姑奶奶們所面臨的現狀。貌似因爲爬上去時不小心踢倒了攀登時用的竹筐之類的東西,現在她們已經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而那小屋的高度實在是有些太高了,特別對於這羣小孩子來講是很危險的,沒想到站在高處看下面是如此可怕的一副情景,於是乎站在上面腿發軟的小姑娘們更是沒有勇氣冒着磕破頭的風險向下跳,一個個全都急哭了。
林笑笑嘴角抽抽,還是決定過去看看情況。怎麼說也是一個衚衕的鄰居,要是真着了急再摔壞幾個,她可負不了這個責任。
“林笑笑!林笑笑!我們下不來了!”正抹眼淚的許雲看到林笑笑進了衚衕,急的大叫了起來。
一聽到許雲的聲音,其它幾個小丫頭們也都顧不上哭了,全都向小屋的邊上就擠了過來。
“快回去!別踩塌了!”一見那幾個小姑奶奶們都往一邊擁,林笑笑嚇了一大跳。
好不容易穩定了這羣小瘋子們的情緒,林笑笑才又問道:“你們誰家的大人在家了?”
“我奶奶在!”
“我奶奶也在!”
“我姥姥在……”
林笑笑翻了翻白眼,這羣小腳老太太們就是出來了,她們也想不到什麼法子啊,一個個都駝着背彎着腰的,夠都夠不到小屋上面。
“誰家的爸爸在家?”林笑笑打斷上面的七嘴八舌。
“我……我爸爸在……”李靜低下了頭,低聲說了一句。
林笑笑轉身就向李靜家方向走去,嚇得李靜又在上面叫了起來:“別、別去!他知道了非打我不可!”
林笑笑再次翻了翻眼睛:“那你是想一直在上面呆着呢?還是想先下來再捱打呢?”
李靜被林笑笑問愣了,半天沒吭出聲音來。
林笑笑搖了搖頭,懶得理會,直奔李靜家的院子,叫出了李靜的爸爸。
李靜父親黑着臉出了院子,把那羣房子上面的小丫頭一個個舉了下來,最後,一隻手就提起圓圓胖胖的李靜,回家收拾去了。沒一會兒,從李靜院子中就傳出了殺豬一般的嚎叫聲。
唉,真是的,你們沒姐的身手,以後就少往屋頂上面跑嘛。
林笑笑搖頭晃腦的回了自己家,趁着林奶奶沒注意的功夫把戶口本放回了原處。
鋼琴課的白老師雖然有些不着調,外加理論忽悠化嚴重,可至少還能起到一些示範作用,課程的進度也在一點一點向前推進着。
林笑笑堅持着每天中午兩個半小時的練習,幸好此前她就會吹笛子了,對於樂律的感覺也早就行成了起來,學習起來比同期的學生們進步明顯的多。不過因爲大家都在練習基本功,所以那位白老師除了覺得林笑笑彈的節奏感比別人強一些、彈出的聲音稍微穩一點之外,倒也沒有特別的注意她。
白天林笑笑來練琴時,只有值班的老師知道,大多數的任課老師們只在自己課快到的時候纔會來少年宮,所以這位白老師並不知道林笑笑每天都過來練琴的事。
可惜的是,時間遲緩器對於鋼琴這種超大的樂器無法全部起作用,所以林笑笑只得利用現實時間一點點刻苦的練習着,沒辦法像她學英文、繪畫之類的東西一想利用時間遲緩器的時間練琴。
鋼琴在敲擊下琴鍵之後,要通過長長的擊弦機帶動琴槌擊打琴絃才能發出聲音,林笑笑現在在使用時間遲緩器時,所能影響到的範圍只有十二釐米,根本夠不到那麼遠之外的東西。
她曾經試着開動時間遲緩器練琴,可在時間遲緩器中,她根本沒辦法以八倍速按下琴鍵,只能以極緩的速度、極大的力氣才能讓鋼琴發出聲音。所以她在試過一次之後就馬上放棄了。
在鋼琴的伴奏之下——目前還不成調子——林笑笑終於迎來了第一次返校日。
暑假作業這回她並沒有一次性全都寫完,因爲學校老師要求——每天寫一些,返校日時老師會檢查,寫超了的同學回家後要重寫!所以,林笑笑先把日期填好,一口氣寫到了頭一次的返校日的那天。
知了歇斯底里的趴在樹叢中嚎叫着,林笑笑走在泰安街上,身邊一塊塊斑駁的陽光灑落在馬路上。
這會兒馬路上已經沒有什麼自行車了,只有少量的公交和偶爾的行人經過,大部分成年人都在上班,路面上十分安靜。
正走着,擡眼看到馬路對面有幾個學生聚在一起,幾個大孩子和幾個看上去不過一二年級的小學生們,不知在做些什麼。
林笑笑只飄了幾眼,因爲那羣人在馬路對面,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更沒看清臉,便直接走了過去。
事實證明,大人們的一些話,往往都是隨口那麼一說,等到該實現的時候,他們根本連提都不會提上半句。
於是,林笑笑之前故意寫到第一次返校日的行爲被證明爲——白廢心思。
每個學生都帶着暑假作業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可班主任只是進來說了幾句話,點了個名就閃人了,那些作業本她連看都沒看一眼,更沒提過半句話。
林笑笑翻了翻白眼,在心中長嘆一聲:喵的,忽悠吧!您就接着忽悠吧!
早知道今天不查作業,我在暑假剛開始的那兩天就一口氣全都寫完了它啊!得,今天回去還得再寫一回,你說費事不費事?
林笑笑在肚子裡面抱怨着,把書本收回自己的小書包裡準備離開。
“嗯?你怎麼還不走?”因爲自己剛纔感嘆了一會兒,外加遺憾了半天,所以等林笑笑收拾好東西時教室裡的學生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可身邊的李軍卻一直低着頭,死坐在座位上面不肯動——他就這麼愛自己這個座位嗎?有這麼深的感情?
“我……我還不想走……”李軍擡頭瞄了林笑笑一眼,又匆匆的低下了。
“……哭了?”林笑笑皺了皺眉頭,她不喜歡管閒事,可也並不是冷血到連同桌哭了都不問一聲的地步。小胖子的臉上有淚痕,臉花花的,還有點髒。想到他進教室後就一直低着頭的樣子,應該是來上學之前就哭過了吧?
李軍連忙搖了搖頭,低着腦袋不肯擡起來。
林笑笑嘆了一聲氣,算算時間,距離十一點還早得很,才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問道:“摔着了?”
李軍搖頭。
“沒寫作業?”
繼續搖頭。
“有人欺負你了?”
腦袋頓了一下,隨後沒有規律的亂晃了起來。
唉,還是小孩子好懂啊?
“怎麼了?被大學生欺負了?”想到來上學之前看到馬路對面的那幾個人影中貌似有一個胖胖的,現在想來,那不就是李軍嗎?只是當時因爲將近一個月沒見,李軍又換了衣服所以自己沒認出來。
“他……他們劫道……找我要錢……”
“呵……”林笑笑笑了起來,也別說,這些高年級的學生劫低年級學生錢的事情嘛,她上輩子就有耳聞,可是從來也沒遇見過。
就算聽說,那些被劫的學生也大多都是男孩子,從沒聽說過哪個女生被劫過錢的。想來那些學生們也有不欺負女生的意識?
“那你怎麼辦?他們放學還要劫你?”既然問都問了,那還是關心到底比較好吧。
“嗯。”李軍點了點頭,一臉的愁眉苦臉。
“來,跟我找老師去。”林笑笑站起了身拿着書包對李軍說道。
“不行!他們說要是敢告訴老師以後遇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李軍擡起了頭,胖胖的小臉上滿是驚恐。
“那怎麼辦?你給他們錢了嗎?”林笑笑無奈的靠在桌子上,老實說,這種事她也是頭一次遇到,不知道怎麼解決比較好。
“給了……他們說要我的鉛筆盒,我說今天上返校要用,他們就說放學等着我給他們送去……”李軍又低下了頭,小眼中擠出了點淚水,看着倒是怪可憐的。
林笑笑瞄了一眼,發現李軍的桌子上面沒放着那隻鉛筆盒,於是彎下腰看向他書桌裡頭,估計是剛纔在外面被打擊了一下,李軍都沒心情在教室裡拿出鉛筆盒子來了。
從李軍的書包裡掏出了那個惹禍的鉛筆盒,林笑笑失笑了起來。這個鉛筆盒是比較新穎的樣子,外面的小賣部裡面沒有賣,想必是在大商場的文具店裡買的吧?是那種所謂的自動的鉛筆盒,好幾個地方可以拉出來,看着挺新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