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晦澀的天空,雲低低的垂着。冬天的風,呼嘯着,在耳邊吹過,帶着冰冷帶着殘酷。四周都是穿着黑色葬服的人,各個都神情肅穆的站在墓碑前。有的略帶惋惜和遺憾,有的面目表情。真正傷心,悲痛不已的也就那些個親近的人吧?

周淺淺身穿黑色的大衣,靜靜的立在人羣之後。那個溫和的像個天使的少年已經變成一捧骨灰,深埋在了黃土裡。金荷與張淑琴一左一右的站在她旁邊,後面是雲霆和一些年輕的面孔,那是一班的同學,幾乎都來了,班主任和幾個任課老師也在場,只是和大人站在一起。

最前面的李家夫婦,一直在嗚咽的哭着。他們從沒想過,這個寶貝了十七年的兒子,會就這樣離開他們。明明換心手術成功了啊,明明前兩天還鮮活的站在他們的面前,微笑着。

最後的儀式完成,衆人都舉步離開。周淺淺站在原地不動,“淺淺,你也回去吧!”收拾好自己臉上淚痕的李母,走到周淺淺的面前,輕聲道。

她永遠都記得,那個面無表情抱着錦年已經冰涼的身體的女孩子,就那麼站在他們家門口。跟隨她來的人都默默的低着頭,圍成一圈把她互在中間。那種表情,是真正的哀慟,眼淚似乎都流乾了。

“阿姨,你們現回去,我還想在這裡呆一會兒!”勉強的扯起嘴角,周淺淺也輕聲迴應道。她都記不得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似乎前一刻那個人還在她身邊,恍然間就變成了冰冷的屍體,成了一捧小小的骨灰。

“阿姨,你們先走吧,我們在這裡多陪錦年一會兒。”雲霆走過來,後面還跟着許多同學,都是平時和錦年關係處的很好的。金荷與張淑琴也沒來的及回家,就接到了李錦年死亡的噩耗。

自那天起他們就陪在周淺淺身邊,但是對於周淺淺的消沉,他們都沒什麼辦法。

“錦年有你們這些同學,真好!嗚嗚……”偏過頭,捂住嘴巴,李母靠在丈夫的懷裡,說不出話來。從錦年叫自己給他生個弟弟妹妹那天,她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是她再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的離開她!

“別哭了,錦年最看不的你哭的。”李父冷凝的安慰妻子道,語氣平靜,但仔細看就能看見他略微顫抖着的身體和緊握着的拳頭。

“伯母,請您節哀,我想錦年也不希望你們因爲他的離去,變得這麼難過。”張淑琴輕輕的安撫道,只是她自己的心情也很沉重。

李父讓李母靠在他懷裡,朝周雲霆和淑琴他們感激的點了頭,然後慢慢的離開的了。還有很多事情是他們必須去處理的,葬禮還沒有最後完結,總不能丟下參加葬禮的人,自己難過的躲起來。

周淺淺一直沒有說話,這幾天,她開口的次數也並不多。緩慢的走到李錦年的墓碑前,周淺淺蹲下身,伸手輕撫墓碑上的照片。你還是笑得這麼溫暖啊,乾淨透明的眼睛,彷彿能看透整個世界。

他們兩個人,算起來,真正相處的時間,就是高一一年和高二一學期的時間。一直前後桌,每到下課,他就會轉過頭,安靜的和她聊天。

他從沒對她有過什麼要求,從沒對她說過一句不中聽的話。一直在旁邊靜靜陪伴,似乎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他的守候。現在,也因爲她,他丟掉了性命。是啊,都是因爲她……

痛苦的咬住嘴脣,周淺淺蜷縮起自己的身體,無聲的嗚咽,都是她害的。

“淺淺,別坐在地上,小心感冒了!”雲霆拉起周淺淺,把她整個人圈進自己的懷裡,安慰道。

“李錦年捨不得你哭的,現在這個樣子,想讓他走的不安心嗎?”淑琴沒好氣的拉出一副窩囊樣兒的周淺淺。“這不像你啊,那個害死的李錦年的兇手不是還沒找到嗎,你在這裡沒用的哭,還不如去把他找回來,替李錦年報仇!”

周淺淺在雲霆懷裡,眼睛稍微動了一下,然後又變得平靜無波。只是眼淚還在往下淌着,止也止不住。

“淑琴!”雲霆瞪着張淑琴,有些擔心的看着周淺淺。這個辦法他已經試過了,根本沒用嘛。要不然,也不會找她們兩個過來陪着她。

“瞪什麼瞪,就是你這麼縱容她,她才這樣自怨自艾。而且,還沒報仇呢,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兒哭?還有自個兒傷心就算了,還讓我們這麼大幫人跟着擔心,特別是奶奶和青平,好意思哭,你也不嫌丟人?”張淑琴不客氣的瞪回去,然後轉向周淺淺,恨鐵不成鋼道。她心裡也焦急,周淺淺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奶奶他們都捨不得說重話,但是不下點兒狠藥,這個人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清醒。

周淺淺還是面無表情,她的心裡是明白的。只是緩不過勁兒來,李錦年的死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這是她第二次經歷死亡,第一次是前世的奶奶,那時的她是孤單的,奶奶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溫暖,可是就這樣無情的丟下她。

第二次,就是李錦年。她一直再想,如果她沒有被她祈求的目光所打動,沒有耽擱,硬是帶他到醫院的話,他是不是就不會死?如果她陪着他一起回家,不讓他一個人走那最後一段路,他是不是還站在她面前,溫暖的微笑?

如果,很多如果,讓她明白,現實的不可挽回,現實的殘酷。已經失去的,就是失去了。都是她的錯,她雖然已經安排了人保護着他,但是關鍵時候,那些人根本沒有用。

她本來能夠在夏侯睿還沒有出手的時候就解決了他,可是她沒有。明明那麼強烈的預感,也沒能引起重視,忽略的代價,就是她永遠的失去他。這個她一直心疼着的少年,就這樣徹底的消失了。

她心裡的恨意,如火焰般,快要把她燒成灰燼了。淑琴說的對,她現在應該要找到那個人,然後徹底的毀滅他!他很得意的吧?說不定這會兒正坐在某個角落,看着她的落魄很悲傷呢!

她不能讓他幸災樂禍,她發誓,她會讓這個心理變態的人四五葬身之地!錦年,你在天之靈保佑我,儘快找到他。

“淺淺,我們回去了,天已經很晚了!”雲霆拉着周淺淺,她一直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們沒辦法的等在一邊。只是天快黑下來了,衆人都被冷風吹得鼻子通紅。

慢慢的轉頭,周淺淺終於有了反應。看到擔心自己的衆人,她沙啞的開口:“我們回去。”

“嗯。”衆人點頭,心裡都長舒了一口氣,只要願意開口說話就好。

回到家裡的周淺淺很快就洗洗睡了,這幾天她的沒有休息好,她知道,只有儘快的調整好自己的精神狀態,才能儘快的揪出那個人,爲錦年報仇!所以,儘管她毫無睡意,但也逼着自己休息。

“淺淺睡了?”雲霆站在門口,對從房間裡出來的金荷與張淑琴輕聲問道。

“嗯,睡了,我們下去說話吧!”張淑琴點點頭,拉着金荷下樓。雲霆也跟在後面,儘量放輕自己的腳步。

“她總算是好很多了。”金荷感嘆道,她從沒見淺淺這麼低沉過。她最開始認識淺淺的時候,一直以爲她是個冷漠的人,接觸了才知道,她只是對陌生人表情不夠豐富。內心很細膩,也很會照顧人,有着一手的好廚藝。

“恩,淺淺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張淑琴也頗感欣慰。

“怎麼樣?淺淺睡着了?”正準備上樓,就見幾人下來,趕緊問道。

“嗯,放心吧,奶奶,睡一覺,明天淺淺又會變回以前那個淺淺了!”金荷拉着周亞茹的胳膊,安慰道。

“那就好,這孩子,就是太逞強了些。”嘆了口氣,周亞茹心疼到。

幾人相視一眼,也都贊成。淺淺就是愛自己一個人藏着掖着,問也問不出來。無奈的聳肩,攤上個這麼個性子的朋友,他們算是幸還是不幸呢?

第二天,周淺淺老早就起來了。她早就和候風那裡打過招呼,讓他搜尋夏侯睿的下落。這幾天因爲心情不好,一直都沒理會,今兒該去看看了。

“呼”站在窗戶邊上,周淺淺深吸一口氣。心裡的煩惱和悲傷,似乎都被帶走了一些。

“淺淺,起牀了嗎?早飯已經做好了!”周亞茹推開門進屋,就看見收拾好的周淺淺慈祥道:“今兒怎麼這麼早,你該多睡會兒的。”

“沒事啦,奶奶。我身體好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淺淺揚起一抹微笑,走過去拉住周亞茹的手臂。這幾天,讓他們擔心了。

“你呀,緩過勁兒來就好。下去吃飯吧,我去叫淑琴和雲霆他們。”撫了撫周淺淺的頭,周亞茹略帶欣慰到。

“奶奶最好了!”忍不住撒嬌,周淺淺在周亞茹的懷裡蹭了蹭,才進浴室裡洗漱。今天是一個新的開始,從今以後,她會把李錦年這個名字藏在心底的最深處,永遠悼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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