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很像瓷娃娃。”簡小曼笑了笑,“你看,劉海剪得整整齊齊,跟用尺子量過似的,眉毛,睫毛,看上去都像是每天在修理,哪裡都顯得很精緻。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你臉上的笑容……真的特別完美,應該不會有人討厭露出這種微笑的女孩子吧?”
“呃,謝謝誇獎?”雖然還是有點摸不着頭腦,但李茹靜還是向對方的讚賞表示感謝。同樣一句讚美,放在不同人嘴裡就會有不同的效果。
“你長得真漂亮!”這句話簡直是陪伴着李茹靜長大的。上了高中以後,雖然沒有人會如此坦率地對她說出口,可是光看身邊同齡人們的表情就知道了:男生們有時候會看着自己的臉發呆,有個別的還會顯得齷齪,女生們的羨慕乃至嫉妒之情,同樣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但簡小曼不同,在自己和他人眼中,對方一樣是非常出衆的美人,於是說出來的份量就不同……
“所以我才覺得你有問題。”簡小曼說着。
“咦?”李茹靜睜大眼睛。“本來連我自己都一直覺得奇怪,爲何會看你覺得不爽;但是昨天晚上,我注意到了一件事,這讓我終於明白理由了。”簡小曼緊緊盯着她的瞳孔,臉上的表情變得很嚴肅。
“其實,我從衝進教室之前,那個怪物就已經爬進窗戶裡了,你們應該都注意到了它。那副詭異的姿態就連我看得心裡發毛,第一次經歷的人肯定會嚇到不行。比方說青書,他的表情就很緊張,緊張到都有點滑稽了……”
“可是,李同學,你卻不一樣。”簡小曼的手直指着短髮女孩的臉,“就連在那種生死攸關的時候,你都在笑吧?”
李茹靜那雙漂亮又澄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指尖。簡小曼湊近了臉,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着她,“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始終沒辦法放下對你的……可以說是偏見吧。”
“……所以呢?”李茹靜沉默片刻,微笑着反問道。無論是語氣還是她臉上的笑容,都沒有太大變化,“就因爲這個嗎?我覺得人就該多笑笑,正所謂‘笑一笑十年少’嘛。”
“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簡小曼輕哼了一聲,“有人對我說,做人就是要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笑的時候就笑。而你的笑容卻不是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不舒服。”
“可是我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李茹靜小聲嘆着氣,“如果就因爲這種理由就討厭我的話,確實還挺讓人傷心的。”
“我,我只是實話實說……”簡小曼猶豫着說道。
“而且,和簡同學不一樣。我曾經對沈青書提起過,其實我一直想和你成爲朋友。”李茹靜擡起臉,反過來直視小曼的雙眼,她的眼神同樣很認真,“這個想法,即使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走廊上的兩位少女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正好有一陣風吹過平臺,吹起她們飄揚的衣角和墨色的頭髮,帶着洗髮水的香味和陽光的暖意。
最後還是簡小曼有點不自然地轉過頭去。她將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那你就繼續努力吧。總之,我還是說正事。我剛纔有問你,要是你真的請求我,你恐怕覺得我會不會同意吧?”簡小曼從欄杆上跳下,她一手叉腰,表情嚴肅地說道:“實話告訴你好了,我會同意的。”
“……”李茹靜沒有回答。“我要殺了那個怪物。”簡小曼的聲音斬釘截鐵,“闖進這座學校,還差點傷害到我最好的朋友。無論它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我只知道它的所作所爲破壞我現在擁有的生活,我不能容忍這種事情再一次發生。”
“上一次讓它逃走了,這一次不會。正如你所知,既然我有這種能力……”簡小曼擡起手,眯起眼睛注視着自己手掌上的指紋,肌膚在陽光下彷彿透明,隨後慢慢將其握緊,“一定要徹底地解決這個隱患。”她轉過頭,對李茹靜說道:“所以,如果你只是想盡快找到怪物、讓那傢伙儘快去死的話,我會幫忙的。”
“我知道了。”李茹靜頷首。
“反正有那麼多人幫你的忙,說不定真的能找到一點線索……”簡小曼說道。
“所謂的線索,具體是指什麼呢?”李茹靜問道。
“這個嘛……”簡小曼有點猶豫。她現在算是能體會沈青書之前的心情了,這種時候好像只能實話實說。“嗯,比如說毛髮啊皮膚組織啊之類的東西,最好時它身上掉下來,可以是身體部位也可以是隨身物品……如果那傢伙有的話。明白嗎?真的發現了,你可以直接交給青書。”
“好。”李茹靜若有所思了一會兒,隨後輕輕點頭。“……還有一件事,你和青書說話的時候,表情好像很急迫,我能問問理由嗎?”簡小曼問道。
“我是在擔心我自己。”李茹靜回答時的態度非常自然,“我懷疑那個怪物是有目標的,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我。”
“青書也這樣說。不過,你就放心吧。”簡小曼露出輕快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李茹靜同學,只要有線索,我們就會盡快解決的。”
……上課鈴響起,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教室。走在後面的李茹靜突然開口,“‘哭的時候就哭,想笑的時候就笑’……會對你說這種話的人,一定是個對你很關心的人吧?你得好好珍惜啊。”
簡小曼轉過頭,注視着那個位於樓梯上方的身影。那位女孩的身姿苗條,雙腿修長,她將雙手放在後面,像是在靜靜俯瞰着自己。李茹靜背對着陽光,臉龐被樓梯的陰影遮擋,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這種事用不着你說啦。”簡小曼沒有太在意,朝她擺了擺手,往樓下走去。當站在樓梯上的李茹靜,望着長髮女孩的背影離自己遠去的時候,她不可避免地聯想到了不久前沈青書離開的背影。於是,女孩的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如果,如果我老老實實對兩人說出昨天晚上的遭遇的話,他們的想法會不會改變?答案是肯定的。沈同學是個好人,而簡同學雖然嘴上喜歡嗆人,卻也能感受得到她內心的善意。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幫助我。但李茹靜卻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事實上,如果對象不是這兩人,不是她心目中能成爲朋友的對象的話,她連猶豫的念頭都不會產生。她寧願去沈青書口中的那棟鬼屋。雖然有被鬼魂索命的巨大風險,但說不定真的能激發自身的什麼異能之類的……哈哈,真是個不太好笑的笑話。
“噠。”站在臺階上的李茹靜往下走了一格。明明陽光明媚,腳下的樓梯延伸的防線卻還有大半被陰影遮擋,光線昏暗,她的視野如同眼前的未來般曖昧不清。答案當然是不行。我到底在幻想什麼呢?回想起自己剛纔在沈同學面前表現得猶猶豫豫的樣子,恐怕誰都能看出她內心深處的動搖,李茹靜就覺得臉上一陣發燙。
是因爲覺得將來說不定會成爲朋友,所以變得躊躇不前;還是說面對死亡的威脅,還是會感到害怕,害怕到意志力都變得軟弱了?不過嘛,像簡同學所說的“快要哭出來”這種話,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李茹靜對她的事情很清楚,無論什麼時候都會露出笑容,這纔是自己。
“噠噠噠。”有幾個男生從她身邊跑過,和她打招呼:“班長,沒事吧?”李茹靜笑着搖頭,“沒事,我上個洗手間,馬上就回教室。”她注視着他們有點不敢和自己對視的眼神,略顯躁動的神態,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依然很完美。
……和同伴男生告別後,李茹靜走到洗手間。因爲這會兒各個教室都在上課的緣故,洗手間裡沒有別人。附近的環境安靜到不像話,就連大白天都有點讓人心裡發毛。李茹靜卻覺得只有在這種地方,心情纔會真正平靜下來。她對着洗手檯上的鏡子,沉默着佇立了一會兒。瓷娃娃……嗎?簡同學的形容非常精準,她自己都想不出第二個更好的詞語。這種驚人的直覺,難道也是“異能”的一種嗎?
她撫摸着自己的臉頰,悄悄地、試着將嘴脣按下去。事實上,看着鏡子裡那個面無表情的人,連李茹靜自己都會感到害怕。她甚至不禁產生這樣的懷疑:鏡子映照出來的人,真的是自己嗎?雪白的肌膚,秀麗的五官,每天早上都要精心修剪的眉毛、睫毛和髮梢,營造出一種具有人工感的精緻。樣子是很像,不如說是一模一樣。不過因爲鏡子裡的那個女生完全沒有在笑的緣故,看起來非常的……可怕。
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瞳孔,簡直像是身處於黑暗無光的密室中面對着一面鏡子,卻根本看不到自己身在何方那樣可怕。於是,紅潤的脣角又一次翹起,浮現出那個在經過無數次鍛鍊之後,已經深深烙入本能的弧度。“……哎。”李茹靜捧着自己的臉頰,然後給鏡中那位巧笑倩兮的少女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姿勢。
“加油!茹靜,你可以的!只是再和那頭怪物隔着牀板再睡上一晚,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她輕聲咕噥了一句,隨後哼着不成調的小曲,邁着輕盈的步伐離開了盥洗室。
“原來你在這裡啊。”鈴聲響起後,沈青書從二樓離開,準備前往階梯教室。但他纔剛沒走出兩步,就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按住了。沈青書嚇了一大跳,直到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才放鬆下來,回過頭來抱怨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拍人肩膀很嚇人……”
“那你剛纔下課從教室出來後,幹嘛不叫我?”簡小曼一臉不滿。
“我看你睡得真香啊,不好意思吵醒你。”沈青書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等等,不對,你是從哪兒上來的?”他一臉愕然地看了看突然間就出現在他背後的長髮少女,又看了看旁邊的欄杆,“你……你該不會是從這邊翻上來的吧?”
簡小曼挑起眉頭,沒有回答。不知爲何,她的表情好像有點不是很痛快。“萬一你被人發現了怎麼辦?做事太魯莽了吧?”沈青書還以爲女孩是因爲被自己說了才覺得不耐煩,於是很認真地說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簡小曼舉起手,有些無奈地說道,“下次不會了。”
“剛纔那一下,說不定已經被看見了。”沈青書認真地說道。“……就算被人看見了也沒關係。”她將手放回褲兜,一派無所謂的表情,“反正別人只會以爲我有功夫。”
“呃,這倒是。”簡小曼會功夫的印象,在十五中內部已經逐漸深入人心了,只要別幹得太過火,被學校裡的人稍微發現一些她身上存在的超常之處,好像確實不會有大問題。“但是,萬一有好事的人把你的事情傳出去就不好了。到時候說不定會有報紙電視的媒體過來採訪,整出個‘功夫少女’之類的標題,可能會有點麻煩……”沈青書嘆了口氣,“還是小心爲好。”
“我行的正坐的直,不怕別人說閒話。”簡小曼不以爲意,問道:“好了,別說我。你來這地方做什麼?”
“我就是隨便逛,走着走着就到了上課的老地方,見到李同學看起來一副不舒服的樣子,想過去問問情況。”沈青書說道。“你還真愛管閒事。”簡小曼長嘆了口氣,“然後呢?”
“然後和她聊了幾句,我就到教室旁邊去了。和五班的那幾個人一樣,看看能不能找到怪物留下的線索。”沈青書敘述道。“……只是聊了幾句那麼簡單?李茹靜沒和你說起其他事情?”簡小曼當然是在明知故問,不過沈青書卻不知道這一點,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李同學提起有關於你的事情了。說是她覺得那個怪物只有你能對付。”
“嚯嚯,她倒是蠻有眼光的嘛。”簡小曼點點頭,又繼續問道,“你怎麼回答的?”“……我覺得不太對。”沈青書的表情看上去有點苦惱,“所以,就回答說應該交給大人們來解決。”
“喔,真奇怪呀。”簡小曼故意拉長語調,笑嘻嘻地問道:“爲什麼你會這樣說?”“……我有點說不清楚,就是下意識的反應吧。”他抓了抓自己的腦袋,眉頭緊鎖,“怎麼說呢,假如李同學只是向我請求幫助的話,我無論答不答應,都是自己該考慮的事情,但是問題牽扯到你的話……”
“這是什麼話。如果你選擇去幫別人,我難道會在旁邊只是看着嗎?”簡小曼挑起眉頭,“你要是真敢這樣做,我纔會生氣哦。我們可是朋友,明白嗎?”兩人一同走在寂靜無人的長廊上。如果是平日裡,下課後的樓層本應擠滿了學生。但這會兒卻只有水泥工敲敲打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會兒反正已經趕不上了,加上第四節課是自習,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放緩了腳步,讓彼此的對話拖得長一點、再長一點,暗地裡希望時間流逝慢一點、再慢一點。
“我的意思是,小黑的力量很可怕、很有破壞力,但你卻不是完全沒有弱點。”沈青書一邊整理自己的思緒,一邊慢慢說道,“到目前爲止,被捲入到超自然事件中仍然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不要覺得自己很厲害,就粗心大意。如果是和你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那是不得不解決的,完全是沒辦法;可如果與己無關,在出手前就得考慮仔細……”
“這事兒可不能算和我們無關吧?”簡小曼打斷了他的話頭,“那傢伙可是直接闖進學校裡了啊,昨晚你不是也差點受傷……不,是已經受傷了嗎?後來我又出現把那傢伙趕跑了,所以我們倆早就已經和這件事脫不開干係啦。”
沈青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有餘悸地點點頭。昨天晚上受的雖然都是些皮肉傷,但給身體留下的痛楚可沒有那麼容易消失。
“想必你很清楚,這件事僅僅只是一個開端,未來的路還很長,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他想了想,又說道:“那我打個比方。假如你聽說哪個鄰居撞鬼了,或者附近某個地方凶宅鬧鬼、害死了我們的某個同學之類的,你會不會袖手旁觀?這方面的事情,你那天都和我說了很感興趣吧?李同學的話,我相信她不會將你我的事情到處亂傳,但要是以後不小心,你所具備的能力還是有可能被別人知道。假如有人……呃,不說居心叵測吧,萬一他和你刻意混熟了來拜託你,實際上是利用你去做很危險,或者說不合理的事情呢?或許這些都只是我多想了,可我希望儘量能從一開始就杜絕這種可能性。”
“那你覺得我該如何做?”簡小曼想了想,問道。
“除了儘量謹慎些,沒有別的辦法。”沈青書很耐心地回答道,“李同學現在很有可能是被盯上了,此事又和我們息息相關。我們真想幫她,該做的就是提早找到線索,把那個怪物處理掉。只有這樣做纔是爲她好,至於她是否知道真相,其實並無所謂,對嗎?”
“喔?可這種做法我覺得根本沒差嘛。你的意思難道是……”簡小曼眨了眨眼,瞳孔中浮現出些微促狹的笑意,“別人懇請我不行,只有你來告訴我纔可以?”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沈青書有點頭疼地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我就是覺得,有些事情不用一個人去面對……”
“哈哈!”走在身邊的簡小曼開朗地笑了起來,“好啦好啦,別太在意,我贊同你的意見。雖然我是覺得那樣也不錯……”
“你在說什麼啊。”說話間,他們倆已經走到了階梯教室。沈青書纔剛踏入門口,就感覺到坐在裡面的學生們的目光全都“刷刷”集中了過來。他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教室裡安靜得不可思議,每個人看起來都在認真學習,他還以爲自習課肯定會很吵。他往講臺上一看,原來這節課在講臺上管着的老師不是別人,正是高三六班的班主任,其兇名在整個年級內都流傳甚廣。
怪不得,怪不得……此時,這位中年婦女正大馬金刀地坐在黑板附近的椅子上,沉默地注視着不但上課遲到、還肩並肩着態度親熱走入教室的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其實,沈青書和簡小曼還在走廊上的時候,裡面的學生們就都能聽見少女那銀鈴般的愉快笑聲了,在大家眼裡,這倆就差沒手拉手蹦蹦跳跳進教室門……沈青書看見自家班導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趕緊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倒是簡小曼,像是完全沒在意教室裡老師和學生們的注視,輕哼了一聲,驕傲地一甩頭髮,邁開長腿走向後排。沈青書在走過前排的時候,還看到李茹靜笑容滿面地偷偷朝自己豎起了一根大拇指。他完全搞不懂對方的意思,只能當作沒看見,自顧自地走過去了。
這天放學後的夜裡,沈青書和簡小曼兩人正在桌前吃飯的時候,突然間電話鈴聲響了。簡小曼放下筷子,走到桌子邊上拿起聽筒。不一會兒,她低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放下電話後,女孩面色古怪地擡起頭來望向沈青書。
“這是怎麼了?”沈青書擦了擦嘴,好奇地問道。
“是不是我早上給那位阿姨的加油起了點作用啊?”簡小曼吐了吐舌頭,調皮的說道。“嗯?”沈青書還有點摸不着頭腦。
“我們的班主任打電話來,說學校已經做出決定,要停課一段時間,具體開學時間還沒有定下來。”話還沒說完,簡小曼的嘴角已經不受抑制地瘋狂上揚。
“……原來如此,的確應該是家長反映起到效果的緣故?”沈青書想起那天在派出所見到的景象。呂青同學的家長從其身上穿戴和乘坐的私家車來看,應該算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且他母親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來,是對自己孩子很溺愛的類型。更何況不止是他一個,學習小組其他成員們的家長同樣會出力,早上校門口前的擁堵就是這羣家長造成的;等到今天學生們都回家,這個消息在一千多個家庭裡傳開、醞釀,肯定會有一大批人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學校裡的領導層原本可能還在猶豫要如何處理這起突發事件,但等消息傳播起來後,肯定是承受不了這種壓力的,選擇暫時停課理所當然。成績當然重要,很大程度上決定着一個普通人的未來前途;但對於絕大部分父母來說,孩子們的安全還是放在第一位的。在那個闖入學校的怪物被抓住、或者有下落之前,家長們恐怕都放心不下來。
“太好啦!”沈青書還在分析原因的時候,簡小曼已經張開雙手,歡呼雀躍,在房間裡像跳舞似地原地轉了好幾圈。沈青書放下筷子,跟着露出笑容,輕聲喃喃道,“確實是個好消息。”
聽見這話後,簡小曼停下步伐,有些好奇地盯着他,“像你這樣的好學生,有正常的課程沒得上,居然還會覺得高興?”
“我當然高興。”沈青書回答的態度理所當然,“其實高中課程所教授的新內容,一般到這個時候基本上都快結束了,剩下的就是反覆的記憶、練習,不斷通過測驗掌握並提升自己的水平。所以越到後面,自我約束和自學能力就越重要……”他一旦說起這種話題就會變得滔滔不絕。
“等等等等,你先別長篇大論啊。”簡小曼有點頭疼地舉起一隻手,“我說啥你就回答啥。我只是想知道你在聽說停課後幹嘛還那麼興奮……難道你想說,有老師在的學校,還不如自己在家裡複習嗎?”
“當然是有老師在的場合更好一點,一方面可以管着你,一方面又能將知識講解得深入淺出、更容易消化。可是反過來說,像我們班大部分人上課態度都挺認真的。所以,如果大家在理解能力上分不出高低,那就唯有老師不在的時間裡,纔是真正能分出高下的機會。”
沈青書嘿嘿一笑,“雖說這段時間內,老師們肯定還是會佈置作業,但有沒有人管着、是老師管還是家長管,層次就一下子分開了,在這過程中學生個人的態度變得尤其重要。每每到這種時候——比方說長假和寒暑假,就是我和其他好學生拉開差距的機會。只要我能在這段時間裡做到和上課期間一模一樣……不,哪怕是二分之一的認真程度,就能和別人甩開一大截!”
簡小曼總算聽明白了這一大長串話想表達的中心內容,忍不住咕噥了一句:“……你這人好陰險喔。”
“你懂什麼,”沈青書輕哼一聲,“這叫‘爲達勝利不擇手段’啊。”他糾正道。
那不就是陰險的意思嗎!簡小曼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說起來,某些成績好的人,難道真的會產生‘別人要是不能好好學習、自己就能成功’的想法?”
簡小曼不是沒有聽說過好學生之間同樣有矛盾和小心思,比方說有人會故意拖着別人到處玩,其實回到家裡天天挑燈夜讀之類的;有的人會在考試前用各種小手段擾亂別人;甚至還有拉小圈子排擠會在教室裡用功唸書的人。但她之前都是嗤之以鼻的。要是把心思都浪費在和人勾心鬥角上,哪還有啥心情投入到學習中去呢?
“……咳咳,放心,本來停課就只是暫時性的而已。”沈青書有些尷尬地回答道,“而且,大家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一些人是真的做不到而已。這就是有沒有老師的區別,明明可以買教輔和課外習題自學,爲何還要上補習班?無非是爲了找個人來管着自己。”
“不,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你所說的這種堂堂正正的做法,說出去也只會讓人家敬佩。”在簡小曼的心目中,沈青書就是那個完美的優等生典型。她當然知道李茹靜的成績更出色,即使如此,都無法磨滅她心中對沈青書堪稱“三好學生”典範的印象。或許是因爲兩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離得很近、所以會看得更仔細的緣故吧,她問道:“我是說……那種想要給你下絆子的小人,你有遇到過嗎?”
沈青書愣了一下,“可能有吧,我不清楚,我只顧着自己埋頭學習,不會在意這種事。不過,這種做法其實很沒有意義,一兩次考試無法決定成敗。”畢竟,高中三年的時光裡,其他測驗也好、考覈也罷,是月考大考模擬考,還是平常的隨堂測驗,說到底都只是一種測驗、一種演習。真正的戰鬥,其實永遠都只有一場。如果有人真的有夠無聊,他完全可以選擇在高中三年裡每一次考試都故意表現得很不好,給身邊人都留下這種惡劣的印象,最後選擇在高考的考場上一鳴驚人;然後到了畢業之際,再一臉酷霸狂帥叼地擺出成績單,在老師同學們面前,表演一出“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學神”的大戲……
總之,沈青書很清楚,在那個盡頭,所要面對的競爭對手可不僅僅是學校裡的同學們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而是來自全市、乃至全省,面都沒見過一回的同齡人們。如果僅僅將目光侷限在學校裡,無論是因爲考不過別人心灰意冷、還是因爲成績比別人更有益而洋洋得意,都等於自縛手腳,當一個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