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好久不見了。”翟谷嫺笑着說道,眉目間帶着對翟老夫人的不屑和輕蔑。
翟老夫人一看見翟谷嫺,臉色便陰沉下來。過了一會, 她才淡淡地開口說道:“原來是妹妹來了。”
看見翟老夫人這樣的反應, 翟谷嫺挑了挑眉, 開口道:“難不成嫂嫂不知道我要來?”說完斜瞥了一眼竹筠。
竹筠依舊低眉斂首, 笑的溫柔無害。
翟老夫人看見竹筠在翟谷嫺面前溫柔乖巧的樣子, 心裡不知道如何氣呢,這妮子平日裡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氣焰囂張的樣子,怎麼到了別人面前反倒成了無害的小綿羊了?
翟老夫人心裡不快, 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只冷冷一笑:“倒是知道, 只是不知道妹妹如此迫不及待回家來呢。”又低了頭, 冷笑道, “這纔多少日子……”
最後一句說的是翟谷嫺的王家夫君,去了纔多少日子。
翟谷嫺這個人氣性大, 怎麼能忍了翟老夫人這麼說,當下就冷冷一笑:“你倒是還有臉在翟府住着呢,要是我,早就毒酒白綾,隨了哥哥去!”
“哦?是嗎?”翟老夫人一臉的不信。
翟谷嫺頓時火大:“你當年乾的那些事, 我翟谷嫺再怎麼着也做不來, 還好意思在翟府呆這麼長時間, 我都爲你感到羞恥!”
翟老夫人冷冷地道:“當年的事只有你哥哥有資格說我, 其他人誰配說上半句!”
還不等翟谷嫺再說什麼, 翟戎濤已經大步進了屋子。
“已經備好了午飯,姑姑先去吃罷。”看見翟戎濤, 翟谷嫺總算是收斂了自己的怒氣。
竹筠和翟戎濤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一前一後地圍着翟谷嫺就要出門。
翟老夫人見着兩個人都不想理會自己的樣子,不禁氣憤,又畏懼翟戎濤,只能臉上掛着勉強的笑容道:“不知道席面擺在哪裡?可千萬別慢待了你們姑姑。”
竹筠點點頭:“勞婆婆費心了,竹筠定然不敢慢待姑姑的。”
翟老夫人見她像是沒明白自己話裡的深意,收斂了笑意,哦了一聲。
翟谷嫺這纔想到翟戎濤和竹筠兩人像是都沒有讓翟老夫人入席的意思,心思電轉,還沒想出個什麼,嘴上已經說道:“怎麼,我嫂嫂不來一起吃嗎?”
答話的是翟戎濤:“我娘最近吃齋唸佛,不能沾葷腥,所以不跟我們一起吃。”
竹筠也笑道:“是啊,婆婆這兒有小廚房呢,小廚房裡的廚子都是深得婆婆的心的,怕是就算我們請,也不會願意跟我們同去的。”
翟谷嫺臉上全是得意,她拉長了音調:“哦——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在這裡礙着嫂嫂吃飯了。”說完,掩嘴笑着離開。
翟老夫人見她走了,嘴脣顫抖了兩下,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翟戎濤現在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去看翟老夫人,只吩咐下人們照顧好翟老夫人,別讓她出了院子。
翟老夫人心中有些憤恨,可卻沒在臉上表現出來。她摸不準,爲什麼李家人都走了,翟戎濤對自己還是這樣的態度。
她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往日裡精細養着的手頓時疼起來。
面對這個姑姑,翟戎濤的臉色比面對翟老夫人的時候好看了很多,一頓飯吃的是賓主盡歡。
待到吃過了午飯,竹筠就把翟谷嫺送回了她的院子。
正跟綠衣吩咐着下午要做的事情,有丫鬟來報,廚房裡的馮嫂子求見。
竹筠正在卸釵簪的手頓了頓,然後對身旁的綠衣說道:“你去叫馮嫂子進來,順便去問問姑姑,她身邊的丫鬟夠不夠,要不要選幾個新的。”
綠衣應了是,退出了房門。
竹筠將頭上的碧玉蝴蝶簪拆下來放到桌上,轉頭看向銅鏡裡的自己,一顰一笑,皆是風景。
但她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面,而是在想着即將進門的馮嫂子。喜鵲的事兒她仍然記着,只不過顧忌着翟戎濤,面上像是不在乎這事了一樣。
那日藉着去廚房安排迎接翟谷嫺席面的時間,跟馮嫂子提了兩句,想她那日心領神會的樣子,應該是懂了自己心思的。
不怕她不懂,不懂就說明不開竅,也不怕她太懂,多的事竹筠一點沒說。
正想着,馮嫂子已經推門進來了,她穿着一件暗紅色的夾竹桃花紋薄襖,整個人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看見竹筠,她臉上頓時帶上了諂媚的笑容。
竹筠依舊正對着鏡子,從她的角度,可以在鏡子裡把馮嫂子的舉動看的一清二楚。
“什麼事?”竹筠開口道。
馮嫂子猶豫了一下,先是說道:“聽說老爺的姑姑王夫人來了,奴婢就是想問問,這每日裡吃飯怎麼安排。”
竹筠想了想說道:“那是老爺的姑姑,自然要謹慎一些,你擬個單子,每日裡派人去問問,姑姑若是想吃什麼,你給她做了就是。”
馮嫂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奉承道:“夫人這主意精妙。”
這算是什麼主意,人人都能想的出來的。
竹筠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微微一笑,像是受用了這個奉承。
見竹筠有了笑臉,馮嫂子總算舒了口氣,隨後她湊近了竹筠。見竹筠沒有反對的意思,才小聲說道:“奴婢前些日子回家,路上正好路過錢婆子家,就上去問了問。”
“哦?”竹筠輕輕吐出一個字,多餘的,卻再也不肯說了。
馮嫂子接着道:“夫人你不知道,原來那錢婆子的兒子,拿了自己孃的賣身錢去買了個小妾,他媳婦回家氣的半死,只不過一直被錢婆子那兒子給拘着,日日在家裡哭呢。”
“倒是個可憐人兒。”竹筠臉上現出悲憫來。
馮婆子一見有戲,連忙說道:“那媳婦日日裡哭的話也被人學了,說是什麼要來咱們府上找老夫人評理,還說老夫人若是知道了這事,一定會處置那個小賤人……”
馮婆子話還沒說完,門突然被敲了敲,她立刻住嘴。
“誰?”竹筠開口問道。
“奴婢是月桂,奴婢見着綠衣姐姐已經往回走了,就……”月桂的聲音裡帶着緊張和不安。
竹筠伸手拿了五兩銀子,塞到馮婆子手裡。
馮婆子的眼登時亮了,嘴上還道:“奴婢爲夫人辦事,怎麼好收夫人的賞錢。”
竹筠笑了笑:“你正是爲我辦事,所以我纔要賞你啊。”
這話裡的深意可就多了,你爲我辦事,所以我賞你,但是你若是爲別人辦事,那可就要罰你了。
馮婆子把竹筠這話放在腦子裡轉了一圈,人已經收下了那五兩銀子,塞到荷包裡。
待到馮婆子走了,月桂才怯怯地進了門。
原來她雖說是少言寡語,但是行事也算大方,更何況是做了竹筠的大丫鬟之後,就更加的沉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到底是最近太過震盪了一點,先是喜鵲死了,再是遇上了自己哥哥。
竹筠在心裡嘆了口氣,向月桂招招手:“怎麼了?”
月桂一聽見竹筠溫柔的聲音,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夫人……多謝您,若不是夫人,我和哥哥可能就再也見不着面了。”
竹筠道:“起來說話吧,要感謝也該感謝老天爺,偏在那個時候逃了出來,這才能被救了。”
月桂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綠衣和另外兩個大丫鬟過來了,月桂也就不再說話,站在竹筠身旁盡心服侍。
綠衣先是行了個禮,接着說道:“王夫人說她就帶了一個丫鬟,是需要添一些的,若是夫人不嫌麻煩,過幾日讓牙婆帶些丫鬟過來。”說着,綠衣爲難地皺了皺眉。
“怎麼了?”竹筠看出了綠衣的爲難,開口問道。
“王夫人說,以前有個得眼緣的姑娘,往常這個日子都是要在她身邊陪着她的,這幾天就是時間了,希望夫人能派人去接她過來。”綠衣快速說完,便垂頭站在一旁。
竹筠彎了彎嘴角:“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兒再說吧,事總要一樣一樣的做。我乏了,月桂,給我寬衣。”
月桂應了一聲,走到竹筠面前爲她寬衣。綠衣垂首,行了個禮帶着另外兩個大丫鬟退了出去。
那兩個大丫鬟一個名月清,一個名月河,一個嬌俏可愛,一個憨厚喜人。
竹筠總是愛挑這樣的丫頭,一個機靈能通事,一個穩重且忠心。
只是月清今日卻有些不忿,跟在綠衣身邊還沒有什麼,等到與月河一起了,才抱怨道:“夫人怎麼只親近月桂,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近身服侍夫人啊。”
月河咧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二日,大約是因爲沒有得到竹筠的回覆,早早的,就遣了丫鬟來,讓竹筠去她那裡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