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安靜波電話的時候，周陽正陪着周盈在收拾東西，而周國慶和李素芬則正商量着辦謝師宴的事情。
周國慶本是去海城打工的，但周盈參加高考的前兩天，他還是專門回來了一趟。
這一回來，就再也沒走成。
看到了自家粥鋪的火爆生意是一方面，妻子李素芬的勸說也是一方面，再加上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終於還是能冷靜下來，面對自己不願意面對的現象。
兒子已經長大了，而成長的速度與方向都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這一點只要看看那些專程跑到粥鋪來吃一碗白米粥的老外，就可以知道了。
這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夠理解的世界。
既然理解不了，那就不要理解了。
幸好還有個很好的女兒，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也是一手養大的，跟親兒的沒有區別。
所以周國慶留了下來，除了幫李素芬忙活店裡的事情，就是琢磨着擺酒了。
考上大學，就一定要擺酒，這是習俗。
雖然現在還沒有接到錄取通知書，但是以周盈以往的成績，考上大學絕對不會有問題，而且看周盈的樣子，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給她造成什麼心理陰影，想來只要發揮正常的話，考個不錯的本科那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現在走在路上，就已經有人開玩笑似的打招呼問周國慶什麼時候擺酒慶祝了。
親戚朋友那是一定要請的。
街坊鄰居也是一定要請的。
好在平時前半輩子都在一個廠子裡生活，這兩部分人有很大一部分是重疊的。
周國慶算來算去，擺個十桌似乎也足夠了。
一桌十人，也一百多人呢，小老百姓家辦事情，又沒有太多親戚，大概也就是這樣一個數兒。
他還細心地把名單拉了出來。
可是李素芬看完之後，就表示這些遠遠不夠。
“派出所的劉所長、於指導員，給咱們家開粥鋪幫了那麼大的忙，你能不請？平時派所出的同志那麼照顧，你能落下誰？刑警隊的俞隊長，來過好幾回了，你能不請？考試之前，史市長特意跑家裡來關心你能不請？安書記，那可是天天來咱們家粥鋪吃飯，你能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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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國慶只得目瞪口呆，這些可都是東陽地面上的大人物，“他們，能，能來？咱們這平頭老百姓家辦事情……”
“肯定會來！人家啊，是看陽子面子來的，跟我們沒關係！”李素芬無比肯定地說，“而且不只他們會來，還會有很多人會來，照我說，準備二十桌，吃不了就讓來的親戚朋友一人打包一份兒拿走。”
“可是紅慶飯店擺不下二十桌吧。”周國慶有些犯愁。
紅慶飯店是街上一家不錯的飯店，門面不大，但飯菜味道相當不錯，更重要的是經濟實惠，平時街坊鄰居辦個事情都在那裡辦。
李素芬豪氣地說：“去什麼紅慶酒店，去烏龍樓！”
烏龍樓，東陽第一的大酒店，規模第一，價格也是第一。
周國慶嚇了一跳，“也，也不用去烏龍樓吧……”
“真要那麼多領導來，在紅慶酒店辦，那可是丟了陽子的臉面。”李素芬說，“這兩個月的生意不錯，烏龍樓，去得起！”
“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麼面子……”
周國慶雖然這樣嘟囔，但卻也不得不面對現實，自家兒子的面子確實大到他想不到的程度。
“行，那我明天就去烏龍樓訂席面去。”
“一起去吧，聽說明天就能出成績了，我們先去學校看看成績，然後再去烏龍樓，踏實點兒！”
“就小盈的成績，有啥可不踏實的。”周國慶對自家姑娘自信滿滿。
小小的屋子不隔音，客廳裡說點什麼，臥室裡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正整理衣服的周盈不由一笑，道：“爸，媽，明天我們一起去吧，這次我覺得考得挺不錯的，絕對沒有問題。小陽，你去不去？”
“去啊，這可是你的大事情，我當然要親眼看一看才行啦。”
周陽鄭重無比地回答。
上輩子沒機會看到你高考的成績，這輩子我會陪着你去看，陪着你去上學，保護着你平平安安渡過本該屬於你的幸福人生！
一定要親眼看到！
然後，手機就響了起來。
周陽接起來，嗯了兩聲，然後就一直沉默地聽着，直到最後才說了一句，“我對官場上的事情不太懂，不過太祖爺有句話，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舞臺大了，施展的空間也大嘛。關鍵是要堅持住才行。對了，謝謝你，安書記！”
安靜波到省裡工作，在胡正華的支持下，便可以把東陽這一套作法，在全省推開。
就像胡正華說的，一省做樣板，足夠了！
尤其是北寧這種老工業基地，足以改命上百萬工人曾經的命運！
而這，正是周陽想看到的。
掛上電話，周陽抿着嘴，回想着曾經的歷史，雖然已經不太可能復現，心情卻依舊無法形容的沉重。
他的情緒影響到了周盈。
周盈有些害怕周陽現在這個樣子，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小陽，周陽？怎麼了？”
周陽擡頭看了周盈一眼，突然展顏一笑，猛得跳起來，一把抱住周盈，原地轉了一圈，驚得周盈連連尖叫，這才放聲大吼了出來，“周盈，考了七百四十三分，全國理科狀元！”
那份歡喜，不僅僅是從心底，更是從曾經無數的歲月積澱之中蘊育升騰出來的。
曾經的苦難，曾有的陰影，在這一刻，終於可以完全拋開，不再用忐忑不安來迎接未來。
周盈的命運，終於改變！
她參加了高考！
她考出了無法想像的好成績！
她終於可以出去上大學了，而且可以去全中國最好的大學！一定可以！
那個佝僂在骯髒牆角如同惡鬼般猙獰的，在嘶心裂肺的哭嚎聲中等待死亡的影子，終於在周陽的眼中，從周盈的身影上離去！
全新的未來，已經開始。
這個開端就是無比的美好，相信接下來的一切，會更加美好！
果然是不能再寫涉及政治的東西了，一寫就要被封的說，昨天稍稍一觸碰，立刻就掛了，看來只能安心地做個無敵法師打打外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