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那大夫卻是收斂了愁容,當即提起了前面的襴袍,立馬向着林朝陽作了個揖恭賀道,
“尊夫人並沒有受傷,相反尊夫人這是有喜了。”
“有喜?”林朝陽先是怔了一下,下一刻那張浴血征戰多年,鐵面無情的面孔上竟露出了赤子般的笑容。
不過此刻站在牀榻前的老大夫卻不由得向着林大將軍提醒道,“雖是如此,但尊夫人已上了些年歲,恐怕在安胎和生產方面還得多下些功夫。如今老朽先開一些安胎的藥給夫人,但老朽建議將軍還是將我們家主請到府上再爲夫人細細診治一番爲好。”
在觸到那老大夫遞來的目光時,林瑤玥陡然驚醒了過來,卻彷彿渾身的氣力都被抽乾。
前世也是這樣的。母親懷了小弟,卻在胎兒已經成形之際,流產死掉了。到最終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當時父親與哥哥又去往了北境前線,祖母便隨意請了個大夫,說是母親因上了些年歲,所以最終未能保下胎兒,便就此了斷了。只可惜當時母親眼睜睜的看着快四個月已經成形了的胎兒的一灘鮮血。頓時昏厥了過去,至此她的身體便每況愈下。
而最開始,府中也只當是流產了未能及時調養過來身子,可最終卻引得母親恍若枯骨一般身死,讓自己反而劃血割肉爲害死母親的柳畫月與林茹真爲藥!
這可惜今世,那雲遊道人是萬不會再敢來觸自己的黴頭,林茹真現下也已經下落不明。拋開那個仍是將手伸向了京城,卻一直隱在背後的上州刺史柳權信與心機深沉的柳畫月。現在,自己保護好母親的機率已經大了許多。
不過事到如今,自己雖然曾希望母親想起當年在梵雲國的往事,好爲今後他們一家提前做些打算。可現下,她卻是萬萬都不希望母親想起那曾經驚心動魄的日子。如此算來,梵雲國那邊的人也得防着。
林瑤玥輕嘆了一口氣,面對着一旁你一言,我一語,在辯駁究竟應不應該請姬家的家主,在九州大陸上有醫仙之稱的姬言卿上門診斷一下之時。
就見林瑤玥一左一右,安撫了父親與兄長說道,“母親如今本就受了驚嚇,現下又很快可能會給家中添個小弟弟或者妹妹,自然得細細斟酌一下。玥兒同意給姬家主下帖,請他上門診治一番。”
言畢,林朝陽當然是欣慰的看着女兒點了點頭,完全不理解方纔爲何兒子要對姬家的人如此仇視。明明不就之前,他們在北境遇襲,林家軍還得到了姬家人的幫助,如今振宇卻又爲何極爲排斥姬家。
這樣與將軍府不利,也與林家軍不利。
但林振宇此刻那一雙染了些許滄桑的星眸,只是靜靜的凝望着妹妹。直到他們二人退出了棲鳳院內室,向着院外走去時,林振宇才側眸向着林瑤玥問道,“你想見他嗎?”
林瑤玥從哥哥的口中聽到了一絲挖苦,她不禁停下腳步,擡眸望向哥哥現在那緊蹙的劍眉,勾脣淺笑言道,“哥,你我二人交換一個秘密可好?”
聞言,林振宇愣了片刻,“交換什麼秘密?”
“哥哥告訴玥兒爲什麼你明明歡喜着琳琅,卻一直要拒絕她。而玥兒告訴哥哥,爲什麼玥兒不得不讓姬家人踏進鎮國大將軍府的大門,還要舔着臉給姬言卿下拜帖。”
林瑤玥的話說到最後,林振宇忍不住上前扶了自家妹妹一把。此刻,頭頂上的木蓮花樹上,緩緩的有花瓣飄落在了林瑤玥的錦袍之上,她猛地握住了一片,卻是奮力的來回揉捻。
半晌,望着妹妹那與自己相似的一雙澄清墨色眼眸,林振宇那俊朗容顏忽然勾脣一笑言道,“我們兄妹二人還真是相似。該是都得知道了什麼我們兄妹二人本身沒有辦法承受的天命吧。所以現下,只能不斷的苦苦掙扎。”
林振宇率先嘆了口氣,那挺拔的身姿衣袂飄飄。他鬆開方纔扶住林瑤玥的肩膀,向前走去,卻臨了擺手言道,“無論是哪裡來的癡漢,若是敢糾纏予你,你皆可以告知於我。無論他是誰,敢糾纏你的,我定不輕饒。”
望着哥哥那挺拔英氣的背影,林瑤玥不禁撲哧一笑,“癡漢?”這真是個太可愛的形容。
林瑤玥頓時想到那個在衆人心目中高貴清華,不染纖塵的姬家家主姬言卿,與那個隻手遮天,冷酷俊美的大宛攝政王慕容錦。
“嗯,真是癡漢,還是尾隨上門的癡漢。”林瑤玥不禁調笑一聲,方纔那被迫要將姬言卿請上門的抑鬱心情不禁舒緩了一二。
而就在這時,鄭江恭謹的站在一旁不遠處向着她沉聲喚道,“大小姐。”
林瑤玥趕忙上前了半步,秀眉緊蹙問道,“可有消息了?”
鄭江點了點頭,“有些線索,本來要及時回稟給小姐,卻沒想到三小姐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鄭江說到這裡,也是握緊了雙拳。林瑤玥見狀不禁溫聲安撫道,“這樣也好,總比她們背後玩陰的強。”
不過話一出口,林瑤玥卻有了幾分後悔。是的,沉不住氣的林茹真走了,可留下來的是再沒有拖她後腿之人的柳畫月。而且今日,緊緊尾隨在自己與哥哥身後的那個人又是誰。旁的不清楚,就單是他那份隱忍的心性與那身不俗的輕功就值得她忌憚一二。
林瑤玥思忖至此,還是將話引回了正題,“你們尋着蹤跡,都找到了什麼?”
聞言,鄭江沉了一口氣,這才上前在林瑤玥的耳旁悄悄說了幾句。
霎時,就見林瑤玥的臉色一變,立馬吩咐鄭江說道,“這件事,你不要再出面了。你只要通知石頭哥與襲香在那裡按兵不動即可。剩下的,便交由我親自處置。”
聞言,鄭江不禁有些擔憂,可如今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就見夜色降臨,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間破廟內,隱隱還有些燈火。小袖子緊縮着身軀,蜷在了佛像下面的空臺內,不敢出一絲的聲響。
而這時,一道道利刃劃過牆面的聲響,清晰的傳進了她的耳內。下一刻,就見一簇寒光猛地耀上了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