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階段,鈕璧堅這位怡和大班的煩惱,不止怡和日益突顯的嚴峻債務負擔,還有怡和控制者凱瑟克家族再次開始對以鈕璧堅爲首的怡和管理層不信任起來,有換人的跡象。
稍微可以慶幸的是,怡和越來越外強中乾的糟糕局面,僅限於一個很小範圍的圈子瞭解,尤其普通老百姓,印象還停留在,怡和是香江第一大財團的舊階段上。
但鈕璧堅還無法確定,高爵士對怡和的實際運營情況,究竟瞭解多少,反正包括有利、惠豐、渣打等銀行在內,以有利爲首的貸款聯盟,對怡和的“噓寒問暖”越來越殷勤,讓鈕璧堅、鮑富達等怡和高層,既怕又煩!
而高弦這邊,對怡和現狀的掌握,遠超鈕璧堅之流的想象。只不過,高弦的精力,目前還是主要放在銀行業,把這次的擠提風潮成功平息,推動俗稱的《高弦報告》,進入《香江銀行條例》,如此意義非凡的重大功勞,必須優先拿到手。
這次會議的收穫,還是挺讓高弦滿意的,港督尤德,輔政司夏鼎基,財政司彭勵治都紛紛明確地對高弦和有利銀行的領導能力和貢獻,大爲肯定。
在這種場合,面子要做足,首功當仁不讓,但沒必要獨佔全部功勞,高弦拉着香江銀行業公會委員會成員銀行們的代表,說了一通全賴大家精誠協作云云。
這些應酬結束後,高弦算是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出了中區正府合署,和陳祖澤、葉黎成一起上車,打道回府。
“《銀行條例》修訂工作的推動不能鬆懈,這是一條正確之路,只要走上成功,我們就有了廣受認可的業界領導者權威。”高弦鬆了一下領帶,隨口叮囑着部下們。
陳祖澤樂觀地說道:“從這次會議的良好反響來看,最遲今年上半年,《銀行條例》修訂工作就可以按照我們的主張完成。”
葉黎成冷靜地分析道:“像之前的金融三級制全面落實那樣,緩衝期應該少不了,而銀行業裡的積弊,沒準還會在此期間爆發出來。”
“你們說得都對。”高弦點了點頭,“奈何局勢太過複雜,我們只能優先保證有利銀行擔任香江銀行業公會主席的這一年任期,足以交出合格的答卷。”
陳祖澤順着葉黎成的話茬說道:“擠提風潮這個第一關,我們已經闖過去了,接下來就是企業負債累累,可能對銀行造成的衝擊了。”
“拯救企業,也要挑選那些確實有價值的目標。”高弦淡淡地點了一句,順手拿起了今天的財經報紙。
葉黎成笑道:“當然了,像佳寧、益大之流,就是坑人的無底洞。”
快速瀏覽報紙的高弦,突然咦了一聲,“英石集團這是確定了接班人嗎?”
葉黎成和陳祖澤分別接過報紙看了看,原來有一則消息報道了,一手創辦了英石集團的駱英石,正式指定四子駱嘉銳,全面主持英石集團的日常工作。
陳祖澤也頗感驚訝,“駱蓄銳的能力很出色啊,怎麼駱英石卻選擇了他弟弟,去全面主持英石集團的日常工作。”
高弦玩味地補充道:“而且據我所知,不同於駱蓄銳這位哥哥精通投資業務,駱嘉銳所學專業是醫學。”
“恐怕是英石集團和駱家目前所遭遇的困局,引發了這場重要人事調整。”葉黎成思索道:“英石集團擁有英石地產、富豪酒店、百利保三家上市公司,在之前的股市處於牛市大環境下,可謂風光無限,被媒體稱爲一門三傑,但現在市值卻跌去了至少八成。”
“究其根源,英石集團陷入經營危機,負債水平雖然遠遠不如怡和的百億級那麼高,但虧損卻在十億級,與怡和一樣嚴重。”
葉黎成說到這裡,注意到自家老闆神色微動,連忙又繼續說道:“關於英石集團的更詳細情況,高益這邊應該可以查到更多一些。”
“說起來,英石集團所遭遇的困局,是當下香江華資公司的一個典型啊,在之前的經濟過熱時期,經營冒進,最終釀成此時的苦果。”高弦微微頷首,“對了,我還真有段時間沒見到駱蓄銳了,也不知道他被打擊到沒有。”
從高弦的話裡,葉黎成、陳祖澤不難品味出,在自家老闆眼裡,英石集團雖然負債累累,可能已經資不抵債了,但還是和佳寧、益大之流有區別的。
這倒也不難理解,駱英石在生意場上的資歷稱得上老字輩了。一九五零年代初,駱氏家族放棄同居共財的傳統,協議分家。得到大約價值十萬港元資產的駱英石,繼續做他的布匹生意,賺得了第一桶金,在那個時代絕對屬於不菲資產的一百萬港元,然後就進軍地產業了,遠比現階段被香江媒體頻頻曝光的李半城、郭得勝、王德輝等人開竅早。
駱家的問題出在,過低估計了這個特殊階段的局勢嚴峻程度,還以爲像一九六零年代後期,那個讓香江華資地產趁勢崛起的危機就是機遇,只要膽子大,挺過去便是陽光大道了。
領略到自家老闆這層意思,葉黎成、陳祖澤便知道了,涉及到英石集團的問題,該秉持怎樣的原則了,如果能打造成一個銀行幫扶公司度過經營危機的佳話,那就可以適時出手。
……
人就是禁不住唸叨,英石集團和駱家這兩個關鍵詞,在事務繁忙的高弦這裡,還印象清晰的時候,有些憔悴的駱蓄銳,過來拜訪了。
高弦親自爲駱蓄銳泡上茶,然後打趣道:“怎麼,很失落?”
在大哥面前,駱蓄銳這個小弟也不藏着掖着,嘆氣道:“弦哥,我不怕你笑話,我原來以爲,雖然在經營理念上和父親屢有分歧,但只是小節,沒想到真被徹底打入冷宮了。”
這時候高弦肯定不會當小人,去調撥人家的父子兄弟關係了,仍以輕鬆的語氣安撫道:“誰讓你們家兄弟個個能力出色,你敢挑戰父親的權威,駱生也有更多選擇。”
“可我不甘心啊。”駱蓄銳長吁短嘆道:“按照父親的意思,爲了減輕英石集團的債務壓力,要棄卒保帥,分拆出售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一部分資產,可這兩家上市公司,都是我的心血,尤其富豪酒店,只要度過當前的低谷,就能馬上盈利。”
“駱生想這麼做,肯定有他的考慮。”高弦臉色轉爲嚴肅道:“蓄銳,你能不能給我交個底,現在富豪酒店和百利保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情況,虧損多少?”
駱蓄銳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富豪酒店的經常性虧損大約三個億,非經常性虧損大約兩個億,百利保的經常性虧損和非經常性虧損也差不多這樣。”
高弦聽了之後,啞然失笑道:“如此說來,英石集團的虧損,已經媲美怡和,說不定很快就要超過怡和了,難怪市值這麼低了,還沒見外人敢染指,真挺嚴重的,估計只有你如此有救世主的情懷了。”
駱蓄銳連忙辯解道:“弦哥,你可以讓人去查,現在港島的中環和九龍的尖沙咀,發展已經飽和,港島的灣仔和九龍的尖東是新的發展方向,富豪酒店在這兩個地區的物業,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優質資產。”
“我爸是老派商人,根本不理解資本運作的奧妙,其實只要爭取到銀行的支持,注入資金,爭取解決危機的緩衝時間,等到行情轉好,盈利便隨之而來。”
高弦悠悠地說道:“蓄銳,論起來,這屬於你們的家事,外人不好評頭論足,你自己究竟想怎麼辦呢?”
駱蓄銳的手緊緊地握着杯子,眼裡露出堅毅之色,咬牙道:“弦哥,我想正式自立門戶,奪取富豪酒店和百利保的控制權,還請弦哥能夠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