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認爲新老隊員之間的矛盾主要是經濟收入方面的差距,沒有共同語言,所以我的辦法是將他們壓迫成‘統一戰線’,但我也只是看到了一少部分。我相信,所有沒參加2000年亞青賽的後來者,尤其是2001年世青賽你們創出名頭之後的後來者,恐怕都會面臨老隊員的質疑,畢竟,江山是他們打下來的。當初辛辛苦苦拼下來的光榮,就要無償的給他人分享。那些人什麼也沒幹,卻偏偏能來混好處。”王艾說到這晃晃腦袋:“換我我也不爽!憑什麼呀,老子開創的局面,你來沾光,你給我什麼好處了?你要有本事也行,什麼能耐沒有,就上來死皮賴臉的跟在我屁股後面撿便宜,我能給你好臉子看?”
老沈見王艾說的有趣,一笑:“理是這麼個理,我實話說,我心裡也不舒服,當初曲波、杜威他們訓練的很苦。那時候你還在踢亞少賽,咱們沒什麼關聯,上上下下也不懂,就知道一個勁埋頭可勁練,好不容易打出來一個好局面。可後來就這樣了,我也是煩的不行,但也沒辦法。”
“其實我覺得老隊員們的心態也是有道理的。”王艾琢磨着道:“超白金一代是中國足球近年來最響亮的名頭,也是一個光榮的集體的代號。這其中有很大的含金量,那麼多人來鍍金不就是看透了這一點嗎?但問題是他們的水平不夠,鍍金肯定會拉低超白金一代的含金量,事實上確實會造成這批老隊員各方面收入的減少,比如記者採訪帶來的曝光率,比如廣告商的選擇,比如上場機會,比如因爲水平不夠的人導致外界評價的降低等等。雖然他們可能沒琢磨我這麼透,但他們做的也沒什麼錯。”
王艾說到這晃晃腦袋:“這些都發生過了,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就不提了。畢竟到了現在這個階段,誰也不敢在奧運會名單上玩花活,那就不是受賄而是賣國。但現在的問題是,咱們老隊員思想上並沒有改過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歧視新隊員。”
“有嗎?”沈祥福茫然的道。
王艾一揚脖子:“你別問我消息渠道!我只能告訴你,不是任何一個隊友和我說的!事實上要說他們早就說了,不至於我現在才知道。”
老沈一琢磨也是這個理,也沒糾結;“你繼續說。”
“這世界上,能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江山拱手讓人的,頂多是自己的兒子。老球員開創出來了好局面,新球員來了飛黃騰達,肯定要出問題。如果說你們教練組過去沒怎麼拿這事兒做人情,來的都是有水平的,這個問題還不嚴重,但是前前後後來了幾十個水貨,你就別怪老隊員給你一概而論,開地圖炮。”王艾坦然道:“我說實話,我相信我來的時候,他們肯定不會有什麼想法,因爲那時候我是世界盃銀靴,他們也不敢有想法。但是如果我是2001年加入的呢?他們肯定也得排斥我,甚至我年齡小,這個問題會更嚴重。”
“我真沒發現。”老沈皺着眉頭。
“那是因爲你夠橫!”王艾斷然道:“你沈指導脾氣雖然好,但也不是沒脾氣,管理球隊更是鐵腕,老隊員不敢說怕你,但敬畏你是肯定有的,誰也不敢當你面整事兒。所以當你看到的時候,他們說說笑笑,當你轉身的時候,他們一句話都不說,各玩各的。”
“現在咱馬上要面臨和伊朗的生死戰,輸一場就會出變數,四個出一個,還有韓國這樣的強隊,我們只有全勝才穩妥。打完這場之後,下個月在長沙咱們還得和韓國打一場。這麼嚴峻的比賽局勢,咱們隊裡還分幫分派的,您不覺得這是個隱患嗎?”王艾說到這,緩了緩氣又道:“再說,咱們就出線了,這個問題也不會消失,反而可能更嚴重。如果沒出線,老隊員的輝煌到此爲止,也就沒什麼可說的,如果出線了,他們會怎麼想:好麼,原本帶着你們飛就不錯了,這次你們居然都跟着大爺我混進奧運會了!”
“沈指導!”王艾看着嚴肅的站起來不斷踱步的沈祥福:“我的理想絕不會滿足於奧運會一輪遊!沒有任何突破,不能比前輩們更進一步,那有什麼意思?可這個問題不解決肯定不行,現在他們就互相不說話了,那到了奧運會他們還不得打起來啊?那我們好不容易到了這個最高舞臺,就是爲了把最大的丟人現眼送給全世界唄?同樣是去奧運會,王皓他們就少拿一塊金牌都心疼,就算輸,我們呢?就爲了去叫人揍的滿臉開花啊?反正這次去雅典如果跟上一回一樣叫人說是“最沒出息”什麼,我肯定是受不了!起碼以後我就算告別乒乓中心、水上中心、冬季中心、籃球中心、射擊中心什麼一大堆了,沒臉去!太磕磣!叫人說兩句,我以後都沒臉出門兒!”
老沈看王艾還要說,擺擺手:“你說的有點誇張,但我承認你說的對,你先別說話,讓我琢磨琢磨。”
說完了也不管王艾,自己一個人在屋裡拉磨,半天了坐下後刷刷開始寫,寫完了又想,想了半天又寫,王艾都不耐煩了,老沈才放下筆:“你當我是你啊!想怎麼說怎麼說,想說什麼說什麼?我這個國奧教練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說錯一句話都要負責任。行了,你現在跟我走。”
“幹啥啊?”
老沈整整身上的訓練服,大步流星走出小會議室:“開會!”
沈祥福突然宣佈開會,他的兩個助手還有隊員們雖然沒什麼意見,也不敢有意見,但是心中是疑惑的,這開的什麼會?戰術準備會?昨天不是開過了,按照計劃今天上午該訓練纔是?
人們一排排的來到大會議室坐好,按照王艾的習慣,現在國字號,起碼國奧已經改變了臺上臺下的會議模式,而是改爲了圓桌會議,沒有圓桌,也不設臺上,而是都坐在平地上,起碼拉近雙方的距離。只有領導來了,纔是臺上臺下模式。
見弟子們到齊了,老沈揹着手原地轉了兩圈:“過去我們總說,萬里長征,這只是第一步。但對於我們這支隊伍來說,萬里長征,我們已經過了雪山草地。前面就是吳起鎮了,馬上就要迎來最後的勝利。但我們是不是能夠真的勝利?現在還不好說。”
“而且。”老沈目光如炬:“出線了,還有更高的奧運會,這是我的夢想,也是你們的夢想。這個夢是美夢還是惡夢?就在於接下來我們怎麼做。也許你們滿懷信心,畢竟我們現在這支國奧和過去的國奧可不一樣了,起碼現在我們有曲波、宗磊、王艾三人在歐洲踢比賽。但前景真的這麼樂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