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清清白白
一個優秀的獵手總要具備超羣的耐心。
易科在美國遭遇超限的禁令、行業的訴訟、版權方的無視，這種情況下接觸到索尼音樂便很自然的被視爲獵物。
壓估值、壓價格、談介入，索尼音樂的強硬不僅僅體現在之前“不談股權就到此爲止”，還表現在各種條件上。
由斯金格主導的索尼音樂在藉着同行圍剿、藉着易科的競爭對手、藉着方卓表現出改變音樂行業的雄心壯志試圖抓住這隻東方來的小白兔。
斯金格很有耐心，很能沉得住氣。
他一度讓易科總裁陷入判斷失誤的自我懷疑之中。
索尼音樂真就這麼冷靜？
索尼音樂莫非看透了自己的打算？
索尼音樂和它的母公司一樣對數字音樂的發展反應遲緩？
索尼音樂這種唱片巨頭真就甘心把議價權讓給一個行業亂入者？
方卓心裡有各種念頭在等待的過程中不斷閃現。
這次利用蘋果重啓的收購談判對他和斯金格，對索尼音樂和易科，都是一場拉鋸戰。
兩位獵手都在默默觀察獵物的表現，耐心的等到了最後一刻。
然後，只有一位獵手笑到最後。
“方總，我回國就要去科大。”
易科一行人離開蘋果公司，市場總監虞紅和老闆同車，發出悠悠的感慨。
方卓大奇：“什麼意思？”
“把你這次的競爭手段寫到案例裡。”虞紅說道，“我都以爲這次沒效果了，現在看來，索尼音樂真的在密切關注我們的動向，硬生生等到這個時候纔打電話，斯金格這麼有耐心，但還是沒比過你！”
方卓莞爾，這小虞，這小虞說話怎麼那麼悅耳呢。
“小虞啊，你要回科大提供案例，那一定要記得把另一件事放在一起對比。”
虞紅好奇道：“哪一件？”
“去年10月份，‘榕樹下’和德國的貝塔斯曼談收購股份，德國公司剛開始的開價是1000萬。”方卓緩緩敘述去年發生的事，“但是，談到一半休息的時候，貝塔斯曼有人下樓，從物業口中得知‘榕樹下’已經欠了幾個月的水電費。”
“貝塔斯曼再回到談判桌，開價從1000萬變成100萬，‘榕樹下’沒辦法，還是接受了。”
從1000萬瞬間降到100萬，商業談判就是這麼冷酷無情，覷見弱點就往死裡戳。
方卓和虞紅都知道易科不會賣給蘋果，最起碼在當前佔據硬件市場優勢的情況下還不會賣，而索尼音樂今天一旦承受住這個壓力，恐怕就能得償所願的壓價易科。
那樣的話，易科只能跟在後面喝口湯。
現在則是立馬擁有了更大的主動權。
“耐心真的很重要。”虞紅一直參與這個事，現在覆盤真有一種走鋼絲的刺激之感。
方卓微微搖頭，下了斷言：“與其說斯金格不如我有耐心，還不如說，他承擔的責任更容不得他錯過數字音樂的機會。”
當前的音樂播放器市場，美國這邊只有易科和蘋果成了氣候，並且，這兩家不約而同的進行軟件和硬件一體化的前瞻佈置。
索尼音樂可以拒絕蘋果，可以拒絕易科，它可以選擇等待自家播放器的轉型。
但是，要等到什麼時候呢？那時候又能不能來得及呢？
索尼音樂如果坐視蘋果拿下易科，它可預測的未來一定會喪失議價權，只能做個委委屈屈的小妾，現在反手破壞蘋果的收購動作則還有機會爭一爭大婦。
“再沒有比斯金格更知道索尼情況的了，他正是因爲無比了解索尼，所以才寧願從外尋找幫手，而不是試圖從內部推動索尼的戰略變革。”
“斯金格的底線太高，我的底線太低，沒有索尼音樂，我大不了拍拍屁股去歐洲、回華夏，他輸得不冤。”
方卓給出了自我評價。
隨即，他發現小虞的眼神變得笑吟吟才自覺失語，補充道：“是他的餘地太少，我的餘地比他多。”
虞紅只是深深點頭，作贊同狀，老闆說得對，老闆說得好。
商務車時走時停，總裁和市場總監關於易科和索尼音樂的合作都感慨良多，這一步音樂版權的合作實在不容易。
也正因爲這種不容易，它愈發顯得珍貴可口。
其實，易科爲什麼要遭這個罪呢？
難道就因爲它有一個爲美國人民謀利的理想？
產品拆開明明都是全球採買的零件，易科就是想讓美國人民買到便宜的東西，它有什麼錯！
“小虞啊，記住這段時間的遭遇，記住版權方對我們的圍堵，記住我們的訴訟官司。”
“我們易科清清白白做企業，憑什麼就這樣。”
方卓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時，手機響了，基金經理孔豫的來電。
“喂，喂，方總，我把篩選的幾隻股票發你過過目。”孔豫的聲音很大聲很興奮，“所有資金手續全都完成了！幫會的人真有錢！”
方卓“嗯啊”了兩聲，掛斷電話。
他忽然覺得這輛商務車的靜音效果有些過於好了。
方卓收起手機，迎着虞紅的眼神，堅定的說道：“易科是清白的。”
“嗯，等我把手裡的股份賣了，一定找你做理財。”虞紅說了個最近也經常聽到的詞彙。
方卓乾笑兩聲，換了個話題，開始聊接下來的工作。
易科和索尼音樂在最高層有了共識，接下來都會比較順利。
斯金格應該不會玩那種出爾反爾的伎倆。
因爲，他今天臨陣的一通電話已經完全把意圖給暴露了出來，索尼音樂前面的鎮靜只是表象，它其實就心心念唸的瞄着易科呢。
戰略意圖暴露，出爾反爾就只是伎倆而不成戰術。
十一月的第二週，經歷了禁令、訴訟、失意的易科終於迎來幸福期，迅速在談判桌上拿到了先前卡住的條件。
索尼音樂將會在易科3億美元估值的前提下以PreB輪的形式拿到股權，進行音樂版權上的深度合作。
這中間涉及三年音樂版權授權的價值摺合、旗下藝人的宣傳、唱片渠道的分潤整合等等。
斯金格很有魄力，既然決定合作，那就多付出資源來支持易科和蘋果的對抗。
很快，易科和索尼音樂合作的主體條件達成一致，剩下的都是細節磋商。
PreB輪，索尼音樂一家入場，三年音樂版權授權+500萬美元現金換到易科10%的股份。
由此，方卓一方的持股削減爲44.1%，IDG美國、IDG華夏、今日資本、申新科創、香江寰宇分別持股16.2%、9.9%、6.57%、5.76%、4.77%，期權池爲2.7%。
接下來，易科除了繼續磋商，還要完成iMusic的功能開發、音樂格式轉錄的限制、數字音樂版權的加密等工作。
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在軟件上實現音樂購買。
這項工作需要不斷的調試，要確保用戶的支付安全，考慮到各種條件，估計得到明年春天才能上線。
蘋果方面暫不清楚進度，但從獲知的消息來看，它即便快也快不到哪去。
十一月十五號，索尼音樂和易科的商業談判進入尾聲，雙方都在展望即將到來的數字音樂對行業生態的改變。
“小虞，我最晚這週末回申城。”
方卓連續召開會議，又面試獵頭推薦的數位職業經理人，最後又和虞紅進行人選上的溝通。
美國這邊的職業經理人要和虞紅配合工作，必須尊重市場總監的意見。
“嗯，咱們月底見，我可不能錯過周辛的婚禮。”虞紅提起這個仍覺有些倉促。
“不過，我在回去之前還得做一件事。”方卓嘆息着說道，“有的時候真覺得事太繁雜。”
“什麼事？”虞紅問出來這一句，又試着猜測道，“安良會？”
方卓驚詫的看了眼市場總監，他幾乎不和小虞聊這方面的事。
“我看你對他們不像有好意的樣子。”虞紅翹了翹嘴角。
方卓揉揉臉，覺得自己的形象有些失真，尤其剛剛拿下和索尼音樂的合作，不應該是英明神武嗎？
“安良商會還是很有資金潛力的，未來幾年不光咱們國內發展快，美國這邊也發展很快，MIGA基金能以安良會做一個投資理財的標杆，一定會有虹吸效應。”
“不過嘛，得試試這些人到底意沒意識到是誰在讓他們賺錢。”
方卓聳肩：“所以，我要做個小測試。”
虞紅靜待下文。
“我看市場部上週報告提到一件小事，有位員工工作的時候被一個黑人店長給打了。”方卓說道。
“嗯，莫名其妙的被打了，好在是輕傷，我們也報警了。”虞紅聽到涉及到自己的工作，認真解釋道。
“這邊的種族歧視很嚴重，壓根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黑人又容易抱團，這就交給理財羣體吧，如果這回好用，下次你萬一碰見事，也記得招呼他們。”方卓輕巧的說道。
“他們會怎麼處理？”虞紅詢問。
方卓攤手：“我哪知道？我又不混幫會，就以直報怨唄。”
虞紅不再問了，員工的遭遇確實很莫名其妙，之前考慮到異國他鄉也就沒太聲張，等着警方回覆但還沒等來下文。
很快，方卓便致電銅豌豆，極其憤慨的向他陳述了自家員工遭遇的事情。
本想着拿話點一點PL基金的利益，可銅豌豆範雄極其主動的把事攬下來，表示方總的員工都是自家兄弟，絕不能看自家兄弟受氣。
方卓沒有露面，直接讓當事人出出心中的鬱悶，就讓他跟着理財羣體去見識見識處理手段。
理財羣體效率很高，時隔一天就讓當事人盡去心中塊壘。
方卓對此頗爲滿意，也就在離開之前給安良的李忻悅打了個電話，表示對商會的感謝，稱讚他們確實是“黃皮膚幫黃皮膚”，很有擔當。
李忻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頭霧水的接下感謝。
等她去了解情況，這才知道商會兄弟搞了個頗成規模的衝突，而這和安良現在的正面形象追求是有些相反的。
李家大小姐和雙花紅棍有了些爭議，尤其對他擅自帶人出動很是不滿。
方卓不知道他們內部是怎麼解決分歧的，只知道銅豌豆範雄在送自己前往機場時的言語很不滿。
錢是商會掙了，兄弟死活也不怎麼想管了，李家吃香的喝辣的，兄弟們就弄點湯水解解渴。
如此下去，安良還是那個安良麼？
方卓搞不清這個答案，畢竟不精通什麼江湖事宜，他只是在臨進機場的時候笑着對這位銅豌豆說道：“範哥，我也不懂你說的這些。”
“反正吧，我覺得範哥很講義氣，你們這要是能有什麼股東大會，我鐵定投你的票。”
方卓和氣的說道：“我看電影裡都說什麼話事人，就這李家吧，他們的身份從我基金裡拿的分成都多。”
“還有這事？他們的分成比例更多？”範雄大詫。
“畢竟他們代表安良會嘛，我得給他們面子。”方卓微微一笑，拍了拍範雄的肩膀，“走了，下回來紐約，希望範哥能盡地主之誼。”
範雄默默看着這位總裁和他助理們離開的背影，神色莫名。
試看今日之商會，竟是誰家之安良？
越洋航班飛過頭頂，易科總裁來了又去，但他給音樂行業帶來的衝擊、培養出的理財觀念都將醞釀出更多的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