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雙寧甚至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剛纔聽到節目換人,她腦子裡閃過很多理由,現在科技發達,傳統媒體受到了很大的衝擊,電臺的收聽率也不斷下降,爲了吸引聽衆換新人主持保持新鮮感是常有的事,除此以外她還想到了一個傳言,說林嘉能留下是因爲她長袖善舞,背後有靠山。
可畢竟是她帶的人,她寧願相信前者。
所以現在乍一聽到組長說是因爲她打算辭職纔有這樣的決定,她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也很難接受。
組長也沒想到她突然這麼大的反應,怔了一下才說:“這個……莫非是有什麼誤會?我也是聽上面說的,說你婚後就不打算工作了,所以才決定找人接替你節目,怕你一旦辭職了要開天窗。”
陸雙寧搖搖頭,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才能勉強用平緩的語氣說:“組長,我沒有想過辭職的事,就是婚後也是想繼續做節目的。”
組長雙手交握,表情略有些凝重:“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心裡也有數。不過音悅臺換小林的事已經定下來了……”
“沒關係的,我原本也覺得身兼兩個節目忙不過來,現在這樣算是歪打正着吧,還要勞您替我操心,真是太感謝您了。”陸雙寧漸漸冷靜下來,表情也緩和了,心知此時不該再糾結下去,讓大家難做。
不過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還聽到組長在碎碎念:“哎,到底是哪裡搞出這麼個大烏龍呢?”
回到自己的位置,趙天藍已經眉眼通挑地迎上來:“雙寧?他們說你的節目換人了,是不是真的?”
陸雙寧點點頭:“嗯,音悅臺交給嘉嘉了。”
趙天藍個性比較直率,有一句就說一句:“果然是這樣!那你還叫得那麼親幹嗎?那麼用心帶她,她反而撬了你的節目,這放到哪裡都說不過去啊,怪不得有人說她靠……”她話沒說完就被陸雙寧扯了衣服打住。
“小陸姐……藍藍姐……”林嘉在後頭柔聲喊着。
趙天藍哼了一聲。
陸雙寧朝她搖搖頭,這纔對林嘉說:“嘉嘉,你過來。”
林嘉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地過來,忍不住說:“小陸姐,你是不是也以爲是我……是我搶了你節目?我真沒有……”
剛纔消息就已經通天了,大家看她的眼神都跟以前不同。
之前她代替陸雙寧做節目的時候心裡還挺美的,覺得這是個嶄露頭角的好機會,原來自己也能獨當一面,可是現在得到這個節目,她反而不確定了。
“怎麼會?你別多想,這說明你有能力,既然接手了就好好做。來,我這裡存的資料你都拿去看,對你有幫助的,有什麼不懂的再問我。不過你那麼聰明,一定會做得比我好。”陸雙寧還認真地交代了她一些細節的事。
林嘉一臉感激,說了很多次謝謝才走。
這看得趙天藍翻白眼:“天底下也就你會這麼傻,對着搶你飯碗的人傾囊相助,難道就不怕當了一回東郭先生?”
“不會的。”陸雙寧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抱打不平,不禁搖頭失笑,忍不住抱了抱她,“藍藍,能認識你真好。”
年紀越大,越難交到知己好友,因爲遇到的事情多了,心敏感了,不容易像年少時那樣純粹地去相信一個人,不願意敞開心扉,簡單的來說,戒備心重了。
對於林嘉,她說不上是傾囊相助,她肯帶她教她,是出於對自己節目的尊重,也是因爲她從林嘉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至於其他的傳聞,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關她的事。
何況這次的事,她直覺告訴自己應該不是林嘉做的。
如果是她,傳出來這種一戳就破的謠言,被發現以後對她沒好處,臺裡也不會這麼貿然做決定,現在只能說明說這話的人有一定的把握,也有影響力。
那到底是誰在這裡說她要辭職的?
不是林嘉,也不可能是以南,他若真的不讓她工作,也不會用這麼迂迴的方式,何況他們已經說好了的。
所以她實在想不通,還有誰會這麼做?又爲了什麼?
林嘉正如陸雙寧所說的,十分聰明能幹,音悅臺節目交接十分迅速而且順利,新的一週就不再是陸雙寧當主持了,同事間跟她交好的都來安慰她,讓她看開一些,職場上這樣的事早已習以爲常。
陸雙寧也表現得很平靜,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下午的新節目上了。
可是畢竟是主持了五年的節目,真正放手以後那種失落感是沒辦法隱藏的,正式退出節目的那一天,她在自己的住處簡單吃了晚飯就跟往常一樣往電臺趕,直到到了大門口,纔想起來她已經不需要在晚上過來了。
回去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她覺得自己挺虛僞的,嘴上說着沒事,可是心裡還是在意的,但是也正好替她做了選擇。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不願放棄的,偏偏不得不放棄,不管是什麼理由。
而這些天靳以南一直爲了一樁收購案子忙得昏天暗地,她也沒機會跟他說這件事,免得他還要分心照顧她的情緒。
陸雙寧明知道憑着林嘉的聰明勁兒做得應該不差,可還是每一期都收聽,她可能年紀輕,聲音跟自己比多了幾分甜美,也主持出自己的風格,在臺裡就聽說,很多人以爲的聽衆會反彈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反而不少人來電問新主持的事。
都說人是感情動物,會長情,會專注。
可是朝夕變換,日子漸長後,再長的情都會消失,大家在時間裡學會了遺忘。
而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遺忘了。
她抱着小巧的收音機,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睡了過去。
靳以南還堵在去公寓的路上,前面不知道哪條路封了路造成大擁堵,他本來跟雙寧約好了一起吃晚飯,可是後來也只能讓她自己先吃,不用等他了。
不過陸雙寧卻說在他的公寓,他剛纔在忙也沒有多問,現在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等老徐開了收音機,他纔想起來今晚雙寧應該要去做節目,怎麼說在家裡等他呢?
這時剛好聽到老徐說:“靳先生,您聽聽,這個主持人不是陸小姐吧?”
陸雙寧的聲音靳以南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這個人的聲音一聽就不對,他搖頭說:“不是她。”
“我還以爲我聽錯了呢,前天聽就覺得不像是陸小姐。”老徐摸摸腦袋,“她不做這個節目啦?”因爲靳以南的關係,徐師傅也習慣了晚上聽聽收音。
靳以南抿抿脣:“可能是有什麼事。”
他收斂心緒,注意力已經沒放在節目上,不是雙寧主持的話,沒必要再聽。
回到公寓,靳以南看到客廳只亮了一盞水晶燈。
陸雙寧坐在沙發跟前的地毯上,頭歪着把手睡着了,手裡還拿着個小型的收音機,還傳出晚間新聞的聲音。
他眉頭皺了皺,把西裝和公文包放下,過去蹲下,摸了摸她的臉:“怎麼在這裡睡?困了就回房間吧。”
陸雙寧“唔”了一下,揉揉眼睛:“你回來啦?吃過飯沒?”
“吃過了。”靳以南把她抱起來,坐到沙發上讓她枕着自己的腿,狀似不經意地問,“怎麼今晚不用去做節目了?”
陸雙寧眼睛眨了眨:“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以後只做日間節目啦,而且又是你說不喜歡我晚上還要上班的,現在滿意了吧?”
靳以南順着她的頭髮,輕聲問:“我是不喜歡你晚上上節目,不過怎麼才說就換掉了?”
陸雙寧掰了一個理由:“還好吧,我們電臺的效率高。”可靳以南就低眸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無處可藏,只得悶聲說,“就是換掉了。”
靳以南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再看陸雙寧,她已經埋頭在自己懷裡,他要看她她還不願意。
“雙寧?”
陸雙寧眨眨眼睛,“嗯”了一下。
“有人欺負你了?”靳以南危險地眯起眼睛。
陸雙寧揪着他襯衣的扣子把玩,許久才說:“我還沒申請換節目,就被換掉了。”
“爲什麼?”
“組長說,臺裡領導聽說我打算辭職,怕兩檔節目要開天窗,所以找人替了我。”陸雙寧有些說不下去,喉嚨跟梗了塊石頭似的。
她鮮少向他露出這麼脆弱的表情,靳以南知道她很喜歡這份工作,甚至還爲此跟他強調過幾次。
“誰說你要辭職的?”他很快就抓住了關鍵的地方。
陸雙寧搖頭。
他關心地說:“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反正我也打算辭掉晚上的節目,而白天的節目組長也幫我保留了,雖然過程不同,不過結果是一樣的。”
“不要不開心,一個節目而已,你要繼續做就跟我說,沒人能代替你。”
陸雙寧被他的下巴蹭得有些癢,不由得笑了:“知道知道,你別擔心,我只是有些鬱悶,緩過來就好,又不是都不讓我做了。”
靳以南把她手裡捧着的收音機放到茶几上,見她一臉倦容,就催着她:“那你先回房間睡,我等下還要開個會議。”
“都幾點了還要開會啊?”
“有時差,沒辦法。”
等她乖乖地回了房間,靳以南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電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