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老城區的取證,朝熹的腳已經廢了,又跟着賴溫寧回了一趟律所,下班回家時奢侈了一回,打了一輛出租車,隨便算了算,大概要花一百多。
賴溫寧早就提醒了朝熹一遍今天的環境很惡劣,但朝熹沒太在意,當年上學的時候她可是穿着八釐米的高跟鞋也能跑跳自如的人,今天她穿的鞋子跟不高,就沒覺得什麼。
但走了一段時間,腳好像真的不是太好。
真的是……好漢不能提當年勇!
今天她穿的鞋根本不高,只有三四釐米,還是厚底鞋,本來就不該這麼費勁的。但老城區的路實在太難走了,先不說原本就不好走的土路,那些拆掉的老房子廢墟還沒清完,石子沙礫到處都是,走在上面硌的腳跟生疼,朝熹再一次明白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至理名言。咬着牙走了一下午之後,現在腳跟擠得有些火辣辣的感覺,估計該磨出水泡來了。
在出租車上,朝熹不好意思脫鞋,歪着把腿靠在座椅上,儘量不在腳上用力。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開到了哪裡她也不知道,周圍的建築她都不熟悉,拿出手機導航,定位她的位置與她家的位置……壞了,離她家怎麼越走越遠啊!
“師傅,你這走錯了啊,越走越遠了!應該走的是鼓樓南路,你都跑到慶城北路了,饒了一個大圈。”朝熹提醒道,語氣聽上去還算是有禮貌。
“就是這樣走,那邊的路在維修,根本不能走,只能走這邊。”出租車師父反駁道。
“不對!”哪有修路提示啊,騙人!
朝熹再次指正,出租車司機就有些不耐煩了,“我是司機還是你是司機,我說怎麼走就是怎麼走。”
完蛋!被黑心出租車司機坑了!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
單身美少女出門在外真的要到處多個心眼,一不小心就被人騙!
“停車!停車!”朝熹喊道,那出租車司機回頭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一踩油門,車開的更快了些。
除了車速漲得有點快,計價器也是蹭蹭的漲,竟然彪到一百七十多。
——你妹啊,本來一百就能到,最過分的時候堵車才一百三,現在走了這麼長時間了,花了那麼多錢還沒到你當我傻啊!
“還沒到呢,附近不能停車。”出租車司機往後看了一眼,“隨便停的話要罰款的。”
開了一段時間,車出了限停區,車速慢了下來,出租車司機稍稍偏頭問她:“小姑娘,這樣,我收你一百五,把你送到目的地,就不按計價器了,行不行?”
一百五,騙狗啊!那計價器也有問題!
朝熹掏出錢包,數出一百七十塊甩給司機。
“對不起啊,我要下車。”該狗腿的時候她會狗腿的,但是今天她突然也想“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一回。
怎麼能自認倒黴!雖然不能像潑婦一樣跟他大吵一架,下車前她已經在心裡記下了這輛車的車牌號,還錄了一段錄音,等一會兒給出租車公司打電話投訴這個司機!
——老子不在乎那二十塊錢,就要舉報,省的你再坑騙其他人,就是這麼偉大!
朝熹氣呼呼的,看了看周圍的建築,不認識。無良出租車司機這是把她帶哪來了,她不認識路!還好,導航上顯示附近有地鐵站,走上幾百米之後就能看見。
汽車喇叭鳴了一聲,朝熹擡起頭,往停在她身側的車裡望去,好像看見了光明——
天降貴人!
英雄救美里的英雄就是這麼從天而降的?——是吧,她確實是個美!
幾秒鐘後,朝熹就坐到了“英雄”的車裡,“學長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個“英雄”,就是鍾逸。
“公司就在這附近。”鍾逸看了朝熹一眼,答道。每天的這個時間他都在公司加班,今天出來見了見客戶,就沒再回去。但這個時間,朝熹出現在這兒就有些不合理了,她臉上還帶着幾分微薄的怒意,之前可能遇到生氣的事了,於是他問:“你呢?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朝熹把剛纔遇到的倒黴事跟鍾逸說了一遍,結果鍾逸跟她意見一點都不一樣。
“你怎麼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吃點虧就算了,萬一那個司機惱羞成怒,怕你下車舉報他,你一反抗,把你先奸後殺再分屍,多吃虧。”這話說的,多少有些調侃玩笑的意味在裡面,語氣也不似鍾逸平時說話那樣正經兮兮的。
朝熹突然覺得脊背發涼,扯了一個艱難的笑,咽咽口水,嗓子潤了一下,不算太乾澀,“不會吧,世風日下……就算我老老實實妥協了,萬一他不送我回家,把我拉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偏僻角落,先奸後殺再分屍,那更吃虧了,幸好我及時下車了,不然現在就是屍塊了。”
鍾逸視線落在朝熹臉上,眉眼帶笑,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問道:“腳受傷了嗎?”
她下車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完全沒有平時那種意氣風發,剛纔一直說話,他心裡也一直在惦記這件事。
“沒有受傷,穿高跟鞋走了一下午,應該磨了幾個水泡。”
“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鍾逸說道,那眼神好像不確信,在朝熹臉上落了半晌。朝熹聽話地點頭,音色像小貓一樣軟綿綿的,“學長,我不會走的。”
她腳疼成這樣,要她走打死都不走,抱緊大佬大腿求帶回家!
幾分鐘後,鍾逸買了一盒創可貼和一雙拖鞋回來,坐到駕駛座上,看了看朝熹的腳,淡淡啓脣,“把鞋脫了。”
那聲音簡直是蠱惑,鍾逸說什麼朝熹就做什麼。
一隻腳裸露在外面,車裡的冷氣吹來,朝熹不自覺地把腳往後縮了縮,下一秒,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
鍾逸低着頭,模樣溫和仔細,他大掌握着她的腳,掌心的溫度傳到了她腳上,幸好車裡打了冷風,要不然,朝熹覺得等一會她的腳就該害羞的腳紅了……
“另一隻。”
朝熹安安靜靜地伸出另一隻腳,看着鍾逸給她腳上的水泡貼上創可貼,然後自己拿過拖鞋,往腳上一套,鞋拖比朝熹的腳大了兩號,穿上鬆鬆垮垮的,很舒服,正適合朝熹現在的腳。
朝熹盯着自己的腳,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哎呀,這要是放了古代,被男人看了自己的腳,還要強迫人家娶她呢!
“……”朝熹自己先笑了起來,不帶聲音的笑,只有嘴角微微上翹,看起來……很陰森。
要是鍾逸知道她腦子裡現在在想什麼,肯定把她當成瘋子來看。他樓下住了一個瘋子,指不定哪天半夜三更,樓下的瘋子拿着把菜刀架到他脖子上,惡狠狠地說:“看看到了我的裸腳,給你兩條路,一是死,二是娶了我。”
——戲太多!
朝熹回過神來,咳了兩聲,找點話題跟鍾逸聊天,“今天應該算是我的倒黴日,被無良司機欺負了,下午工作也不順利,去老城區的時候,一開始那些居民還以爲我和我同事是拆遷隊的,拿着鋤頭鐵鍬就要捻我們,我小時候練過跆拳道,想把他們打趴下,同事阻止我了,後來他出示了律師證,他們才放下芥蒂的,不過……我倒是很期待打一架,有十幾年沒練過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哈哈……”
鍾逸盯着朝熹的臉看了幾秒,悄悄嘆了口氣道:“朝熹,你是女生,不要做一個衝鋒陷陣的戰士,你可以躲在男人身後,沒有人會指責你懦弱。”
“我怎麼能懦弱,我可是壯如牛的美少女!”朝熹眨眨眼,似乎時間覺得鍾逸的話太過嚴肅太過正經了,於是哈哈笑了兩聲,道:“學長你太嚴肅了,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
鍾逸徒然失笑,真是無奈,好笑又可氣。本來就穿了高跟鞋,腳上磨出了水泡,還一聲不響地走了一下午,這會兒還要給他講笑話……他真想問問她,心怎麼這麼大!
鍾逸抿脣,看了看朝熹的腳,問:“疼嗎?”
“不疼的。”朝熹輕鬆地往座椅上一靠,眉開眼笑,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哈哈哈,以前聽過一個笑話,一排老鷹在天上飛,地上有個槍法很準的獵人,瞄準其中一隻,啪的一槍,打中了,那隻鷹卻並沒有掉下來,你說這是爲什麼?”
鍾逸:“……”
“哈哈哈,猜不到了吧,因爲那是一隻堅強的鷹……”
朝熹拍拍胸脯,“你問我疼不疼,我覺得這不就一樣的道理麼,我是個堅強的美少女,堅強的美少女不需要疼。”
——你快拉倒吧!
朝熹說完,鍾逸沒笑,她自己倒哈哈笑了起來,笑完覺得空氣都尷尬了。今天在外面遇到鍾逸純屬巧合,不過她也挺幸運的,被無良出租車司機騙了,天降鍾逸這個“英雄”來救她這個“美”。
對了,舉報無良出租車司機的事給忘了。
“霧草,我忘了那輛出租車車牌號了,我特麼這是什麼記性啊!”朝熹拍拍腦袋,生無可戀。
鍾逸:“……”
“維A ХХХХХ。”鍾逸緩緩說道:“你下車的時候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