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懷疑春秋集團與納尼亞叛軍存在某種聯繫。
奈何魏東生的手腳非常乾淨,譬如朔光集團昔日持股春秋搜索美國分部三分之一股權等痕跡,都已經通過層層馬甲藏匿。朔光集團正式建設非營利性組織干涉南部非洲各國內政時,又焚燒文件徹底切斷與皮包公司之間的聯繫,由計算機智能生命體系精心做賬遮掩。再之後,朔光集團的運營和共和國聯盟黨的召集都由計算機智能生命監聽體系負責。
魏東生相信華國的情報組織和美國的情報組織都有能力覺察春秋集團和朔光集團存在某種聯繫,但是他們絕難找到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詳實證據。除非兩國默契準備以莫須有理由鎮壓魏東生,否則便須祭出其它理由整垮春秋集團。
春秋集團和朔光集團是兩條平行線,知曉魏東生篡權烏有國(納尼亞)計劃的也僅限於姬素素等寥寥數人。
盤陽系衆官僚裡,只有宋寧星略略知曉納尼亞內戰源於魏東生的策劃。
話說,若非宋寧星通過納尼亞內戰感覺到魏東生超乎想象的能量,他極大概率“事了拂衣去”,基於力所能及範圍內做事的理念不再關心盤陽市未來是好是壞。8月21日,耳聞聯盟軍先敗後勝第二次挺進納尼亞首都溫得浩克,宋寧星驚歎魏東生真的有能力影響一國政權,才咬緊牙關、下定決心打造盤陽市地方獨立小王國,卡位提拔魏同奇爲市公安局局長。
魏同奇不知道自己的市公安局局長職位來自於納尼亞內戰的間接影響,此刻注意點全部集中在內閣懷疑春秋集團與納尼亞叛軍存在某種聯繫。魏同奇的語氣異常嚴肅:“爲了調查春秋集團和朔光集團之間的聯繫,相關部門派遣大量情報工作者潛伏到春秋集團。譬如春秋搜索剛剛招聘的一名管理人員,姓名及簡歷全部來自官方僞造,其真實身份乃是國家安全局副局長。”
魏東生不置可否,反問說:“你怎麼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國家安全局副局長?”
魏同奇解釋說:“只靠肉眼觀察,我們很難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但是或許不瞭解或許小覷了咱們盤陽市無處不在的全城監控體系,他種種刻意的隱蔽動作反而被全城監控體系醒目標紅。我利用全城監控體系權限啓動二十四小時動態監控跟蹤一月時間,終於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和潛伏春秋集團的原因。”
魏東生點了點頭。
魏同奇說到國家安全局副局長字眼,魏東生就已知道他說的是誰。
魏東生之所以滋生遙控盤陽市的野心,不是傲慢到誤會金錢可以支配一切,也不是覺得他的人格魅力能讓盤陽市官僚納頭便拜。
魏東生的信心,建立在盤陽市全城監控體系以及更高層次的計算機智能生命全球監聽體系。
魏同奇發現國家安全局副局長潛伏春秋集團之前,魏東生就早早看清了他們的底細。
其實,春秋、智宇、智星、祝爲等春秋系企業的員工,都時時刻刻被計算機智能生命監聽體系重點監控,每一名晉升管理者的員工都需要通過藏在暗處的計算機智能生命“政治審查”。
智宇、智星、祝爲等企業,魏東生明面持股比例都極低。譬如持股比例最高的祝爲集團,魏東生親自持股2.19%,魏媽持股1.01%,魏家明面合計纔有3.2%股權。魏東生之所以能夠以較低的股權比例遙控實體經濟三駕馬車,便是依賴計算機智能生命政治審查和思維掌控篩選等等潛在選拔機制,盡己可能提前排除那些與魏東生志不同道不合的異己力量。
許多有問題的員工,都能被計算機智能生命全球監聽體系及時警覺。
但是,爲了降低對方的警惕,爲了避免對方派遣更多優秀間諜,魏東生許多時候都故意選擇視而不見。譬如魏同奇提到的國家安全局副局長,又譬如魏同奇不知道的其他高管,魏東生明知道他們是某些勢力派來的暗子,也基於藏拙心理刻意放入內部。
只要他們不影響春秋集團的運營,魏東生索性大智若愚當作不知道他們的底細。
而若他們試圖影響春秋集團的運營乃至阻遏魏東生的未來佈局時,魏東生立刻毫不猶豫開除其人,把損失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有時候,魏東生還會利用他們的真實身份刻意安排一些比較麻煩的工作,如果間諜沒有做好工作,魏東生以之爲藉口,正當理由辭退他;如果間諜啓動幕後力量辦好此事,等同間接爲春秋集團服務。這樣的好間諜好同志要養起來,待又遇到與他相關的麻煩工作,魏東生繼續啓用他們、壓榨他們。
魏東生連間諜都敢壓榨剝削。
魏東生的信心,可見一斑。
雖然不能說一切盡在魏東生掌握之中,事情卻絕不會如魏同奇想象的那樣糟糕。
可惜,其中的秘辛不能講給魏同奇聽。
魏東生對魏同奇的信任,尚不足以和諧探討篡權烏有國計劃。
魏東生以另外說辭與魏同奇溝通。
魏東生沒有詢問已經知道的名字,徑自撕碎魏同奇遞給他的小紙片。
魏同奇愣住:“!”
魏東生向魏同奇解釋說:“我不想知道他是誰,也沒有必要知道他是誰。”
“春秋集團是清白的,我不怕他們查個底朝天。既然懷疑春秋與朔光有聯繫,索性就由他們查吧!就像我年初說的,春秋集團只是一家企業,春秋搜索美國分部聽令美國法律,春秋集團總部肯定也會聽令華國法律。對方出公函,我會代表春秋集團全面配合調查;但是對方決定私自潛伏,想來他們覺得不需要春秋集團的配合,我就索性視而不見吧。”
魏同奇驚訝魏東生的灑脫,卻又因爲自身經歷懷疑高層的良心:“就怕無中生有啊!”
這一句話,也是魏同奇在感慨自己的命運。
17年前,魏同奇何錯之有?
同班同學都飛黃騰達,偏偏魏同奇被任性的權力一腳踹到熬鷹嶺。
若非宋寧星來到盤陽市,魏同奇肯定像前幾任所長那樣默默無聞老死在山溝裡。
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只要權貴想治你,罪名遍地都是。
即使一時之間找不到罪名,莫須有也能殺人。
面對魏同奇的感慨,魏東生灑脫笑了笑:“越怕對方無中生有,咱們越得潔身自好啊。就像你的遭遇,說起來多委屈啊,堂堂綠通大學1993年畢業的研究生,愣是被摁在熬鷹嶺十一年。”
“但是,你若去訴苦,他們反將道貌岸然指責你的不是。”
“譬如,他們會指責你沒有‘黨叫幹啥就幹啥’的螺絲釘精神。你說一句熬鷹嶺條件差,他們一帽子丟來,說你貪圖享樂,不是一名合格的勞動黨黨員。而後,他們再倒因爲果,說就是因爲警覺你不是一名合格的勞動黨黨員,組織才把你下放到熬鷹嶺你磨礪成材。你若不服輸,再追問一句爲何同學都去了燕京去了省公安廳,怎就偏偏你淪落到熬鷹嶺一名民警?他們繼續道貌岸然喊起口號,說工作無高低貴賤之分,去燕京也好,去省公安廳也好,去熬鷹嶺做民警也好,都是爲人民服務。你在這裡抱怨工作條件差,是因爲黨性不夠,缺乏一顆爲人民服務的心。”
“無論怎樣爭辯,都是他們有理。”
“誰讓他們擁有道理的最終解釋權呢!”
“同樣句式的話,你說是詭辯,他們說就成了真理。”
“這便是宋寧星常說的合格悖論:你若是一名合格的勞動黨黨員,就該像老所長那樣任勞任怨死在熬鷹嶺,在尺寸之地發光發熱爲人民服務;你若嫌熬鷹嶺條件差,便不是一名合格的勞動黨黨員,活該被下放到熬鷹嶺磨礪心性。”
“他們把合格標準制定的高高在上,雖然不至於聖人才能達標,但是想來能夠達標的絕對萬中無一。如果不夠合格標準,怎樣欺負你都是應該的,因爲你頭戴一頂‘不是合格的勞動黨黨員’帽子,即使你是萬中無一的合格者,也將被他們詭計驅趕到熬鷹嶺等窮鄉僻壤默默無聞死去。你若不肯屈服,他們無須殺人,把你囚禁在熬鷹嶺,就能消弭一切禍患;你若怕了屈服了,極大概率價值觀崩潰成爲他們之中的一員,與他們合夥謀殺之前那一位有理想有志氣的青年。”
“所以說啊,良善解決不了問題,害怕也解決不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