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
剛剛平息的龍捲風下,一片死一般的寂寥,一羣螞蟻搬運着它們今日的口糧路過這座奢華的城市中央。
秋黃河的水被染成了奇怪的顏色,被污染的鮮血來自外海的魚類。大量的污濁的空氣涌入了人們的狹窄的鼻腔。
“要變天了。”陸離的目光鎖定在天空上的一顆極亮的從未見過的不知名的星。
“師姐莫非看出什麼名堂了?”蘋雍不急不緩的吃着棗子問道。
“蘋雍你速速回飄渺閣稟告師尊,素宿有危險,還有...戒嚴德庭島,快去!即刻啓程!”
“師姐你又算到了?咋就有危險了,這大師姐她也沒給我們飛鷹傳書啊,憑她的法力解決這樣的小事哪裡會出什麼岔子嘛...”蘋雍一邊嬉皮笑臉的說着一邊把玩着被她咬碎了的果殼。
“怎麼,我說話沒大師姐好使是吧,蘋雍我不和你說,是因爲和你說了你也聽不懂。你現在去怕是來不及了,但是你必須去。我的天吶!這顆星怎麼來那麼晚!快快你快走。”陸離幾隻手指一搭,下意識一拍腦門,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行行行,我沒慧根沒你聰明沒你會算,但你直接用飛鷹傳書回去就行,幹嘛非要我跑這一趟?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唉,你真是......”陸離的眉毛撇成了八字,她一生氣眉毛就會和跳舞似的:“你我兵分兩路,我救素宿,你回閣內。你法力低微,你在只會讓我分身多救一個人,同時還有另一層原因就是我昨天吹響筲箕飛鷹並未至此,我想你的飛鷹應該也來不了了,至於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我想應該和讓素宿遇險的事有一點關聯。”
“那好吧,我速去通報,你也要相信我,說不定我能找出飛鷹遲遲未來的原因呢。”蘋雍難得正經的正色道。
蘋雍從裡層的袖口裡取出一物,乃一通靈葫蘆。交於陸離,調笑道:“若我此去回不來了,孽障就留給你處置吧,哈哈。”
“這不是...茶香樓抓到的重犯嗎,怎麼還沒處置......你不會是......”
蘋雍有些急了:“哎!你別給我亂塞罪名,我一向是公事公辦的,是我覺得這小奴還不算太壞,還能扭轉過來,這不本打算請示師尊的,還沒來得及而已。”
“蘋雍公事公辦這說法倒是很新鮮,呵...”陸離撇了撇嘴。
蘋雍訕訕地撓了撓頭,頗爲傻氣。
“行了,快動身吧,別看了。”陸離看出了蘋雍對葫蘆的不捨,諷刺道:“裝模作樣,既然如此,不必作態交於我。此去沒那麼危險,若你是想讓我放心?那大可不必,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你...你有責任監督我,額。”蘋雍嘴裡突然蹦出幾個字。
陸離也不知怎麼毫無表情的面部就輕快了起來,聲音調高:“呵,也是。”
“危急時刻若你分身無暇便唸咒打開葫蘆,這小奴還能祝你一臂之力。”
“你少來,它別乘虛而入將我擊垮就行,還指望它?它可是妖人...”陸離強作鎮定。
“它雖是妖人,但它並不壞,妖也有好妖壞妖,就像人有好人壞人。”
“夠了!我不想再聽到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給我洗腦,我不殺它已是天恩。”陸離扶額,背過身去把兩手的汗擦在袖子上。
她聽到她輕聲嘆了一口氣。
此後兵分二路。
陸離整整兩天沒閤眼,馬不停蹄的趕往寒慕城。
而素宿自然不知道陸離正在趕來救她的路上。她以爲自己大勢已去了,她無論無何也沒想過自己會這樣死在飛鼬教的這些庸碌之輩手上。
她當然沒法接受這樣的宿命。她還沒找到自己的兒子,雖然失散了那麼多年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
“老天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來羞辱我啊?”素宿一向來是個愛乾淨到極致的人,而此刻的她卻顯得有些狼狽。衣領浸染了發黑的血跡,袖子上一塊塊的泥濘,臉也再不復往日的奕奕神采風姿了。就像懸崖上的枯草,在這妖異的風下最後的狂舞。
懸崖前的步步緊逼,飛鼬教衆舉着槍再次威脅道:“絕路了素小姐,別再頑抗,我們教主吩咐了只要你投誠,金山銀山都能給你搬來,多麼誘人的條件。”
“投誠就放過我?呸。”啐了一口唾沫:“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你們的目的難道不是葫蘆?我能有什麼價值值得你們死抓住不放,我若說出葫蘆在哪,早就在這懸崖下喂豺狼了吧。”
一聲響指,飛鼬教衆散開讓出一條道,戴着長帽沿的黑衣人走了出來,他的帽沿壓的很低,素宿看不到他的臉:“素小姐誤會了,我此行並不僅爲了葫蘆而來,若你能助我,我便能保你現在與之後皆性命無虞。”
“不僅?怎麼,要葫蘆還不夠?還有其它什麼的目的?別廢話了。”素宿示威般伸了伸脖子,可腳卻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她在害怕?根據探子的調查報告素宿向來不是個膽小之人。
“就算你殺了我拿到葫蘆也沒有用,你不會使,你懂嗎。”
“喔,看來素小姐不怕死呢。”
“你們現下損失了一個副教主,但我怎麼覺得,這副教主比你這教主還要權重,那他死了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嘛。”
“拖延時間?我不想再浪費,葫蘆,以及......”
“交出你此次運送去德庭島的東西。”黑衣人的聲音低了一個度,看來是在剛剛的談話觸怒了他。
“呵,這...這纔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你是怎麼,怎麼知道我的行程的?是我們飄渺閣出了內奸?”素宿心下一沉,面如死灰。這個結論是她怎麼也不想得出的。
“哼,嗅覺很靈敏。可你們飄渺閣不是自視聖地,哪裡那麼容易混進去呢?”黑衣人冷笑着侃道。
三尺寒塵,好似刺骨的利劍從這二人周身氣場中迸發。
“這氣功,你...飛鼬教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素宿覺得五臟六腑在體內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很擁擠。
“素小姐臨死之前比我想象中話要多。”
“你們副教主雖是我設計抓的,但現下通靈葫蘆不在我這,你不必費盡心思想從我嘴裡挖出什麼,不可能的,痛快點直接殺了我吧。”
“我發現...素小姐不擅長說謊話,通靈葫蘆雖是飄渺閣鎮閣之寶,卻不止一個。”
素宿一愣,但很快掩飾了自己的失態,肯定道:“飄渺閣出了內奸。”
“所以,素小姐的葫蘆在哪裡?要我搜出來可就不好看了,血肉模糊刀光四濺那個場景想想都痛呢。”
“我說過了,葫蘆不在我這。動手吧。”
“想英勇赴死?我可不會讓你如意。”飛鼬教教主對身邊的小嘍囉吩咐道:“生擒即可。”又對素宿道:“若你頑抗那缺胳膊少腿什麼的,也是沒辦法的事。”
飛鼬教衆如網狀般一擁而上,很快便將素宿緊緊鉗制住。
“她想咬舌自盡,快!掰開她的嘴。”黑衣人飛快地朝素宿右手臂開了一槍。
“額!”素宿吃痛的悶哼,兩鬢被汗水所浸透。
“想自盡?沒那麼便宜你。”黑衣人從裡衫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黑黑的丸子,這顆丸子自然是落入了素宿的腹中。
素宿疼的暈頭轉向:“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讓你生不如死的一種藥而已。”黑衣人熟練的點菸。
“而已?!貴教的做派真是名不虛傳,說的夠輕巧。劊子手,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不殺我的。”
血不止的流淌。
此時的亭珈正正與寒瑟在研習新劍法,二人討論的不亦樂乎。可突然這骨肉相連右手這揪心的疼,讓他無法集中精力。
亭珈正想起了那封無落款的書信。裡面提及到了他的母親,他那失散多年的母親。
寒瑟還對此毫無所知,又以爲亭珈正生氣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我太笨了,你生氣了啊是不是?”
“沒事。”亭珈正被她吵得頭也開始疼起來了,起身慌忙離開。
寒瑟患得患失的望着亭珈正離開的身影,很是失落。她好想哭,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爲這種小事流淚。
她繼續畫劍譜,一個人。
她以爲只要自己努力靠近他,總有一天他們會越來越近的。
她不知,亭珈正即將踏上無法回頭的路,他們會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