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這個機構積極備戰的時候,草原上又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突利可汗利用部下害怕頡利的心態,以及頡利的惡劣行徑來說事,他成功的說服了一衆心情各異的部下,再一次統一戰略思想,之後,他將五萬經過大戰洗禮的鐵騎分成前鋒、後軍、左右兩翼,護送着二十餘萬牧民及連綿不絕的牛羊、馬匹浩浩蕩蕩的往朔方進行了大撤退。爲了活下去,一些牧民也拿起了武器與弓箭,以期在大戰時有自保之力。
突利的大規模遷徙,自然瞞不過頡利的細作。
他們在第一時間就上報給了頡利。
頡利得此訊息,自當是勃然大怒,突利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那些數不盡的牲口早已讓他視爲私有物品,突利率衆投降大唐。將族人牛羊軍馬一併遷入大唐境內,受大唐管制,這種行爲與割他頡利的肉放他頡利的血沒有半點區別。
如果不是薛延陀的夷男像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他早就滅了突利,接收了突利的一切財產,哪還等到今天?
盛怒之下,頡利只能將怒火泄在薛延陀的身上……但是如今的突厥以非昔日突厥,能夠傲視草原。
薛延陀也是草原常駐的民族,由薛、延陀兩部合併而成是鐵勒諸部之一。鐵勒這個民族有些慘淡,論戰鬥力鐵勒民族是公認的驍勇善戰,稱之爲冠絕草原亦毫不誇張。但是數百年來鐵勒這個民族都沒有產生一位類似於匈奴冒頓單于,突厥的阿史那土門這樣的領袖人物。
領袖是一個人,但他卻有翻雲覆雨之力,支撐起一個王朝一個時代。
冒頓崛起匈奴,將匈奴推向巔峰,強勢如大漢者亦不得不與之和親,直到漢武帝橫空而出,方纔挽回了大漢的顏面。阿史那土門也是一樣,突厥原本並不強,是遊牧在阿爾泰山一帶,從屬於柔然的一個小部落,但是阿史那土門憑藉自身的幹略,建立突厥汗國,打敗了柔然成爲蒙古高原新主。
人是羣居生物,但凡羣居生物,領便異常重要。若領是獅子猛虎,手下便是一羣羊只要披上狼皮就是一羣餓狼,若領是綿羊,就算手下是一羣獅虎也如綿羊一樣。
鐵勒遇到的就算這種情況,鐵勒人驍勇人所共知。不論草原是誰當家做主,他們的第一件事便是善待鐵勒,將特鐵勒勇士招募至麾下效力。突厥最強的精銳拓揭,近乎一半都是鐵勒人。驍勇如鐵勒人,卻從來沒有一次成爲草原之主,便是因爲他們缺少領袖,一個能夠帶領他們崛起的人物。
薛延陀夷男的出現,讓鐵勒人看到了主心骨。夷男除了驍勇善戰之外,還仁德大度,視金錢如糞土,愛護部衆,年紀不大,卻令薛延陀上下歸心。
夷男這高舉義旗反頡利,回紇、拔野古等鐵勒部落一併跟隨,實力早已今非昔比。
頡利憑藉人數的優勢,將夷男率領的鐵勒勁旅打回了大漠之北,但他意圖深入大漠之北攻打薛延陀時,卻受到了鐵勒諸部的猛烈還擊。
頡利承受不住傷亡,灰溜溜的撤軍了。
現在,頡利面臨着一個二難選擇,要麼與薛延陀繼續在大漠之北死磕,然後眼睜睜的看着突利投奔大唐,資助大唐更爲強大。要麼,暫時放過薛延陀,閃電式滅了突利,奪了那筆物資,然後避開大唐的鋒芒,平定威望大起的薛延陀。
戰亂後的頡利已經沒有兩線作戰的實力了。
頡利拍案而起,眼中閃着兇狠的厲色:“好一個王八犢子,真是長臉了。就這樣賣我突厥,我頡利作爲突厥的汗王,容不得這種背棄我突厥的小人。”他說的大仁大義,實際上是他自己也想賣,可大唐卻是絕對不會買他的賬,誰讓之前把大唐得罪慘了呢。
此時身旁一人道:“雖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可謀劃好也不是不行。”
頡利精神一震,道:“趙先生此話怎講?”
頡利口中的趙先生是一個羽扇綸巾的漢人文士,他姓趙名德言。趙德言自幼飽讀詩書兵法,自許甚高,覺得自己能與古之諸葛、張良比肩,野望頗大。他隱居於野,希望能如諸葛一般,得明主看上,留下一段佳話。但是無人理會,半生碌碌無爲,不得他人賞識,心中憤世嫉俗。一怒之下,北投了突厥。
頡利最大的野望是建立一個草原帝國,如中原的帝國一樣,都自己的文化能夠一代一代的流傳下去。
趙德言學識淵博,似乎什麼都會什麼都精通,又日夜一股諸葛亮似地打扮,顯得有些高深莫測,深得頡利器重,委以重任,將之視爲諸葛亮一般的人物,當做左膀右臂使用。
趙德言輕搖着羽扇道:“汗王,針對當前之態勢,可採用北守南攻之策。我們打不下鐵勒各部,可連翻大戰下來,鐵勒一樣是強弩之末,至今已是缺乏主動出擊之能力,只需用同等兵力鎮懾,鐵勒諸部斷然不敢輕舉妄動,與此同時,汗王分出一部分兵力南下,用閃電一般的度擊潰突利,奪取過冬之物後立即迴歸。而我們在與鐵勒對恃之地,設立數倍於兵員的軍帳,讓鐵勒不知我軍之虛實,等他們回過神來,完成了南邊的任務的將士已經就位,即便打,我也有必勝的優勢,而且有了突利那批物資,即便不打仗,我們也可以把鐵勒生生耗垮。”
“可突利還有五萬可戰之兵,我們少說也要派遣四萬人左右,如果再算上預防朔方唐軍隨時有可能出動的五萬邊軍。少說也得八萬勇士,這已經是我們七成的兵力了,僅憑四萬勇士,我擔心無法威懾鐵勒。”
“突利是有五萬兵力,可他們肩負着護送部落子民的任務。若我猜得不錯的話,突利會分成前後左右四路警戒,分兵是沒錯,可他需要護送的牧民與牲口實在太多,他戰線拉得太長,尾無法兼顧,當我們擊潰其中一路之後,其他三路恐怕還沒有回過神來。此戰之關鍵在於一個‘快’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一路後,果斷殺向牧民,驅趕突利的牧民與牲口爲我軍之前鋒,衝散突利之軍陣,突利再厲害也迴天無力。針對突利,我軍挾大勝之勢,士氣正盛,而突利軍鬥志不高,擊潰他們根本無須四萬人,兩萬人足矣。”趙德言雖是文人,但一身煞氣卻是極爲嚴重
頡利低呼道:“先生此計固然是妙計,可驅逐牧民衝陣,這樣會不會引起衆怒?”
趙德言毫不猶豫的道:“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如果不如此,損失大半實力的我們如何度過寒冷的冬天?以我之見,只要我們在唐軍的地界之外、反應之前,強襲突利,將突利斬殺,收編他的部衆。那時汗王平白得萬餘精銳,亦能讓所有部落知道,反抗汗王的下場是如何的嚴重。草原上的道理就是強者爲尊,只要汗王夠強,還怕他什麼衆怒。”
頡利神色冷峻,頷道:“你說的極有道理,就這麼辦。”
趙德已知頡利的打算,又說道:“若汗王興師南下,有一點要切記在心。”
頡利拱手道:“先生請說。”
趙德言道:“此軍的目的是奪得物資,以供我軍勝利度過這個冬天,擊潰突利之後能收攏多少牲口就是多少,不得爲了牲口而拖延過多時間,要是唐軍殺至,那麻煩可就大了。爲了應對可能出現的唐軍,要留兩萬人做隨時作戰的紀行嚴明的精銳之士警戒。”
頡利仰天大笑,“趙先生說的極是,如果唐軍不來,另外兩萬人正好一道收攏那大量牲口。”
趙德言自信的說道:“我有九成把握,朔方的秦風不會出兵。”
頡利大喜而問道:“何以見得?”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的帝王對於軍隊把控得十分嚴厲,邊境大將只有防守的權利,若是不經帝王同意,而自我興兵,那是形同謀反的誅滅九族之大罪。故而,歷來的守邊大將因爲等候朝廷而命令而錯失戰機者比比皆是。秦氏一門出了兩位大將軍,風頭一時無雙,秦氏早已受人所妒,若秦風再行出兵,定然讓人詬病而上告。秦風看似風光無限,可實則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說到了這裡,趙德言十分肯定的說道:“上一次,可敦大人收到了來自大唐朝廷內部的消息,儘管烏蒙還是逃不過覆滅的下場,可也表明大唐朝廷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內部還是矛盾重重的。時至今日,李世民還沒有給秦風一個交待,這說明什麼?說明李世民也在懷疑秦風,也在忌憚秦氏一族在軍中的影響力。秦風是一個聰明人,斷然不會讓人抓住把柄,況且,突厥內鬥到底正是他們所願意看到的局面,所以,我估計秦風出兵的可能性不足一成。”
“先生言之有理。內鬥,永遠是中原王朝滅亡的原因。也正是中原內鬥,纔給我們草原民族創造了強大的機會。夷男陰險狡猾,像一條蟄伏的毒蛇,別人鎮守我不放心。那麼,南下之戰就交給阿史那默若雅來打吧。”
欣喜若狂的頡利,信心十足的說着,並依照趙德言的意圖,佈置了下去。(未完待續。)